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心計初成（二）

蘭芳瞧見這姨娘庶女和睦相處的場景，愈是怒意橫生，想要上前，身邊兩個家丁卻硬是阻攔，“賤奴，再攔我本小姐就讓大奶奶把你們都趕出去！”

就算擡出大奶奶來，這兩個下人卻也不敢放蘭芳去找五姨娘麻煩的，不然這可就不止是趕出去的問題了。

五姨娘見蘭芳眼神陰狠，本是打算遲些日子才撺掇老爺整辦了她，可她往先并未曾瞧見蘭芳虐打蘭映春之景，又見這蘭芳當着幾個家丁奴才的面就要打殺她，更想到那日在大奶奶房中的情形，心裏本已成形的主意更加确定了些。

不再理會蘭芳的叫嚣，五姨娘領了映春便到她的房裏去，映春自也懶得去管身後人怎麽謾罵，反正由得五姨娘和她去鬥，她乖乖當個“和事佬”就是。

映春這是頭一遭到五姨娘房裏，原身體的主人也不過整日徘徊在些髒亂地帶，哪裏有機會到真正的精致雅房裏瞧過，自眼神發亮地張望着，卻也不敢太明目張膽罷。

五姨娘看她一臉新奇模樣，眉眼不由上挑，自有炫耀意味，“這屋子可漂亮吧？”

大抵是認為映春是個沒見過世面的，才這般說。

映春心裏汗顏，她見過比這精致的多了去，自不會稀罕，只不過是順着這原主人的處境才裝出來的，這倒是随了這五姨娘有心顯擺的心理。不過她既要同她這小孩炫耀，她總不能讓她失望了。

“真漂亮……比春兒的屋子要漂亮多了。”

“呵，你早晚也是會有的。”五姨娘攏了攏袖子，給馥郁遞了個眼色，後者便倒了杯茶給映春。

映春惶恐地站在原地，卻也不敢接，心裏卻在猜量這五姨娘籠絡自己是何緣故，是利用自己去對付大房的人呢，還是想在陸老爺面前建立友睦形象，想感受一番越俎代庖的滋味？

思索半晌，映春怯聲道：“春兒……春兒不敢想的……”

五姨娘笑笑，倒未曾說什麽，只換個話題問她：“芳兒小姐平素裏都是這般待你的麽？”

映春低聲道：“芳兒姐姐待春兒很好的……”

五姨娘笑了下，想到方才場景，帶着誘勸的口吻道：“方才吓到了吧，喝口茶先壓壓驚吧。”

映春擡了頭，小心接過茶喝了口，那滋味很難吃，但她臉上卻藏着難掩喜色，“姨娘待春兒真好……”

“是麽？那待會兒姨娘讓你說什麽你便說什麽，可好？”

映春心裏咯噔一響，果然是要算計她的，不過這恰巧也随了她的意，映春道：“春兒不知道姨娘要春兒說什麽……”

五姨娘招手叫她過去，映春挪着小步子走到五姨娘跟前，那雙細嫩的手輕拍在映春額前，“等會兒老爺會過來，你便将方才芳兒小姐方才怎麽對你的都如實說出來……你莫要怕，有姨娘在……”

映春心裏一笑，面上驚訝，“這個……春兒不敢說的……”噗通一聲就跪在了五姨娘跟前，一副被吓壞的樣子。

五姨娘皺了眉，本欲說她什麽，但心想這孩子可能成日被蘭芳虐待，得先好好疏通一番才能讓她聽話，便柔聲道：“你照實說便是了，到時姨娘還可以幫你和老爺說說情，往後裏就不讓你去伺候大小姐了……別人家的孩子在你這年紀都這般高了，你瞧你還這麽瘦小又難看……”

映春慢慢低下了頭，一臉局促窘迫，心裏卻想着既然五姨娘這麽喜歡說教，她怎麽說裝樣子也是要的。

五姨娘不再繼續念叨她，轉了語峰道：“你若不願意五姨娘是不會勉強你的……不過這往後你若再受到了大小姐那樣對待，五姨娘可就不一定會幫你了……畢竟芳兒是大奶奶房裏的人，又是老爺的心頭寶兒……”

“姨、姨娘……春兒……”映春忽地出聲，面上滿是隐忍的驚惶，一副似要哭了般。

五姨娘嘴角勾起一絲微笑，摸摸她的頭道：“聽話便好了……”

映春眼神膽怯，低頭而不語。

說到底她現在充其量不過是個受人擺布的，映春并不想掙紮，這正妻姨娘相争，她們這些小的就是輔助工具，反正不過各取所需。她要的也只是安生日子，這大房不想好好過日子，那她就鬧得她們不得安生。

蘭天德果然沒多久就來了，碧香遠遠一聲，“姨娘，老爺來咯！”

五姨娘作勢疲倦地躺了下來，馥郁走過去幫她按着額頭，貼心地問，“姨娘這樣還舒服麽？”五姨娘就哼哼兩下表示。

映春坐一側，謹慎打量着，跟塊木樁似的。

蘭天德這會兒走進了屋中，瞧見五姨娘無病□，卻是心疼不得了，未曾看映春一眼便徑自來到五姨娘身側，扶着她道：“聽碧香說你難受得很，這是怎麽了……？”

“姨娘這本來還是挺好的，就是從思壁閣回來後突然覺得難受起來……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思壁閣，那不是蘭芳被關禁閉的地方。映春心知她是要拿蘭芳作事，倒也不知她具體打算怎麽辦。

他看她臉色不對勁，皺眉道：“你去看芳丫頭了？她又怎麽你了，同老爺仔細說說。”

五姨娘一臉幽怨，卻不語，只把眼瞧向了一側的映春，這會兒才把蘭天德的視線引了過去。

“春兒……？”

映春忙從座位上起來，給他行禮，“爹爹好。”

“春兒怎麽你房裏？”蘭天德問五姨娘。

五姨娘道：“方才春兒給大小姐送飯，若梅正巧和丫鬟們一起去探望，誰知卻瞧見大小姐竟在打罵春兒，若梅想到那日春兒幫過我，便上前去阻攔了一下，大小姐卻……卻要來打我……”說着用手帕掩了眼角，一副泫然欲泣之态，“若梅不過好心探望一番，大小姐就這樣兒厭棄若梅……這要若梅往後怎麽和大小姐相處，怎麽和大奶奶相處呢？”

蘭天德果然眉頭皺得更緊，“這丫頭果真這般？”

“那還能有假？老爺可是不信若梅？那老爺倒是瞧瞧春兒身上的傷呗！”越說越是委屈氣氛，五姨娘便叫映春過來，又讓馥郁拉起映春的衣袖領口，把那現成的傷痕露出來。

映春跟木偶似得被擺弄，心底裏雖對五姨娘這種利用小孩子博得同情心的做法不怎麽喜歡，可借由五姨娘的手來做這場戲，的确是最好的了。

“哎--疼！”

不知是馥郁下手沒個輕重，映春身子一歪，抱着手臂臉皺成了一團。

五姨娘瞪了一眼馥郁，“蠢丫頭，不會輕點對四小姐麽！”說罷，将映春拉過來，慢慢将她袖籠卷起，“老爺倒是瞧瞧，這還不是證據麽？再怎麽說四小姐也是您的女兒，被大小姐弄成這樣兒，叫外人瞧見不指定要怎麽說大房欺淩姨娘庶女，說老爺您管教不當，以致子女相殘……”

這可是戳中了蘭天德的心，這種事萬萬不能傳出去的。平常沒注意就算了，今天看見了肯定不能不管的。

“去思壁閣！”

五姨娘嘴角露出陰險笑容，碧香和馥郁攙起五姨娘從上座起身，映春跟在旁側，低頭始終一副怯弱模樣，卻無人知她眼裏閃爍的冷光。

一行人到了思壁閣，蘭芳正在屋子裏頭發脾氣，把屋裏面的東西能砸的都砸的差不多了卻還不解氣，這會兒正打罵着來收拾的丫鬟。

蘭天德還未走進便聽到尖細的哭叫讨饒聲，臉色已是難看了幾分。

“大小姐，老爺來了，您別打了……”守門的家丁看到是陸老爺和五姨娘一行人來了，頓時心裏一慌，跑了進去喊道。

蘭芳聽到是爹爹來了，立即沖那哭喊地丫鬟喝道：“再讓你哭，給本小姐閉嘴！”

那丫鬟是五姨娘房裏的人，本就是被派來故意惹惱她的，不過蘭芳發下手極狠，她自不敢反抗，背上挨了好幾道傷口，但想到五姨娘的賞賜這才硬生生忍下了，如今總算等到了老爺來，當下就大哭起來，“大小姐您這是要殺了奴婢啊……奴婢只是幫您收拾屋子，大小姐卻要打殺了奴婢，奴婢死也不甘啊……”

映春聽到屋裏傳來的聲音，再仔細注意着五姨娘的神情，見她臉上隐隐透出的狠意，心裏已明白這一切定是她早已部署下的。再看陸老爺的臉色，也是黑如鍋底，嘴角帶了點笑。

這一計雖簡單易懂，卻也是極利落方便的。

“賤婢，本小姐都叫你閉嘴了！”

“堂堂的大小姐，怎麽一點樣子都沒有？竟和一個奴婢這樣較真？”蘭天德劈頭蓋臉就是一句，表情嚴厲。

那丫鬟幾步就爬了過來，一把鼻涕淚水，“老爺救命啊……”

“出去吧。”蘭天德揮了揮手。

經過五姨娘身側時，五姨娘忽而柔聲道，“待會兒去藥房領些膏藥去，就說是我給的。”又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才讓她離開。

蘭天德看她這般善解人意，又如此溫柔大方，心裏寬慰，轉眼看向蘭芳的臉色也越是差了。

蘭芳覺得五姨娘這樣惺惺作态，眼裏滿是恨意，“賤人做什麽樣子給爹爹看，真是惡心極了！”

“你怎麽同你五姨娘說話的？知不知道她是你的長輩！什麽賤~人！我讓你好好反省，你這幾日都在做什麽！反倒越來越不像話！”

“爹爹，你是被她給蒙騙了！她方才還跟女兒來示威呢！”蘭芳急急道。

映春知道這時候該自己出場了，她小心翼翼地走前一步，“大姐姐，姨娘人很好的，她只是來探望姐姐，不是示威……”

“什麽時候輪的你這小賤人插嘴了！”蘭芳看見她就恨得要命，這個和五姨娘一起作祟的小賤種居然也敢亂出頭！當下就沖上幾步伸手一推，映春單薄的身子被推倒在地，地上滿是瓷器碎渣，紮得映春一聲尖叫。

“好痛……”

這下連五姨娘也皺緊了眉，連忙使眼色給身邊的兩個丫頭，碧香和馥郁兩人立即就把地上的映春扶起來，“四小姐沒事吧，哎呀，怎麽傷的這麽厲害，這可都紮到肉裏了，好多血……”碧香故意尖聲大叫道。

這下大老爺是徹底沉了臉色。

最近沒在家中，竟不知蘭芳這樣肆意毒辣了。讓她好好反省，卻不想還是如此冥頑不靈！想到五姨娘方才所說的子女相殘，心裏頓時警醒起來，厲聲道：“哪裏還有未出閣的閨房女子形象！當着我的面就能夠殘害姐妹，簡直是目無尊長，無法無天！若梅說的對，不給你個教訓提個醒兒，恐怕你是不會反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