第28章 鴻門宴

景新坐在黑色桑塔納的駕駛位上，沖路邊的方北揮手示意，方北見到對自己一向照顧有加的景老師，自是意外，尤其是坐在車裏的景新，似乎比平時又多了幾分說不出的幹練和俊朗。

她幾步跑到車前，向景新點頭微笑，“景老師，您什麽時候有自己的專車了？”

景新笑道，“這哪裏是專車？是同學的舊車，開來過過瘾，你要去哪裏，我送你！”

方北很少有坐轎車的機會，此刻倒真是有點動心，但轉念一想，立刻搖頭，“謝謝景老師，我今天和同學約好一起去吃飯了。”

景新微微側過頭，目光越過方北，看似随意地瞥了遠處的姜聞一眼，“男朋友？很不錯的小夥子啊！”

姜聞站在遠處，也不主動上前，直接迎上了景新的探詢目光，視線碰撞的瞬間，兩人都有些意外。

聽到景新的打趣，方北的臉登時成了大紅燈籠，她慌不疊地擺手，急忙撇清，“景老師太會開玩笑了，我沒有男朋友的！”

景新笑道，“看來，我是亂點鴛鴦譜了，真的不需要我送嗎？可以叫上你的同學啊！”

方北回頭看看姜聞，他神色如常，只是沖景新點頭示意，根本沒有走上前來打招呼的意思，看來景新的提議多半會遭到拒絕。

方北也不願再橫生枝節，盡快把今天晚上熬過去才是正經，以後無論誰叫她吃飯，她都打定主意不去，這種被人操控的滋味實在太過難受。

“謝謝景老師，真的不用，您有事先忙吧！”

方北說罷，笑着沖景新擺擺手，就走回了姜聞身旁，在這一過程中，景新始終目不轉睛地盯着路對面的姜聞。

姜聞雙手放在褲袋裏，也面無表情地看着景新，目光中似乎什麽都沒有，但是景新仿佛看到了另一個人的冷酷眼神，那個人是他始終在追查的危險人物。

但是，當方北走到姜聞身旁的時候，那隐藏很深的冰冷消失了，只有豁然開朗，春暖花開，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仍舊一前一後地走出了校園。

校門外，姜聞回頭沖方北說了一句什麽，方北有些為難的神情，幾乎面紅耳赤，不過，最後還是點頭。

景新見到這一幕，心中不免七上八下，他不知道方北對姜聞有多少了解，但是他已經感覺到她身邊潛藏的危險，他有必要提醒她注意和姜聞保持距離，即使違反紀律，他也必須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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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姜聞回頭說出今天的目的地時，方北只覺得今晚的一切都是混亂不堪的，他竟然提前定好了鼎天的位置。

做了四年同學，方北雖然對姜聞知之甚少，但也知道姜聞并非出身大富大貴之家，不知道鼎天是否給身邊人都下了迷魂藥，每個人似乎今天都要去闖一闖。

方北的直覺是拒絕，她并不擔心再次遇到方南，只是由衷地想替姜聞省錢，可是姜聞眼神中的堅定，已經明白無誤地告訴她，不能拒絕，縱使拒絕也沒有用，他決定的事情，無人能夠改變。

方北對姜聞的霸道脾氣，終于有了一點淺顯的了解，不過還是一個頭兩個大。

由于時處周末，緩慢駛來的公交車上人滿為患，等車的芸芸衆生也是焦急不堪，時刻準備做離弦的箭，以搶在別人面前擠上本就滿員乃至超載的公交車。

兩個人剛來公交站不久，就被候車的洶湧人潮分開了一些距離，方北對此安之若素，但是姜聞卻異常在乎。

見方北自動站遠，姜聞一步上前，終于鼓足勇氣拉住了她光滑細膩的胳膊，“我們打車去！”

下一刻，他已經将她拉出了擁擠的人群，只覺得接觸她胳膊的手心，不斷冒出冷汗。

方北顯然對這意外的接觸更加沒有承受能力，始終試圖掙脫，可又礙于情面，不好意思動作太過明顯，只好聽從姜聞的指揮。

當坐上出租車時，他終于放開了她，兩人都在心底不約而同地長舒了一口氣。

五六站的路程，出租車卻走了半個多小時，因為鼎天門前，車水馬龍，水洩不通，加劇了本就不容樂觀的堵車狀況，也可算作Ｓ市一大勝景，可見鼎天生意之紅火，前來就餐的有車一族，就快擁堵了半條街。

方北自是很少來這種繁華之地，所以饒是個性清冷，見到眼前一幕，還是不勝感慨。

姜聞坐在出租車副駕駛位上，付完車費，立刻下車，第一時間幫坐在後座的方北打開了車門。

方北見姜聞如此紳士，自是受寵若驚，急忙下車，連聲道謝。

姜聞見方北嬌羞可人的模樣，早已将見到景新的意外和不安抛之腦後，眼中心中只有久別重逢的女孩，他最想一訴衷腸的女孩。

姜聞不止提前定了位置，還是裝修精致的豪華包廂，當方北跟在姜聞身後，由穿着典雅旗袍的領位員帶領，在如迷宮般悠長複雜的走廊內穿行時，她只覺得自己像劉姥姥進大觀園，目光所觸所及，均是驚奇。

觥籌交錯，歡歌笑語，嬉笑怒罵，不時從開啓的包廂門內傳入耳朵，這是與伊甸園般的學校迥然不同的環境，一切都是陌生而新鮮的，但也是複雜而危險的。

姜聞似乎對此習以為常，他到底有多神秘呢？方北懷着滿腹疑問偷偷打量姜聞的時候，他們已經到了姜聞預定的包廂——百合廳，一張豪華巨大的圓形餐桌，足能坐下二十人，但是，他們只有兩個人。

即使擺放了一張大圓桌，包廂內仍舊地方寬敞，除卻氣派的真皮沙發和紅木茶幾外，牆上那巨大的平板電視，還是讓方北小小地激動了一下，電視下面還有功放機，可以Ｋ歌。此外，包廂內還擁有兩個獨立的衛生間，男女區分，充分保證客人隐私。

至此，方北才明白，葉嘉為什麽請同學們來這裏吃飯，因為這裏既能吃又能玩，充分享受休閑娛樂和高級服務，除卻昂貴的消費，實在是同學聚會最好不過的去處。

姜聞彬彬有禮地挪開椅子，先請方北在主位旁邊的位置坐下，自己随後坐在主位上。

領位員此時已經将菜單放在轉盤上，轉到了兩人面前，姜聞伸手示意方北點菜，方北見此急忙搖頭。

對于沒主見的人來說，點菜也是一件令人發憷的事情，更何況對于很少有機會在種高級場合就餐的方北來說，她所知道的菜樣，基本就集中在最簡單的素菜，如果說她有最愛的菜式，那就是北食堂的土豆泥，一元錢一份，物美價廉，味道上佳。

可是到了這種高級場合，她要點那麽不入流的小菜，只怕不止有備而來的姜聞會面上無光，就連見多識廣的領位員都會嘲笑她的幼稚。

姜聞見此，也不勉強，他看也不看菜單，熟練地報出了幾個菜名，雖然點得不多，方北在一旁卻聽得心驚膽戰，因為他不止點了鮑魚，還有燕窩，難道姜聞在過去一年之中中了巨額彩票嗎？

領位員拿出電子點菜器，一一記下，點頭微笑，随後就打開門，袅袅婷婷地走了出去。

方北剛想說些什麽，門又開了，服務員端上了姜聞最新點的飲料，新榨的香甜玉米汁，實在是女孩子的最愛。

服務員本想走過來幫他們倒滿，姜聞微一點頭，見多識廣的小姑娘立刻心領神會，放下後悄悄走了出去。

姜聞有條不紊地将襯衫袖口打開，輕輕向上挽了一下，随即緩緩轉動轉盤，端起玉米汁為方北加滿了杯子，方北又有些誠惶誠恐，連忙欠身道謝。

溫熱的玉米汁散發出誘人的甜甜香氣，可是方北卻如坐針氈，因為她實在是不适應在這麽高級的場所吃飯，更何況，身旁還坐着氣勢迫人的姜聞。

方北已經隐約感覺到，這頓飯絕對不會限于簡單的敘舊，或許姜聞抱有更複雜的目的。

但轉念一想，方北又覺得自己實在太過緊張，因為誰會對如此不值一提的方北別有用心呢，或許姜聞就是古道熱腸，像及時雨宋江一樣樂善好施，所以還是不要自我感覺過于良好，既來之，則安之，好好享用就行了。

所以，當菜一上齊，姜聞禮貌相讓的時候，方北就一直沒讓自己的嘴閑着，不是忙着與姜聞敘舊，而是忙着消滅大餐。

她吃得并不快，也并不多，只是每到姜聞準備與她說話的時候，她就低頭吃東西，還很享受美味的知足樣子，再不時擡頭對姜聞不知所以地微笑，随後又是沒心沒肺、大快朵頤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