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另一個鐘天師
“咱們桌子大,別擠着鐘總了,來,小江你往我這邊坐一點。”
陳莫海意會到鐘夜那古怪的占有欲,這次并沒有一笑而過,而是拖着江雨落座椅的靠背又要将他往自己旁邊挪。
然而鐘夜早有準備,他一只腳阻在椅子腿前,任陳莫海怎麽使勁也挪不動江雨落分毫。
“不好意思哈陳總,”
全桌人都饒有興趣地盯着他們仨,仿佛在看一場鬧劇,江雨落終于忍受不了這些把他當做猴兒看的目光,輕輕敲了敲桌子,開口道,
“我太重了你挪不動,反正鐘老板他不怕擠,咱們就這樣坐吧。”
鐘夜聞聲滿意地挺起背來,陳莫海卻不願罷休,正要開口再勸時,江雨落悄悄朝他指了指鐘夜,又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惋惜地搖了搖頭。
他在說鐘夜的腦子不好使,不要和他計較。
陳莫海怔愣片刻,再不好計較,只得笑着坐下身去喊服務員上酒水。
陳莫海訂的這家私房菜分量少但是價格貴,江雨落一看桌上的紅酒白酒又都是老板的珍藏,看起來平平無奇的一桌子菜恐怕要是被掃賄除貪了能判個十年八年的,他趁夾菜的間隙湊到鐘夜耳畔:
“喂,你花人家洪家的錢花的那麽大手大腳,合适嗎?”
鐘夜一邊将盤子邊上用來做裝飾的橙子片夾到江雨落菜碟裏一邊低聲應答,“我幫他們賺的會比我花的更多。”
“小江,這酥肉是他們家的特色,你來一點兒?”
陳莫海見他倆小聲咬耳朵,及時送了一筷子酥肉到江雨落碗裏,不偏不倚地蓋在剛剛鐘夜夾來的橙子片上。
“謝謝陳總。”
江雨落笑笑,并未朝碗裏的任何一樣菜品動筷子,陳莫海溫和地笑笑,并不在意,鐘夜則怎麽看那一坨小酥肉都不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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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舟憐送他的那本寶典裏說用餐時給妻子夾菜是丈夫該做的,他作為江雨落的丈夫給他夾個橙子片是在盡職責,那陳莫海算什麽東西,憑什麽身份來給江雨落夾菜?
“江雨落,”
鐘夜撐着臉看着正在奮力夾花生米的江雨落,“我想吃小酥肉。”
“你自己沒有手嗎。”
江雨落擡頭想瞪他一眼,可正好對上鐘夜那雙寂靜漂亮的眼睛,明明該像深海一樣沉喑的瞳眸裏藏着幾分不易察覺的情緒,和他已經蒙了塵的記憶中的某種沖動産生熾熱的共鳴,江雨落愣了愣,逃避似的伸出筷子想給鐘夜夾兩筷子酥肉把他打發走,可那盤灑滿香料的酥肉已經被轉到了圓桌的另一邊。
“要不你等等?”
“你盤子裏不是有嗎?”
“別人碗裏的肉是香一些還是怎麽的。”
江雨落啧了一聲,看似嫌棄地将陳莫海剛剛夾來的酥肉一勺子挖起送到了鐘夜的盤子裏,鐘夜滿意地點了點頭,有意向陳莫海投去目光,等到陳莫海狀似無意地觀察他時,故意将那兩塊酥肉掃進了垃圾碟。
“我先敬鐘總一杯吧。”
陳莫海帶着儒雅随和的笑意端起杯子看向鐘夜,“聽說鐘總将我留下的那些爛攤子收拾得很好,果真是一表人才,我陳某也是感激不盡,敬佩不已。”
“這是我分內的事。”
鐘夜并未給他難堪,禮貌地回了他一杯,誰知陳莫海像是有意要挑釁,不僅自己找了好幾個理由拉鐘夜抽杯子,還撺掇別人一起朝他敬酒,在座的不少人想和鐘夜搞好關系,自然是一推就上,紛紛朝鐘夜舉起杯子。
江雨落坐在一旁看着他先是滿杯滿杯的紅酒往裏灌,後來不知是誰提議又換成了白酒,上頭一樣讓鐘夜直接用量酒器喝,不禁有些許擔心。
他也不了解鐘夜的酒量酒品,萬一這厮喝多了晚上回家發病了鬧酒瘋,受折磨的不就是他江雨落嗎。
“鐘夜,”
在新的一瓶白酒又被啓開時,江雨落悄悄拽了拽鐘夜的衣角,“不用和他們客氣,喝不了就別喝了。”
鐘夜聞聲放下了手裏的酒杯,江雨落以為他聽進去了,沒料到鐘夜突然湊到自己面前,薄唇幾乎要碰到他的鼻尖:
“我們鬼官喝酒都是論缸的。”
江雨落感覺到鐘夜呼出的熱氣裏都已經沾染上了葡萄酒的醺甜,一時也分辨不出來鐘夜是在說胡話還是在讓他安心,還想再勸的時候,另一旁的陳莫海搭上了他的肩膀。
“小江,我們倆也喝一杯吧?”
陳莫海給他倒了大半杯紅酒,趁着笛雪樘他們幾個給鐘夜敬酒的時候拉過江雨落,“我知道你不滿我壓榨員工的做法,我被調到新的部門去之後也反思了這個問題,确實是我做錯了,我再給你道一次歉。”
“過勞死的又不是我,陳總沒必要和我道歉。”
江雨落皮笑肉不笑,手指繞過紅酒杯要去端自己的茶水時被陳莫海給攥住了手腕,酒勁溫熔掉那層知禮爾雅的殼,露出其中帶着幾分猙獰的欲念,陳莫海不顧江雨落寫在臉上的“離我遠點”,将酒杯塞入他手中,
“當初我幫小江你啊擋了不少酒,還我一杯不過分吧?”
“過分吧,”
江雨落不和他客套,然而說出這三個字的不止他一個人,只見鐘夜不知何時已經打發走了笛雪樘他們,從江雨落手中接過酒杯一飲而盡,挑着眉看着陳莫海,
“陳總當時和我交接工作時沒提過還包括幫小江醫生代酒的事,勞你提醒,現在這些都由我接手了。”
“哈哈哈,鐘老板太會說笑了,您還真是恪盡職守啊。”
陳莫海反應很快,順着鐘夜給的臺階下,除了坐在他倆中間的江雨落煩得想打人,其他人都以為他們倆這是一見如故,要不醉不休呢。
“你們有沒有覺得鐘老板今晚格外帥一些?”
坐在圓桌另一邊的幾個小姑娘激動地小聲讨論着,“以前我覺得莫海哥就夠帥了,沒想到還是鐘老板更勝一籌。”
“誰說不是呢,像只開屏的公孔雀一樣,”
鐘夜的專職秘書搖着手裏的冰酒吐槽道,“臨下班時突然讓我把領針袖口領帶夾都給他送去,我還說這只是大家團建聚會,沒必要這麽正式,好家夥,老板壓根不聽我說話。”
“這不是挺好的!”
另一個女同事唏噓道,“老板這是在給我們送福利啊,不然你瞧瞧那笛雪樘他們,大衛衣運動褲,要不是怕凍腳,他們敢穿拖鞋來。”
“我聽說鐘老板還是單身,能讓單身男人如此認真打扮自己的情況……難不成是他心裏有人了?”
“不可能,”
專職秘書直接否定,“你看,在座的就我們仨女的,你扪心自問一下,覺得我們配嗎?”
“誰說一定要是女的?”
“那你覺得笛雪樘配嗎?別人是老鼠愛大米,他是老鼠愛老鼠屎?”
“姐,吃飯呢,”
一開始提起話題的小姑娘咳了兩聲,“我們把目光放長遠一點,不要拘泥于笛雪樘那些老鼠屎,你瞧,我們莫海哥是不是就顯得很般配?”
“你這麽一說确實,我腦海中已經有畫面了,職場精英酒局碰面,表面上是死對頭實際上……啧啧啧!”
專職秘書把小姐妹們說的話當笑話聽,剛好看見了坐在自己對面的江雨落站起身來好像要去洗手間,她突然想起什麽——鐘老板沒事就愛往醫務室跑,今天還特地要給江雨落一個年終獎,難不成……?
只見陳莫海沒過一會兒就起身也出門去,鐘夜更是不動聲色地跟着他離開。
洗手池旁,江雨落正在烘幹手上的水珠,從鏡子裏看見了臉上因為酒勁微微泛紅的陳莫海,他不動聲色地側了側身讓出路來。
可陳莫海并非要上廁所,而是在江雨落身旁站定,
“小江,我們明人不說暗話,我對你的情誼你也不是看不見,我現在在的分公司雖然小了點,但條件不比總部差,醫務室裏也能有你的位置,你跟我去,我保證……”
“陳總,你被貶職到分公司是因為你手下出了人命,你罪有應得,”
江雨落及時打斷他,“怎麽還想拉着我和你一起被貶呢?”
“你在我身邊,我才對你放心得下。”
“你幹嘛?想養兒子了自己生,我又不在你家戶口本上,不勞你費心。”
“小江你別這麽激動,”
陳莫海不輕不重地往前上了一步,把握着和江雨落之間的距離,“你那麽怕鬼,我給你找了位驅邪的天師,在業內很有名氣,你不想去見見嗎?”
“沒興趣。”
“這位大師神通廣大,嫉惡如仇,要是讓他知道了你家裏寄宿着鬼魂……”
陳莫海始終保持着溫和的笑意,卻拿着高達和蒜瓣兒威脅江雨落,江雨落咬了咬唇,原本打算無視他直接回去,但要是真讓什麽爛七八糟的道士天師知曉了高達它們的存在,一個不小心害它倆被超度也夠麻煩的。
“小江,我不會害你的,人力那邊我有關系,讓他們幫你調崗很輕松的。”
陳莫海繼續誘哄,“跟我走,我保證你工資上漲,每個月都有帶薪假,還可以容忍你遲到早退。”
“他走不了。”
在陳莫海緩緩湊近江雨落時,鐘夜突然出現在他倆中間,一把将陳莫海往後推了兩步,
“江醫生只是挂名在公司,他是我的私人醫生,跟你沒什麽關系。”
“哈?”
陳莫海頓了頓,噗嗤笑出了聲來,“那不如鐘老板問問小江自己的意願如何?”
他篤定江雨落在他的威逼利誘下會義無反顧地選擇自己,果然,江雨落認真地捏着下巴思考了片刻,擡眸問道:
“陳總找的那位天師是何方神聖,确定能治好我這陰陽眼?”
“你擔心這個啊,”
陳莫海得意地笑了笑,“說出去別人或許不會信,但小江你是知道這些靈異邪神是确實存在的……”
“不,我不迷信。”
江雨落小聲插了句嘴,陳莫海造夠了勢,他升官發財向來信風水信鬼神,求神拜佛從不偷懶,
“不瞞你說,我結識的那位正是開元天子烈靈英雄——鐘馗鐘天師。”
“……?”
鐘夜第一次對人類這種生物産生了莫大的疑惑,江雨落則是快把後槽牙給咬碎才沒有笑出聲來。
但鐘夜知道陳莫海并非全部都在胡編亂造,他從陳莫海身上隐隐感覺到了一股陌生的,不屬于陽間的陰邪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