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惹盡春風(一)
昨日萃萱同自己所說的事兒映春沒怎麽放在心頭,她自認不是什麽天仙級別的美人,掖庭局裏漂亮的不少,她這種的哪裏能一眼就入了那太子的眼,就算萃萱說着兩日會來挑人。映春倒是毫不擔心,反而想着不知哪個妄想的會湊上去送死了。這說起來那绮菱倒是極想上太子榻上去的,可惜這二十個嘴板子下來,起碼得養一個月才能完全恢複吧。
這臨冬一換季,凋零枯萎的數木花草不少,每日掃個落葉也夠忙活,一天下來腰酸背痛的,但比起那些洗衣宮女要每日浸泡在刺骨冷水中搓洗衣裳,确是好太多了。
她基本上每日的工作就是将合歡殿這塊包括附近區域反複打掃,而萃萱說這種日子不會長久,但到底沒有明确日子。不過映春也了然,既然明奕費了心思将自己弄進來,自不會只是想要她做這個的。
因绮菱受罰,臉紅腫膨脹,有礙瞻觀,自不能在宮中到處走動,所以除了香巧依舊,另補了昨日同绮菱一起想來欺她的,叫彤煙。映春覺着這可能是萃萱故意安排的,因昨日她賣了那兩名小宮女人情,這番人事調動,未來倒能清閑少些麻煩。
說起來她到這合歡殿內還未曾瞧見過掖庭令,本以為萃萱會帶她瞧瞧,看來這掖庭令是忙得很了。映春又想到绮菱同她說着掖庭令是個假太監,便想到這宮中怕是有不少假太監吧。雖然收太監時閹割制度嚴密,但若如明奕這般人,要弄幾個假太監進來,倒也不是難事。
這小孩兒心思這麽深,怕也是在帝王家中養出來的罷……
她分心想着,身邊有人叫喚了幾聲才反應過來,這才看到另外一邊香巧和彤煙正在小心看自己這頭,見到映春轉過臉來,兩人快速地低下頭揮着掃帚。
戰戰兢兢,想要靠近卻又不敢的模樣,映春心裏笑了下,并不打算此刻給她們臺階,這裏畢竟人來來往往,湊在一起終歸影響不好。
到了用食的點,映春将食盤捧到長桌上,哈氣烘手,整只手已凍僵了,她先活絡活絡。
因為宮裏是要求宮女們儀表自然大方,自不能哆哆嗦嗦的沒個樣子,手露在外頭凍了半天,連個取暖的都未有,也不準休息,着實受累。
這會兒得了空,香巧彤煙便走過來,昨日雖不像绮菱罰得那麽重,但到底是幫兇,還是罰了月錢。可幸好萃萱姑姑開了恩,并未罰多少,說起來她們都是要感謝映春的。
“春姑娘……”
映春轉過頭去,看見是香巧便一笑,“原來是你,怎麽了?”
香巧初見映春的笑顏略微一愣,這才忸捏地紅着臉道:“昨日……昨日的事情,是我發了葷,才會讓春姑娘這般難堪……”
“大家都是掖庭局裏的姐妹,有什麽可計較?昨日你不也說是受了那绮菱的脅迫才會如此……我并不介意的,畢竟也沒有發生多大的事兒,你不用再來同我道歉的……”映春大大方方的樣子倒是更讓巧笑和那彤煙覺得做了壞人,先前并不是沒做過這種事,但卻是頭次碰見映春這種無關緊要的态度的。
彤煙小聲道:“春兒當真不怪我們麽?”
“真不怪的。”
香巧臉上露出笑,坐到映春身旁,“那我們往後邊做姐妹吧,那绮菱這般壞,我再也不同她混在一起了。”
彤煙也就勢坐下,附着香巧的話道:“是呢,往後做了姐妹大家都好相互照應。”
映春裝作驚訝的模樣,眸光卻在無聲間已經将香巧和彤煙打量了透徹,恐怕是因昨日看萃萱對她稍有特別,加上绮菱渲染她同陳公公是菜戶,才會和自己來攀關系。她心裏頗有些厭惡,經昨日绮菱一事,映春早已看透這倆最是牆頭草的典範,同她們做知心姐妹,呵。
心底裏的話自不會在表面上拿來說,映春也就裝裝樣子,假意笑道:“那往後我們就是姐妹了。”話罷,便注意到眼前兩人交換了一下眼色,遂同她笑扯起家常閑話來,說是要相互了解。
映春就同她們瞎編胡謅,倒是在聽到一個話題時起了興致,“巧姐姐,你當真覺得這事兒是真的嗎?”
“沒錯的,這可不是我瞎說,當時绮菱同我都在場,親眼瞧見的。”香巧說着路出神往的表情,“你可不知道太子殿下雖然你年紀小,長得卻俊極了,長大後定然更出彩。可惜算起來我的年紀比太子還大幾個月呢……”
又是個想攀高枝的。映春心底諷刺,轉而想到自己在太守府勾搭上明奕的事,又自嘲一聲,說到底都是為了自己未來能好過些,她……也是一丘之貉罷。不過她從未窺觑過做明奕的王妃,畢竟她深知自己身份,就算想要跨過那些個難關,恐怕都已年老色衰了。
映春裝作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绮菱不曾說殿下經常回來掖庭局挑人的麽,不過若是不試一試,又怎麽能知道呢?”香巧眼睛一亮,映春緊接着又加了句,“不過殿下的眼光那般高,巧姐姐可要費些心思才成呢。”
香巧眸子一黯,面上說不出的失望,“也是,殿下哪裏能看上我這般的……倒是春兒你生的美,說不準殿下就會瞧上呢。”後半句顯然帶了酸味,捏着鼻子都能聞到。
映春默不作聲地打啞腔,讓香巧和彤煙也看不出她到底是否有意。
在膳堂食罷,幾個就回到工作崗位上,映春注意到香巧心不在焉的,而彤煙也差不多,等入了夜,部分不是夜班的宮女因宵禁不能外出,映春也乖乖呆在房中,白日裏同巧笑彤煙分別時,二人像是有什麽要同她說,映春故意路出迷茫臉色,她們猶豫半天還是放開她了。
映春心裏隐約覺得,這兩個人晚上可能會不安分,特別是曾經親眼目睹過太子夜襲掖庭局挑人的香巧,豈能不心癢難耐。
她突然想起一句經典名言,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想罷自己就先笑了,不過她覺着這宮廷裏的女人,應該無時無刻不是春天裏吧?
因白日裏乏累,映春洗漱完了立馬兒沾床就睡。
宮裏規矩極多,特別是越低下的身份越是管制得多,一點就是夜間睡姿,宮女不能正面睡着,說是會觸犯神明,招致惡果,所以要側着睡。因夜裏會有教養嬷嬷随時突擊檢查,睡姿差得都要罰。幸好這點萃萱和局中專門檢查的嬷嬷說過,不用過她的房,映春這才能睡的踏實些。
映春有個習慣,自現代就養成的,就是她睡覺都是帶着三分清醒的淺眠,就怕有什麽意外發生來不及逃生。許是活到那年紀,又在爾虞我詐的職場中鬥慣了,便養出這種習性。所以半夜裏當半夜外頭發出聲響時,映春整個人一激靈,瞬間打了個寒顫。
她裝睡,屏息聽着,門發生吱呀輕響,有人進來了!
萃萱已經說過教養嬷嬷不會過她的房,那麽是誰?猛然間,映春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不會這麽衰運吧,恰巧就是她了?
門被人帶上,有人漸漸接近自己,腳步聲即使壓得極輕,在這萬籁俱寂之時卻也格外清晰。
那腳步聲越發近,仿佛連呼吸聲都近在咫尺,殊不知裝睡裝得一點沒動靜的映春,心裏面卻早就翻天覆地。這個點上會夜襲,且一路暢通無阻的人,除了色膽包天的當今天子,還能有誰?
此事未免太蹊跷,她這房是特別設置的單間,這麽多宮女的房裏,他怎麽獨獨挑了她的?或是說今日這太子本身就是沖着她來的?難道說明奕同他這劣弟說了關于她的一些事兒?
腦子裏思緒同飛絮般亂飄,她壓抑着漸漸急促的呼吸,是大喊抓淫賊呢,還是默不作聲讓這小屁孩兒得逞?想來想去,映春覺得兩者和稀泥似的和一下,整個折中罷。
想罷,映春猛地翻身,霍然睜眼,進來的人許是沒想到竟一時渾身僵住了,愣愣保持着彎腰的動作。而趁他失神之際,映春拉過他,抄起被褥把自己和他一塊兒給蒙住了。
“你--”
“來人可是太子殿下?”映春開了口,被褥裏一片黑暗,雙方都瞧不見。
“你、你怎麽知道?”踩花成精的太子爺忽然就結巴了。
“奴婢倒是想問問太子殿下怎麽一下就找到奴婢的房裏來了?”
比起映春的冷靜,太子爺似乎并不冷靜,他能感到對方說話時唇間透露的清香,能從這黑暗中窺見對方那雙亮如星子的大眼,而在這窄小的被褥中,他的手搭在少女的腰間,軟的像是一團棉花,讓他心馳蕩漾。
“太子殿下?”映春只覺得對方的眼睛一直在看自己,但想到漆黑中他也看不清也就不慌不亂地鎮定直視。
“你就是皇兄帶來的那只小春兒?”
小春兒?映春惡寒地皺眉,渾身一麻。
“小春兒,你身子好軟。”太子爺經過一時的慌張後旋即就鎮靜下來,熟能生巧地發揮男兒本色,将映春腰肢一攬抱入懷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