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表演系初試

初試那天，蕭雲瑤早早地來到了戲劇學院門口，大批的應考生已經在大樓前聚集了起來。學院規定報考女生不能化妝也不能着裙裝，但是蕭雲瑤定睛望去，還是看到了很多青春美麗的面孔跟窈窕多姿的身材，都是天生麗質啊。

在門口遞交了報考資料，蕭雲瑤就默默地在候考室等待，心裏又反複把準備的朗誦材料念了念，她有點慌張。畢竟她沒有經過專業的訓練，只是小時候被老師選拔出來參加過朗誦比賽，不知道表演系的要求有多高。

這兩天各大藝校紛紛開始了初試，所以各大報紙也報道了考生報考的盛況。蕭雲瑤也是看了新聞，才知道她先前滿腔的信心都是毫無依據的盲目自大，她長得稱不上極好看，只能勉強打個八十分吧。

至于什麽智商跟學習能力的言論，更是可笑的很。表演，可不是靠念書背書的能力，她前幾天在家試了前幾年的考題，才知道了自己的表演能力跟想象力簡直慘不忍睹，這是必然的，誰讓她上輩子連自己老公的戲都沒看過，更別提別人演的了，缺乏觀察，缺乏教材，叫她演什麽，怎麽演啊！

在家幾乎屢試屢敗的她，想想趙美梅看了她表演後的吐槽表情，心情相當忐忑，只求今天能抽到個好題目，譬如‘表演一個好學生’這種。

她還在胡思亂想求各路神仙的時候，指引老師報到了她的名字，蕭雲瑤起身整了整衣領，深吸了口氣，趁老師看不見，為自己揮了揮拳頭。一路忐忑地走進表演系的考場，一眼就看到五個老師坐成一整排，齊刷刷地向她望過去，蕭雲瑤手心不禁有點冒汗。

想了想如今被自己貼在床頭的海報，蕭雲瑤悄悄掐了下自己的手，露出了練習很久的傅容謙招牌式的溫和笑容，昂首走到了五位考官面前。

主考官鄭秋林眼睛一亮，今天一上午面了這麽多考生，能給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卻不多，但眼前這個女孩無論是樣貌還是氣質都十分出挑啊。

他仔細打量着眼前的女孩，身材纖長，體态柔美，步入考場的姿态也意外的自信優雅。不施粉黛的皮膚細膩白潔，一雙水靈的大眼睛微微上挑，鼻子小巧高挺，紅唇齒白，彎彎的嘴角此刻還帶着從容溫和的笑意。

今天蕭雲瑤出門前仔細挑選了衣服，簡單利落的白色襯衫外面罩着淡紫色的系扣毛衣，下身選了緊身的黑色休閑褲，頭發高高地束起，耳邊掉落下一兩絲散發，整個人都像是一朵水靈靈的的小百合，清新自然中又帶着份優雅高貴。

“老師們好，我今天自選的朗誦題目是《致橡樹》。”蕭雲瑤很是直接地直奔主題，沒法子，誰讓她心裏沒譜，站着想發抖啊，想想又狠狠挂上了個傅容謙式笑容。影帝的招數，總該是同降龍十八掌一樣的至高武功了吧。

聽到蕭雲瑤清越溫柔的聲音響起，鄭秋林不禁又替她喝彩，這孩子是個好苗子，微微點頭示意蕭雲瑤開始。

“我如果愛你，絕不像攀援的淩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我如果愛你——絕不學癡情的鳥兒，為綠蔭重複單調的歌曲；也不止像泉源，常年送來清涼的慰籍；也不止像險峰，增加你的高度，襯托你的威儀。甚至日光。甚至春雨。不，這些都還不夠！我必須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做為樹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蕭雲瑤抑揚頓挫地念誦着，念着念着，傅容謙好像成了那棵郁郁蔥蔥、挺拔高聳的橡樹。而她，既不想做那短暫停歇的小鳥，也不想做他枝頭随時滑落的露水，是的，她要成為他身邊的那株木棉！和他盤根錯節枝葉交錯，終身相依，共享霧霭！

蕭雲瑤情不自禁的代入式朗誦，在主考官鄭秋林看來，實在是極高的天賦。他眼中，女孩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溫柔目光和微微笑意，和回蕩在耳邊的，女孩柔美動人的嗓音，時而婉轉清亮，時而又溫柔細膩，時而又從容堅定，讓他很是意外。

“下面是指定表演，你去抽個簽吧，有五分鐘的準備時間。”坐在鄭秋林旁邊的副考官看到蕭雲瑤表演完，公式化地出聲道。

蕭雲瑤對表演沒什麽底氣，她基本抱着依靠朗誦取勝的心态，可看考官不動聲色的表情，她有些發怵，但在考官面前，只能故作鎮定的上前抽了只簽，匆匆展開一看，題目竟是“得知噩耗”！

蕭雲瑤的記憶不禁飄到了很多年前，在她還完全不知愁滋味的少女時期，她父母就車禍雙亡了，她母親那邊只剩下個并不愛她的舅舅，而父親那邊從她記事起，就沒什麽親戚往來，一夜之間，只剩下她一人！

整整十多年，她無依無靠，孤苦伶仃，她每每回想當年的場景都覺得噩夢重回，痛至骨髓。現在自己的表演題目竟然是這個，是了，如果當了演員，那麽衆生百态都必須真實地被呈現出來，包括自己結了多年都不敢觸碰的傷疤！

短短五分鐘的準備時間在她的痛苦回憶裏很快就過去了，旁邊的鄭秋林見她遲遲還沒有動作，不禁有些着急，出聲提醒起來。蕭雲瑤被他的聲音喚醒，愣了愣，才慢慢移步，走向考官席位。

考官鄭秋林擡頭，正想示意可以開始，卻發現這個女孩的神色變了，跟剛剛的溫和從容不同，清澈的眼底帶着份緊張和羞澀。

“老師好！”蕭雲瑤想起來當年父母還在的時候，總是為自己安排好一切，包括她後來的婚事。她曾經一直是朵溫室的小白花，沒見過風雨，不知道霜打，小時候的她出名的怕老師。

“嗯，你可以開始了。”鄭秋林點點頭，擡手示意她開始，但是蕭雲瑤并沒注意到考官的動作，此刻她竟還沉浸在自己的回憶裏。

“鄭老師好！”鄭秋林聽到女孩突如其來的問候，不禁擡頭，入眼是女孩一雙清澈帶着甜美笑意的眼睛，正想出聲回應的時候，他卻一愣。女孩柔美的眼睛剎那間失去了所有的神采，然後一抹濃重的哀傷緩慢地注入了她的雙眸。

蕭雲瑤嘴巴微張想要發聲，整個人卻先顫抖起來，雙唇張合了半天，終于擠出一句顫抖的哭音，“鄭老師，您弄錯了是不是？一定是的——”，話還沒說完，眼淚就先掉了下來。從她有記憶開始，她就沒有做過什麽惡事，為什麽這麽殘忍的事情要發生在她身上，為什麽老天要奪去愛她護她的雙親，她可以不要傅容謙，可以少活幾年！為什麽老天要這樣對待她！

鄭秋林對女孩拿自己入戲哭笑不得，但是他卻不知道當年告訴蕭雲瑤噩耗的老師恰好姓鄭。他滿意地在女孩表演那項打了個不低的分數，這孩子哪怕現在還不成熟，但是很有值得培養的潛力。他正想出聲提前終止女孩的表演，女孩卻突然伸手，胡亂擦去臉上的眼淚，滿是哀恸的雙眸硬生生地擠出了一抹脆弱的笑意，顫抖的雙唇緩緩扯出一點弧度，然後臉上的神情再度變了！

期望跟絕望同時出現在女孩的殘破的笑容裏，鄭秋林看着女孩望向他的眼神，覺得手心有點濕，好像他若發出一個音節，就會瞬間把眼前這個還稚嫩青澀的女孩打入地獄。

“鄭老師，是他們弄錯了，對不對？”蕭雲瑤已經泣不成聲了，但她強忍着哭喊的沖動，她不相信，一直不相信，爸爸早上出發的時候還說，等回來給她帶禮物，那麽愛她的爸爸怎麽會騙人，是老師錯了，一定是老師弄錯了！爸爸媽媽，她最愛最愛的，也最最愛她的人，怎麽會抛下她，怎麽舍得抛下她，去她再也見不到的地方！

蕭雲瑤好像一只殘破的洋娃娃，無聲的掉着眼淚，歪歪扭扭地走到旁邊的角落，鄭秋林還有其他幾位考官都以為蕭雲瑤表演結束，正在為她完美退場而贊賞不已。蕭雲瑤卻突然彎腰鑽進了旁邊的桌洞，然後整個考場都響起了她絕望悲恸的痛哭聲！久久沒有停歇！

短短的幾分鐘後，五位表演系老師看着這個躲在桌子下面雙手環抱自己、瑟瑟發抖嚎啕大哭的柔美女孩，都不自知地流露出動容神色，他們竟都入了她的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