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來吧,輕微過敏人士

“小苦出去了。”姜一綠領着林修白往裏走,“這是你的房間,你不用客氣就和在自己家一樣。”

林修白一直沒說話,轉頭看着她,眼睛黑似墨,淡聲:“謝謝。”

這聲“謝謝”和那句“生日快樂”一樣,從他嘴裏說出來就讓人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姜一綠手指卷了卷發尾,略不自在地開口,“…不用這麽客氣。”

空氣停滞幾秒,有些尴尬。

“對了。”姜一綠擡頭看了眼牆上的鐘,“你吃午飯了嗎?”

林修白:“還沒有。”

像是找到了交流的點,姜一綠彎唇,“那你先把東西放下,我帶你出去吃飯!”

林修白的動作很快,出來的時候還換了件衣服,不過仍然是黑色。

中午時分,烈日當頭。

出門時忘記了帶傘,姜一綠雙手交疊蓋在額頭上擋光,時不時側着眼打量一下旁邊的人。

他皮膚真的很白,黑色的禁欲和他膚色的反差很配。人很瘦但有緊致的肌肉,整個人線條鋒利,山根鼻梁線條流暢,一路往下最後收入唇珠。

給人的感覺就是。

蠱。

太蠱了。

瞥見他額發蓋住的地方,姜一綠開口問:“你額頭的傷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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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林修白停下腳步,垂眸看她,“你要看一下嗎?”

“……”姜一綠有點沒想到,怔了一秒,“看吧…”

林修白撩開額發,朝着她的方向微微低頭。

之前的紗布早就拆掉了,卻而代之的是一個創口貼。

卡通創口貼……

過分可愛的圖案配上他這張冷淡的臉,有種說不出的诙諧感。

難怪要用頭發遮着。

姜一綠眨眨眼,想笑,“你…喜歡這種?”

“……”林修白眼皮輕顫,“姜無苦買的。”

寄宿生出不去校門,所以經常會讓通學生代賣。姜無苦把創口貼給他時是這樣說的:普通的賣完了只剩這種了。

姜無苦買的太多,為了不浪費就用上了。

聽完,姜一綠笑,“估計坑你呢。”

……

已經到了暑假,學生大半都回了家,除了夜晚,平時的時候附近大部分的餐館都關了門。

沒有多餘的選擇,最後兩人挑了家面館坐下。

店內舊報紙糊牆,經年累月的煙熏火燎有掩蓋不住煙火味。

姜一綠常來,進店後将菜單攤在他面前,“這家牛肉面特別好吃,湯也很鮮。”

“試試?”

對上她期待的眼,林修白點頭,“我都可以。”

店裏加上他們也就三個人,沒五分鐘的時間兩碗熱氣騰騰的牛肉面就上了桌。

姜一綠扯出雙筷子,低頭扒拉了一下碗裏的牛肉,嘆息地小聲嘀咕:“還真是越來越少了,以前還有五片,現在就三片了。”她随便用筷子夾起了一片,“而且還這麽薄。”

她嘆了口氣放下。

忽然,眼前伸來了雙筷子,而後一片牛肉穩穩地落在了她碗裏。

姜一綠擡眼。

“筷子沒用過。”林修白淡聲解釋。

“不是。”放下筷子,她有點沒想到,“你給我幹嘛,你自己吃啊。”

“我牛肉過敏。”

“……”

姜一綠樂了,手撐着下巴看他,“那你還點?”

“忘記了。”林修白眼神沒有躲閃,看着她面不改色地開口。

姜一綠徹底被逗笑了。

原本兩人之間那種若有若無的尴尬也消失不見,姜一綠甚至覺得他還挺可愛的。

“噢——可是我記得,上次在食堂你好像點了土豆牛腩。”姜一綠彎眉,看着他笑得像只小狐貍。

林修白低眼,神色平靜,“吃一點不過敏。”

姜一綠:“……”

對他在這種狀态下都能面不改色的狀态,姜一綠有點佩服。擡手招呼了一聲老板單獨又上了一份牛肉。

她将碟子推到林修白面前,“來吧,輕微過敏人士。”

“……”

姜一綠吃東西細嚼慢咽,很慢,好在林修白也不快,所以她也不用着急。

快吃完時忽得聽到一聲。

“學委?”

她順着擡眼看過去,一個瘦瘦高高的男孩子,書卷氣很重,帶着眼鏡在看這邊。

咬碎筷子上的面,姜一綠問:“你同學?”

“嗯,班長。”

這會兒的功夫,馮明希已經走了過來,看了看姜一綠又看了看林修白,似乎是想打招呼但卻不知道怎麽開口。

見他猶豫的樣子,姜一綠思考了幾秒,說:“他姐姐。”

“哦哦,姐姐你好。”馮明希如釋重負,剛好他點的打包的面煮好了,朝兩人說了聲再見就離開了。

出了店門沒走兩步,馮明希回頭一眼。

人走後,姜一綠往林修白的方向看。

他仍是副冷峻的表情,眼睑低壓,幾秒後,他擡眸定格在她臉上,眼神不溫不火,聲音卻比剛才啞,“走吧。”

回去的路上,林修白走在她旁邊沉默而安靜。

一頓飯後姜一綠自覺地認為兩人已經熟悉,自來熟的和他分享一些有趣的事情。

他雖然不說話,但姜一綠知道他在聽,偶爾會聽到他單音節的回一句“嗯”。

回家後,姜一綠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被汗水澆透,粘膩地她格外的不舒服,換了鞋就往房間裏奔。

洗完澡吹幹了頭發出來時,林修白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掌中握着手機,低垂着眼不知道想什麽。

“在幹嘛!”姜一綠蹦跳着過去,佯裝要吓他。

視線從手機上移開,林修白抿唇遞給她一個信封,裏面裝着東西。

“生活費以及住宿費。”林修白簡單解釋了一下。

姜一綠愣了下,下意識地就想要拒絕。

擡頭對上他的視線,腦海裏忽然閃過了一句話。

——“我不喜歡欠別人的。”

她嘴唇微動,拒絕的話一下就說不出來了,她總覺得林修白無論如何一定會讓她收下這筆錢的。

姜一綠視線落在信封上,猶豫了幾秒,還是接過了。

收了錢,她莫名的有點不好意思,起身往冰箱裏拿了兩瓶酸奶,放在茶幾上,問他,“看電影嗎?”

林修白看着她:“随你。”

約等于是看的答案。

姜一綠嗯聲點頭,随手扯下手腕的皮筋往腦後折起頭發,往旁邊的櫃子走。蹲下來翻出一個盒子,“我前幾天新買的投影儀,剛好可以試試。”

操作有點複雜,姜一綠折騰了半天,最後還是林修白起身接了過去。

他手腕桡骨瘦削,手背四根骨骼明顯,錯指間和藝術品似的,沒一會兒的功夫就調整好了。

客廳窗簾被拉上,陽光遮蔽,室內一片灰淡。

姜一綠選的是一部國外懸疑片。

純英文對白像綴着金光的流水在昏黑的室內滑過。

電影過半,劇情到了高潮部分。

原本還好好的走着劇情,下一秒畫面一轉主角兩人就擁吻了起來。

“……”

姜一綠睫毛顫了下。

怎麽!

懸疑片還有!

激情戲!!!

靜谧空間,空氣被他們紊亂的氣息攪得稀薄,姜一綠尴尬的一動不敢動,握着酸奶的手放也是不放也不是。

沉默沉默沉默。

詭異的沉默。

姜一綠抿唇,憋不住視線輕移動,不着痕跡地往林修白的方向看了眼。

光影晃動在他眼底,面色沉靜,性冷淡的很。

所以好像只有她一個人在尴尬……

移回視線,姜一綠咬着酸奶上的吸管,認命般盯着畫面。

影片裏主角從沙發到床上,從激吻到上手。

她從來沒覺得一場戲能有這麽長!

秒數被扯長,終于在衣服要被撕破那刻,姜一綠忍不住了,站起來,“那個!”

“…我去上個廁所。”

“……”

沒想等他回答,姜一綠說完就面色平靜地往前走,在拐角處加快閃進了廁所。

她撫了把胸口 ,吐氣。

真的要窒息了!

也不知道在衛生間裏呆了幾分鐘,估摸着應該結束了,姜一綠還特意洗了個手才出去。

走到林修白旁邊時,見他擡首看她。

意味深長。

姜一綠:“……”

有了這一個小插曲,後面的劇情姜一綠也沒有什麽心思看,電影快結束的時候,門鈴響了起來。

姜一綠起身去開門,就見朱貝在門外手中舉了個紙袋子。

“surprise!”

“你不是明天才回嗎?!”姜一綠沒想到她來,被吓到。

朱貝側着身子走進來,“所以說是驚喜嘛。”低頭換了鞋,朱貝往裏走,“我渴死了,快給我倒杯水。”

似乎是沒想到屋內有人,她忽然噤聲。

沙發上的人像是随意撂來一個餘光而已,眼神不着痕跡的打了個招呼,而後沉默挪回。

朱貝側頭沖過來的姜一綠無聲挑眉,在問是誰?

“小苦的同學。”姜一綠将水杯放在她手裏,又低聲用只有兩人的聲音補了一句,“之前和你說過的那個。”

朱貝用氣聲啊了句,轉頭朝林修白說了聲“你好”,就很自覺地鑽進了姜一綠的房間。

過了片刻姜一綠才進來,朱貝正斜躺在她的小沙發上亂翻着本雜志。

見人進來,她指尖勾過剛才的紙袋丢過去,“生日禮物。”

“诶,我說。”朱貝将書合上坐了端正,“你沒說這同學這麽帥啊。”

姜一綠拆禮物的手沒停,“和你說這個幹嘛。”

“……”,朱貝又躺倒下去,随便翻了兩頁書,“你收拾一下,說好生日請你吃飯的。”

她話音落,姜一綠拿手機看了眼時間,剛過四點。

“太早了吧。”

“不早了。”朱貝說:“你不還說要打耳洞嗎,等吃完了也差不多了,太晚了人店都關了。”

姜一綠看了下禮物又将它重新收回盒子,擡頭說:“那我總不能把人一個人放家裏吧,人家才第一天來。”

朱貝晃了下腳尖的拖鞋,不以為意道:“又沒事,他以後都住你家了,你難道還天天守着?而且這男生看着夠冷啊,說不定人家就想一個人呆着呢。”

說的也沒錯。

姜一綠在房間裏換了身衣服,出去時将家門鑰匙給了林修白。

“不知道你的兼職幾點開始,但我應該會回來的挺晚的,到時候我去你那裏拿。”

林修白接過嗯了聲。

想着打完耳洞後,就有很長一段時間碰不得辛辣油膩食物,所以這一頓姜一綠吃得比往常都要放肆。

朱貝有經驗,為了防止後續發炎和瘢痕疙瘩,所以選得是家手穿店。

進了店,穿孔師還在準備消毒工具,姜一綠就開始害怕了。

她是真的怕疼,每次生病打針時都哭得不行,這次還是第一次主動來紮針。

見她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朱貝在旁邊很沒良心地笑,“你說你怕成這個樣子,硬要打什麽耳洞?”

“比起疼,我更想美。”姜一綠很有理由。

“你還不夠美?”朱貝側頭看她。

她說這話是因為姜一綠是真得長得美。

很有攻擊性的濃顏長相,烏眉飽額,沒有留白的美豔五官,一雙狐貍眼,唇瓣紅如玫瑰,笑得時候就勾人心魄。

朱貝高中第一次見她是在學校的表單上,那時候齊刷刷的黑白照片上就她格外的打眼,後來見了真人,才發現二維平面展示不了她的美,美人動起來更奪魂。

聽着朱貝的話,姜一綠歪頭,很正經地問:“那你會嫌錢多嗎?”

朱貝:“……”

除了這張嘴。

打耳洞的全程,姜一綠就抱着朱貝的腰沒放開過,臉埋在她腰裏,結束後,眼淚都将朱貝的衣服哭濕了一小塊。

她痛覺明顯,有時候即使不想哭也會有生理性的淚水。

結束後朱貝扯了張紙巾去擦她臉上的淚,打趣道,“哎呦喂,你這還真是我見猶憐啊。”

被她逗笑,姜一綠吸了吸鼻子接過。

……

回去的路上天忽然陰了,悶雷滾過,卻不見雨點。

怕會突然有大雨,朱貝和姜一綠就在路口道了別。

兩邊耳垂還在隐隐作痛,不強烈,但扯着神經讓人有點崩潰。

姜一綠走得極慢,邊走還邊四處亂看轉移痛感。

經過燒烤攤時,她才想起來還要取鑰匙。

盛夏六七點的天還不算太黑,燈色黯淡,給世界籠了層暧昧的薄霧。

這個點燒烤攤還在做準備工作,姜一綠去的時候林修白正在擺椅子。

看到她的那刻,林修白微微怔了下。

女孩的眼睑、鼻尖都泛着粉嫩的紅,眼神裏水光輕漾薄薄一層就掀了人心智。

林修白眼神微顫,極力克制地移開了視線。

“鑰匙。”她聲音軟糯粘着鼻音,不自覺地就讓人誤以為是挑逗。

林修白嘴唇輕抿,從袋子裏拿出放在她掌心。

收過後,姜一綠看了眼周圍叮囑他一句,“那我先回去了,下班了你也早點回。”

眼神略過她的耳垂,泛着紅,上面綴着一顆很小的細鑽。

她打耳洞了。

等姜一綠走後,老板娘走了過來,看着她的背影贊道:“小姑娘真漂亮啊。”轉頭随口問旁邊的林修白,“是你姐姐嗎?”

老板娘的話紮進耳裏,林修白目光沉沉,壓着氣息直視前方,一言不發。

半晌,他低聲答。

“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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