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先等一等,剛好我冰箱裏還有些凍蝦仁,口味嘛……自然比不上鮮蝦,但是可以湊合。大米汁,用昨天剩下的米飯榨的,介意嗎?”
雖然是詢問句,但楚歡已經從冰箱保鮮層裏将米飯拿了出來,仍舊顆粒分明飽滿,是上好的波山稻米,有股自然的香甜味。
俞樾進來就注意到,小院占地面積很大,布置的極有山野氣,綠植樹木都在肆意生長。
楚歡搭了涼亭,邊上竟有個木質的開放式廚房,炊具一應俱全。
正在忙活的楚歡衣服寬大,走兩步都仿佛帶風,輕松惬意,與這裏自在融入。坐下時,俞樾不由自主放松下來,舒緩了一直繃着的肩線。
這裏很有生活氣息。
她的視線緊鎖着忙碌的身影,那人一做起吃的來便全神貫注,還不自覺地念叨。
“咦……還有一些之前凍好的臍橙瓣,再做一個橙子刨冰,解酒是要喝蜂蜜水嗎?再喝一個百香果蜂蜜水會不會太多?你吃蘆筍嗎?”
楚歡還是第一次正兒八經迎來小院裏的客人,東道主的責任感在頃刻間爆發,冰箱裏所有擁有的食材都想擺到明面上來,好好炫耀一下自己的手藝,哪怕這個人是前陣子還令她十分生氣的天仙王八蛋。
她在清洗拿出來的蘆筍,是真的喜歡做這件事情,眸子全是光,她完全沒注意到,自己一直在俞樾的視線中。
手邊已經有杯大米汁,放了幾顆冰塊,俞樾心不在焉的拿起放在唇邊淺嘗辄止,用來遮蓋自己忍不住彎起來的唇角,清甜入喉,一點顆粒感都沒有。
不多時,桌上擺上精致的餐盤,裝着恰是一人份的蘆筍炒蝦仁。俞樾手邊的大米汁已經喝完了,被楚歡換成了一杯百香果蜂蜜水,另一邊還有一小杯的橙子刨冰,大份的在楚歡面前。
楚歡拿着勺子舀了一大口刨冰放進嘴裏,被凍的一激靈,含糊不清的問:“你怎麽不說話?”
“我想多吃一點。”俞樾慢條斯理的動了筷子,夾上鮮綠的蘆筍送入口中,火候恰到好處,食材也新鮮,入口清脆,她毫不猶豫地就開始第二筷子。
俞樾的話與舉動無疑取悅了楚歡,菜好不好吃,看吃的人表情就明白。最後俞樾不僅将她做的菜吃完,刨冰也吃完了。
走的時候旺財喵了聲,從外面跑進來,津津有味地在桌子底下吃貓糧,小院闖進了陌生人,它卻一點沒認生。
“俞總,”楚歡笑眯眯地對着已在門邊的俞樾招招手,頗有暗示意味的問,“你看那邁巴赫該賠給你的能不能少點……”
這樣她也能少做一天的司機了。
俞樾晚上還有視頻會議,現在是必須要走了,聽到楚歡的話之後轉過身來,微微挑着眉:“看你表現。”
楚歡:……淦。
她還以為俞樾好說話,會直接給自己四個字,那就免了。
果然自己高估了俞樾。
楚歡哼哼着說了再見就關了門,俞樾也往外慢慢走去,月亮始終懸挂在天邊,耳邊是風清晰的聲音,她第一次感覺到自己這麽貪心……那麽想在一個人身邊待得再久一些。
***
這兩天楚歡工作上有些忙,邊貿商會上頭簽下一個大項目,說是要長期将寶海市的優質菠蘿蜜送至北方,給他們各地的中高端超市供貨,預計創收達到十幾個億。
雙木生鮮作為年輕生鮮零售實體店的代表之一被選中,共同參與到供貨中來,雖說楚歡平日懶散慣了,也從不去總部正兒八經的坐班,但總投資人這個名頭還是她的,要過手的文件非常多,簽自己的名字都簽出了一種肌肉記憶。
楚歡還是比較喜歡大家叫她小楚,而不是“楚老板”,“楚總”,有些不親切,她打聽過促成這項交易的幕後人是誰,據說非常年輕,和最大的邊貿集團——海州,有那麽億點點的關系,是高層管理人員。
前些年楚歡根本沒打算回來做生鮮,對這些沒了解,回寶海市創業後,據說海州集團前兩年換了個女老板,行蹤神秘,也不在公衆面前怎麽露面,卻手段淩厲,迅速攻占了市場,短短四年內讓海州集團一躍成為無人能敵的龍頭企業,邊境各國往來的生意皆有涉及。
她簽完最後一份給廖琴傳了過去,終于站起來打了個哈欠,屋外陽光燦爛,楚歡打開院門,看見有專門的工作人員正在對那棵菠蘿蜜樹上快要掉下來的成熟果子進行采摘,不由得笑了聲。
俞樾先前在進行的菠蘿蜜測試……她也參與到這次供貨來了吧?
肯定和自己一樣有大堆的事情要忙,這兩天俞樾也沒找過她。粉紅小宏光停到家門口來了,種草了周圍一圈的老太太和大爺們,說這車真可愛。
楚歡睡了個午覺,直到下午三點,趙鬧鬧直接踹開了虛掩着的門,到了涼亭的午睡椅那将楚歡給捏着鼻子憋醒了:“楚歡歡!起床啦!”
“……”也還好楚歡沒有起床氣,不然趙鬧鬧同學現在必定已經不在人世了。
趙鬧鬧:“三點了你怎麽還沒準備?”
“誰說的?我換件衣服就能走。”楚歡懶洋洋的瞥她一眼,這一看把她瞌睡都吓清醒了。
趙鬧鬧一改往日的嚣張濃顏風,垂順栗棕長發,沒有那能飛到天邊去的眼線,換成了日系清透妝容,藏藍色的寬松大T紮入同色闊腿五分褲中,美甲全卸了,指甲圓潤幹淨。一瞬間楚歡懵了,感覺自己好像看到了初中的趙鬧鬧。
楚歡默了半晌,由衷佩服:“你可真是個有孝心的好孩子。”
趙鬧鬧素來喜歡有攻擊性的衣服,不美瞎別人的眼睛不罷休。其實現在這樣同樣的漂亮,卻被蒙在那層外殼中太久卻漸漸忘卻,她挑眉笑起,仍舊自信逼人:“廢話呢你,快點!你準備一下我們早點過去,……诶,這就是你新車?”
“酷嗎?”楚歡車鑰匙就放桌上,自個兒進去換衣服去了。十幾分鐘後,拎着個蛋糕和糕點盒子走出來。
“就你丫的又土又酷!麻溜的趕緊走。”趙鬧鬧笑罵。
趙老爺子喜歡熱鬧,舉辦的生日宴盛大,商界有頭有臉的都要給幾分面子,過來祝賀,實在來不了的禮物也早早帶着誠意來了。雖然正式開始的時間要到天黑後的八點,但是從下午四點開始,已經有人陸陸續續的來了。
楚歡對趙家自然熟悉,進去後和長輩打過招呼,拽着趙鬧鬧進了茶室去找老爺子,見着人嘴特甜:“趙爺爺,生日快樂!看我給您帶了什麽?”
“小楚過來爺爺就高興了,還帶什麽東西?”趙老和顏悅色,眼底都是高興,楚歡打開自己帶着的小盒子,裏面是一塊巴掌大的慕斯蛋糕,精致的一看就是花了心思。
楚歡悄聲說:“趙爺爺,知道您生日肯定有大蛋糕,我特地給您做了一塊只屬于您自個兒的,無糖又健康,不膩。幾口能填個肚子。這個鳳梨酥,您不是喜歡吃嗎?上午烤好的,倍兒香甜,您就當零嘴吃。”
楚歡自然調整過配方,都是老年人牙口都可以輕松接受的食物,足見其用心。
趙老笑意更深,趙鬧鬧在旁插科打诨:“哎呀!你怎麽只給我爺爺做了,偏心鬼,我的呢?”
楚歡和她鬧作一團,趙老笑呵呵的看着,等到兩個小孩子停下來,見着楚歡手腕上的鏈子,才神情微肅,對着楚歡開口時卻仍舊和藹:“小楚,找到那個人了嗎?”
“趙爺爺,這事看緣分。”楚歡無奈地搖頭,見趙老有開口趨勢,趕緊趕忙将求助的眼神投向趙鬧鬧,後者立馬會意,找了個借口帶着楚歡遛了出來,躲進後院的秋千椅上聊天。
與此同時,一輛賓利緩緩來到趙家,前來祝賀的人低調有禮,提着禮物進了茶室,在趙老面前坐定颔首,“趙老。”
趙老爺子看着面前的俞樾,他與俞家來往不多,卻十分欣賞這位年輕的後生,海州集團是她一手打造,足見能力之強。難得可貴是俞樾絲毫不驕不躁,仍舊謙遜。
興許是人到老年就總喜歡操心後輩,老爺子見俞樾視線落在自己手邊的鳳梨酥上,忽然福至心靈,“小俞是不是今年也二十六了?還沒打算定下來嗎?”
俞樾:“是,這事情要看緣分。”
和楚歡那小姑娘回答的如出一轍,趙老心中思付片刻笑起來,“能不能告訴我你是什麽日子出生的?”
這又不是什麽冒昧提問,俞樾自然作答。
趙老的眼神頓時亮起來,他推算了下,這日子不正和小楚歡八字相合?!楚家人尋尋覓覓,竟不知道合八字的人原來近在眼前。
俞樾卻好像知道趙老即将要說的話,講茶杯的茶水喝了大半放下,眉眼在袅袅白霧中柔和,拒絕起來卻很堅決,“趙老,我已經心有所屬,只怕要辜負您的這番心意。”
“哦?是哪家臭小子這麽好運氣?”趙老的語氣充滿遺憾。
“是個非常可愛的小姑娘。”俞樾并不隐藏,黑眸帶笑,止不住唇角輕彎的弧度,“喜歡了多年,也等了多年,現在好像終于要等到了。”
***
俞樾出了茶室,本該送完禮就走,沈顧跟上她:“俞總,今天保險公司将賬單送來了,需要我送過去給楚小姐嗎?”
現在前來祝賀的人越來越多,要是在前面一露面自然免不了應酬,俞樾準備往後院離開,她搖頭,“不必了。”
沈顧:“那……車還要繼續修着嗎?”
俞樾的目光一掃過來,沈顧立馬表示自己懂了,他提着一口氣有些害怕,總覺得俞總對楚歡有些不同,至于是哪裏不同……他作為秘書不好揣測,但是在俞總身邊工作了四年,他就從沒見過俞樾對人有如此縱容的時候。
臨近後院,遠遠的便聽見有女孩子在聊天,沈顧正想過去,卻發現俞樾的腳步停下了。
那聊天的聲音,好像聽着也有點耳熟——
“喲,咱小楚爺也有怕的東西啊?”趙鬧鬧看熱鬧不嫌事大,還在打趣楚歡,“我爺爺想給介紹個好對象你還不要!怎麽着,是不是被俞小悅迷住了,長的很對你口味是不是?”
“狼心狗肺,還不是要為你出氣?”楚歡哼了聲,腦海中卻浮現出那幽深黑眸,她拒不承認,“長的也就一般般,哪裏迷的住我。”
趙鬧鬧:“真假的,那你那天那麽匆匆忙忙跑到城西接人家,發展的怎麽樣了啊?”
“還不因為她是個萬惡的資本家!”提到這個楚歡就開始磨牙齒,控訴道,“現在把我當成司機不說,居然還打趣我,她散步散到我門口幹什麽?還吃了我做的菜,小楚爺的家是随便進的嗎?她都應該把那輛邁巴赫賠給我了。”
“這麽看來你們是不是進展的不錯,是不是打臉時刻指日可待?”趙鬧鬧給楚歡推秋千,把人晃的老高,“你撞了人家的車,還好意思讓人賠車給你,不就是幾十萬的修理費,對你這位小富婆來說算什麽?你卻偏給人當司機,你說實話——動心了?”
“呸呸,別亂講,怎麽可能?”楚歡義正言辭,拔高音量,“我是絕對不可能喜歡這種萬惡的資本家的!”
……
遠處,沈顧聽的心驚膽戰,楚小姐嘴上說的是俞小悅,但是罵的人不就是俞總嗎?個中原因他不清楚,他只能戰戰兢兢看着俞樾的表情。
平靜,出奇的平靜。
這才是最可怕的好嗎!
趙鬧鬧作為孫女兒還有許多事要幫忙照應着,又在後院和楚歡鬧了會兒就過去陪老爺子去了。
俞樾這才拿出手機發了條短信,不多時,楚歡的手機就有電話撥過來。
楚歡的表情在挂完電話之後凝固了。
保險公司的。
這邁巴赫的巨額修理費,最終還是落到她頭上了!
啊啊啊這個混蛋!
倒不是心疼錢,楚歡在想,俞樾不是說看自己表現就不用修理費的嗎?自己哪哪兒表現的不好?
混蛋!出爾反爾的混蛋!
楚歡立馬撥通了俞樾的電話。
“你什麽意思?!”楚歡氣勢洶洶從秋千上跳下來,一腳踢飛了地上的小石子,“你,你你你……”
“你不知道嗎?”那邊的聲音卻清淡冷靜如往常,區別與楚歡的炸毛,不急不緩,“資本家總是無情的,所以我改變主意了。”
楚歡此時還沒覺得哪裏不對,只覺得俞樾總是把自己刺激的夠嗆,氣血上湧,她捏着手機,“你要是現在出現在我面前,我就要和你打一架!”
年輕人不講武德,她要咬俞樾一口才好!讓俞樾長個記性再也不敢招惹她!
“是嗎,怎麽打?我來了。”俞樾的聲音好像有了立體環繞聲一樣離自己越來越近,“你現在擡頭看。”
楚歡一擡眸,臉上表情頃刻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