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景新的攤牌

第五十九章 景新的攤牌

景新聽到方北的大喊，直接在路旁停下了車，面色不由分外沉重。他對方北的拒絕早有準備，但是他沒有想到方北會這般維護姜聞，态度這麽強硬。

一瞬間，她就由乖乖女變成了他所不認識的方北，更加幼稚，更加沖動，卻也更加真實的方北。

“方北，這麽做也是姜聞好，我們會盡最大努力護他周全。”景新語重心長地說完，方北卻完全沒有意料之中的屈服。

“景老師，你們口口聲聲說要保護姜聞，可是你們有沒有真心替姜聞着想過，那個人是他的親生父親啊。

景老師，不知你有沒有聽過孔夫子的‘父為子隐，子為父隐’。父親偷了羊，兒子不肯作證舉報，雖然有違法制，卻符合了人倫，因為他沒有傷害父子親情。

英美國家的法律也早就對親屬之間不能互相作證做出了規定，這并非怕他們串通，而是不希望親情受到摧殘。如果整個社會都是冷冰冰的法制在起作用，那麽我們何時能得到真正的進步呢？

若是你們真心想幫姜聞，就不應該讓他再去冒險接觸他父親，而是讓他做同齡人可以做的事情，上大學，談戀愛，打游戲，與同學正常交往。

他已經失去母親了，難道還要讓他親手把父親送進班房嗎？”

“方北，別說了！”景新一聲斷喝，打斷了方北的義憤填膺。

方北的眼圈已經紅了，她也不知自己是怎麽了，她不顧一切地維護姜聞，她都不知道到底是為了什麽，但是她真的不忍心讓他受那麽多的苦。

“方北，你必須要明白，這不是請求，而且命令，是你作為守法公民的義務。你已經二十歲了，該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對與錯，善與惡，正與邪，似乎距離你很遠，可你不能逃避，你的價值會替你做出正确判斷。總之，按我說的去做，不要推卸你的責任！”

景新将方北送回學校的路上，他們倆誰也沒有再說一句話，壓抑萬分的沉默似乎要将車內的空氣凍結住。

方北側過頭一直看着窗外，始終不向前看，她在躲避景新的目光，但她知道，她必須按景新所說的去做，這也是為姜聞着想。

回到學校後，方北不等景新下車，就自己打開車門走了下去，同時重重地關上了車門，頭也不回地走回了寝室。

景新坐在車裏，看着倔強的方北走遠，職業生涯中頭一次有了這麽強烈的挫敗感和無力感，幾乎讓他有些呼吸不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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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因為，方北的一席話給了景新太多觸動，在此之前，他的世界，泾渭分明，黑是黑，白是白，沒有調和的可能。

景新出生于警察世家，祖孫三代都是刑警，他自幼耳濡目染，從小就嫉惡如仇，懷揣正義理想。

對于景新來說，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刻，就是第一次穿上那身象征正義的制服的時候，也是從那一刻起，他此生就再沒打算脫下這身警服。

景新以優異的成績于刑警學院畢業後，并沒有馬上參加一線工作，而是又念了三年研究生，主攻刑偵學。

碩士研究生一畢業，自信滿滿的景新就以萬分的熱情投入到自己鐘愛的事業中，最後如願進了刑警隊工作，接手的第一個案子就是姜聞父親這樁大案，他的激動難以言表，但是辦案過程的歷經坎坷，調查取證的萬分艱難，以及各種意想不到的壓力，都是他從未想象到過的。

很多次，他都幾乎想要放棄，他做姜聞的影子足有三年了，姜母還未自首前，他就對那個白衣少年的一切了如指掌。

在此之前，姜聞就是一個單純善良、富有正義感的男孩子，享受着同齡人應有的一切快樂與憂愁，但是，姜母去世之後，姜聞就變了，眼神中的清冷，再也化不開。

姜聞有憎恨過嗎，憎恨公正無情的法律，帶走了他摯愛母親的生命？

景新來不及多進行了解，在姜母自首後不久，他就聽從上級命令，進入D大，成為了一名大學講師。

他始終想不通這樣的安排意欲何為，卻在D大卧底一年之後，看到孤身一人前來報到的姜聞的那一刻，就知道了“未蔔先知”的上級的意圖。

姜聞報考的專業是彈藥與爆炸技術專業，就業率百分之百，所有畢業生最後都會進入兵工廠工作，工作性質神秘又責任艱巨。

以景新對姜聞的了解，處事雷厲風行、脾氣說一不二的姜聞報考這個專業并不意外。

但是，意外還是來了，姜聞除了喜歡這個D大最厲害的專業外，還喜歡一個女孩，他是為了她而來。而那個女孩，恰好是景新的得意弟子——方北。

景新曾經以為姜聞是為了報複和對抗自己才一步一步接近方北，因為自己對方北的确有些超出師生之間正常情誼的情愫。

但是最後，景新才發現，姜聞是真的喜歡方北，這份熾熱的感情，讓他這個旁觀者都無法冷靜。

面對方北的姜聞，危險又迷人，每當他目光深邃地看着方北的時候，景新就已明了，這個他跟随了三年的男孩，已經真正長大了。姜聞的眼神中充滿着男人欲說還休的強烈欲望，一旦爆發，異常危險，所以，他必須阻止姜聞，無論是為了辦案，還是為了方北。

就景新掌握的情況來看，姜聞對他父親的事情，知道得并不多，只是單純利用他父親的勢力和金錢，請過很多女孩子去鼎天吃飯，但是，他第一個請的女孩，就是方北。

這兩個月來，姜聞卻大反常态，他不再忙着談戀愛和打架，學校都很少回來，已經去了姜父位于郊外的別墅居住，神龍見首不見尾。

這期間，警方無法正常聯系姜聞，更不能冒險聯系他，自然對他的近況一無所知，而他的父親也開始銷聲匿跡，似乎提前知道了風聲。

景新與同事等待得太久，付出得太多，不能再前功盡棄，所以他希望從姜聞這裏打開缺口，可是，一切都好像是無用功，姜聞年紀雖小，卻城府極深，就連看着姜聞從小長大、最富有審訊經驗的刑警老張，都無法從他嘴裏套出任何有用信息。

直到上級命令景新與方北攤牌，讓方北協助辦案，所有人才隐約看到了一道曙光。這是因為，姜聞對所有人都封閉內心，唯有方北除外。

但是，最急于破案的景新，卻最為抗拒這道命令，他聽到上級的安排後，本能就是反對，因為他不願無辜的方北受一丁點傷害，哪怕是“莫須有”的心靈創傷。

為此，他不惜和上級大吵一架，甚至發狠話要撂挑子不幹，最後還是父親的一席話點醒了他，父親讓他不要忘了自己的天職，服從宗旨，聽從命令，也是工作中極為重要的一部分。

景新冷靜下來之後，也知自己太過沖動暴躁，實在有愧于入職時的铮铮誓言，萬般無奈之下，只好主動接受上級的安排，第一時間來找方北攤牌。

可是現在，就連這道微弱的曙光，也若明若暗，因為方北很有主見，她始終不相信姜聞會做壞事。

說到底，景新也同樣希望姜聞是無辜的，但是法律面前，同情心沒有用，一切要看證據。

方北回到空了大半的寝室，心情再也無法平靜。安安、曉夏以及寝室其他同學昨天考完試就第一時間回家了，她們這些家夥，無論平時嘴裏有多甜、關系有多鐵，趕到放假的時候也是比着賽看誰先回家，一個比一行動迅速。所以，現在只剩下方北一個人堅守寝室。

方北之所以破天荒地沒着急回家，一方面是景新的“命令”，另一方面則是因為方南。

盡管這半個月來，兩個人再次失聯，方北還是從安安那裏打聽到了方南具體的歸家日期，他自然是要和邱粵白、林蓓蓓、葉嘉一起坐飛機回去的，交通工具的選擇上就已經将自己和方小北區分開來，他們到底不屬于同一個世界和同一個階級。

自從那個迷茫加失落的跨年夜後，方北就有點兒開了竅，更具體來說，她這個感情混沌主義者突然有些不甘心起來。

或者女生天生都是小氣的，不能容忍自己喜歡的男生與其他女生接近，比如她高中時期瘋狂喜歡謝霆鋒，可在知道他選擇王菲了之後，就徹底與偶像斷絕了關系。

對于方南，方北是喜歡的，而且不是一般的喜歡，在排球場邊第一次見到他時，她就很讨厭他，随着此後一次又一次“不期而遇”，她對他的讨厭，與日俱增，但從一開始，她就明白，她的這種讨厭，就如至尊寶對紫霞的讨厭，是要命的。

冰雪天地中，那一白一紅的親密接觸，深深刺激到了方北一向模糊的感情世界，她終于對自己到底有多喜歡方南有了更深刻的認識，而且方南對她，應該也是喜歡的，盡管方北不确定，但他親口說過。

所以，從那天晚上起，方小北的心裏就住進了一只調皮的小貓，天天撓，天天叫，天天催促她去找方南，再做出自己的努力，即使真的不行，也沒有關系，至少把這只讨厭的貓徹底趕出去。

于是，在考完最後一科的昨天下午，方北終于鼓足勇氣給方南打了一個電話。

方南當時也正忙着收拾東西，看到手機不停閃爍，還以為是常來騷擾的林蓓蓓，看也不看就接了起來，口氣頗為不耐煩，“蓓蓓，着什麽急啊，這才三點半，五點去找你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