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你可以牽我嗎?”……

雖然晚上抓住了兩只老鼠,但姜一綠還是睡得不太安穩,她真的很怕睡到一半被老鼠給啃醒了。

憂思太重,即使渾身上下緊緊裹了一層毯子,她還是不放心的失眠到半夜。

腦袋昏昏沉沉,姜一綠覺得自己墜入了一片茂密的森林,周圍黑黢黢的沒有光,她像是被用藤蔓裹住,鎖在了一顆榕樹上,片刻後有什麽東西緩慢的爬上了自己的腿而後往上停在了手肘邊,密密麻麻的疼連成了線。

夢境吊詭,姜一綠的神經緊繃到了極點,倉皇間,不自覺地抖動了下,從床上猛的坐了起來。

“嘶。”

疼痛感牽動神經,姜一綠側身過去開燈,光亮瞬間她被刺得眯了下眼,目光往手肘落下。

嫩白手上有一個不大的傷口,破了皮但好在沒有出血,傷口處傳來細密的疼,姜一綠氣息不順,吸了下鼻看了眼床頭的手機,還不到四點。

她低頭套上拖鞋,往廁所去。

怕開燈影響屋內的人,姜一綠借着房間裏臺燈的光跌跌撞撞的往廁所走。

摸黑開浴室燈,暖黃燈光下傷口被照的更加清楚。

本來她就困得很腦袋昏沉,此刻看着自己手上的口子,姜一綠眼睛泛酸,覺得自己也太倒黴了吧!

不是腰就是手,不是足球就是老鼠。

想着想着眼淚就掉下來了,邊沖洗邊痛得掉眼淚抱怨。

念叨了會兒,姜一綠又覺得自己像個神經病,大半夜在這裏哭,想着想着又被逗笑了。她也不知道要沖多久,洗了會兒覺得差不多正準備結束,忽然聽到了聲音。

她回頭去看,就看到林修白站在外面。

身上一件松垮的薄衣,額發垂下蓋住銳利的眉眼,顯得溫和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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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的話像是卡帶一樣,姜一綠噎住,極緩慢地眨了下眼,“……吵醒你了?”

這個角度清楚看到她淩亂的發絲,微紅的臉蛋,她睫毛被淚水沾濕,緩慢眨眼像是放慢的動作極輕的在他心上掃了下,林修白喉結上下滑動,“在幹什麽?”

“哦……”姜一綠可憐兮兮地朝他擡手,“我被老鼠咬了。”

順着她的動作目光往下,落在她手肘上,紅色的痕跡在她手上格外醒目。

林修白睫毛輕顫,微微皺眉,“老鼠?”

“是啊。我就知道家裏肯定還有,但我沒想到怎麽這麽慘就在我房裏。”姜一綠語氣憤憤。

林修白視線落在她的傷口上沒動,聲音冷倦,“沖洗了嗎?”

“沖了。”

“肥皂水?”

“清水。”

林修白擡頭看她,抿唇,“再沖一下,用肥皂水。”

“沒有肥皂水啊。”姜一綠看了眼洗手臺。

“這個。”林修白拿過旁邊的洗手液,“這個也行。”

清洗結束後,姜一綠跟着林修白走到他房間門口,猶豫了下,“我可以進來嗎?”

林修白垂眸看她輕嗯了聲。

這個房間黑色系為主,冷淡禁欲。

原本是姜無苦的,但後來安秀和姜敏學搬去了教職工宿舍後,姜無苦想住大的就去了主卧室。

房間的格局沒有變,林修白的東西很少,但是書很多,牆邊的書桌上擺滿了各類教材以及游戲設計書,牆角的位置還有畫板和不少的丙烯顏料。

姜一綠沒多看,找了書桌邊的椅子坐下。

林修白拿出碘伏在她身邊坐下,嗓音慢啞,擡眸看她,“可能會有點疼。”

姜一綠忍不住害怕皺眉,咬唇“嗯”了聲。

屋內燈光垂垂,窗外是淡薄昏暝的月光,氛圍寂靜的寡調,林修白垂着眼,指尖輕緩,有着錯覺般的溫柔細致。

姜一綠覺得太安靜了痛覺都被放大了一倍,她蜷縮腳趾,還是忍不住輕“嘶”了聲。

“很疼?”林修白手停住。

“還好。”姜一綠聲音有點幹啞,“不是特別疼。”

林修白低頭,繼續往她傷口上塗抹,但動作又放輕了些。

他話少但姜一綠不是,越疼她就越想說話轉移感覺。

“我之前看網上說,像什麽被老鼠、貓和狗咬,狂犬病的發作期都特別長,好像有些還有二三十年的,你說我會不會二三十年後突然發作啊,就變成那種不人不鬼的,頭發散亂,衣衫褴褛,好可憐的樣子,主要是很醜啊。”

“說這種是真的嗎,之前好像國外有過,但也不知道真假。”

“林修白,你有看過這個新聞嗎?”

“……”

聽着她的絮叨,林俢白垂眼,很輕地笑了下。

姜一綠覺得自己好像聽到了笑聲,有點驚訝地垂眸去看他。

他垂着頭上藥,一直很安靜,發質烏黑,後頸瘦削,一節一節的頸骨分明凸出,又欲又清冷。

姜一綠微微躬身,頭低了點,看見了他唇角微翹。

她收回手,篤定又驚訝地說:“林俢白,你笑了!”

這是姜一綠第一次看見他笑,輕的像是沒有痕跡,但她看見了。一瞬間她似乎有點明白了古人千金博美人一笑的原因了。

難得啊!

太難得了!

林修白聞言擡頭看她,唇角的笑意收了,眼神很淡。

姜一綠盯着他認真看。

他眼睑的形狀很好看,看着她時,眼底像是拓下一片錯落的影。

“別這樣冷冷的,你還是多多笑笑,笑起來更好看。”姜一綠彎唇,沖他揚眉。

林修白喉結微動,頓了下,移開眼,“一會兒還要去打個疫苗。”

“啊,對哦——”一聽要打針,姜一綠一下子就萎靡了,塌在椅子上靈魂抽走了。

林修白低頭收拾廢棄的棉簽,“疫控中心要八點才開門,你再去睡會兒吧。”

“不睡了,我現在好清醒了。”姜一綠擡起腳盤在椅子上,“我怕我去睡又被咬醒了。”

他聞言只輕點了下頭,還是那副冷然的樣子。

“林修白。”姜一綠輕喊他,手肘撐着膝蓋,“你困不困呀。”

“不困。”他站起來将東西擲進了垃圾桶,轉回身看她,聲音有點低,“一會兒我陪你去。”

“陪我去?”姜一綠直起身子,眼睛微微瞪圓,“你一會兒不還得上課嗎?”

“可以不上早自習。”他答得簡單,像闡述一個事實,但就給人種有底氣刻意肆意妄為的感覺。

姜一綠想起了那天在教學樓下的光榮榜,忽然問他,“你有得過第二名嗎?”

他像是想了下,“好像沒有。”

姜一綠屈膝,下颌放在膝蓋上,仰臉睫毛顫動看着他,“你知不知道,這樣聽起來特別像炫耀。”

林修白認真道::“沒有炫耀。”

“撲哧。”姜一綠沒忍住笑了,“你太正經了。”

她側頭看了下牆角的顏料,“你會畫畫嗎?”

“嗯。”

“那我可以看看你的作品嗎。”姜一綠有點期待,“從小到大我最佩服會畫畫的人了。”

“我找一下。”林修白從來不會拒絕她,他躬身從書桌的抽屜裏拿出了一個透明的袋子,“現在很少用筆畫了,這些是以前的。”

姜一綠接過,“那現在用什麽呀。”

“數位板。”

姜一綠取出幾張大致看了下,他的畫和他的人很相似,筆觸淩厲,有種沉郁的美感。

素描、油畫都有,從建築到人物以及武器。

她發現了,林修白在設計游戲。

她将畫放了回去,“你是在設計游戲嗎?”

林修白淡淡嗯了聲。

“真好。”姜一綠放松的靠在椅背上,忽然擡手朝他晃了晃大拇指,明亮的燈光下,她的眼瞳潮濕,帶着輕描淡寫的溫柔,“林修白我有直覺,你一定會設計出超級無敵優秀的游戲,我相信你。”

林修白靜靜盯着她看,胸腔震動。

天光大亮,清晨的露氣濕潤,有早起的人已經運動結束,正晃悠着手臂緩慢的走回家。

姜一綠開始有點犯困,掩唇打了個哈欠,她轉頭問林修白,“你餓嗎,要吃早餐嗎?”

他搖頭,“你要吃嗎?”

“吃不下。”姜一綠整個人蔫兒巴的沒有生氣,鼓了鼓腮幫。

她一想到要打針腦袋都是暈的,惡心想吐。

姜一綠心情不大好,一路上都比平日裏安靜沒說幾句話。

雖然時間還早,但是防疫中心已經來了不少人,有個家長帶着個小男孩正在門口等着。姜一綠踮腳往門上的玻璃看了看,一個彪形大哥正龇牙咧嘴地在叫喚。

“等等等 !”

大哥大喘氣的把剛撈起的衣袖放下,轉頭看旁邊的女護士,聲音卑微,“美女,你真下手輕點。”

旁邊有人笑,“你這還怕疼。”

大哥很哀怨,“都是肉做得能不疼嗎?”

“好了。”女護士掩唇笑了聲,“外面還有不少人等着,快點了。”

無可奈何,大哥緊皺眉毛,針紮入瞬間“嗷”的聲叫了出來。

聲音凄厲,聽的姜一綠忍不住皺眉,手心都快捏碎了。

她還想繼續看,忽然掌心一熱。她垂眸,看見手心握進了一瓶溫豆漿。

淺淡的熱度慢慢傳遞進她的掌心。

林修白溫聲:“別看。”

喝了那瓶豆漿,胃裏溫熱起來舒服了不少,姜一綠神經也跟着放松了點。不過等進了裏面,那種心慌的感覺又起來了。

姜一綠一顆心吊着,抿唇坐在椅子上。

如臨大敵。

護士端着藥盤走過來,鉗子夾住棉花球開始給她消毒。

微涼的酒精接觸皮膚那刻,姜一綠止不住地打了個顫,護士像是感受到了,笑笑輕聲安慰,“很快的。”

打個針而已,姜一綠不想讓人看笑話,勉強扯出一個過分慘淡的笑容。

消毒尚且可以忍受,但當她看到明晃晃的針尖那刻,抗拒和崩潰的情緒瞬間到了臨界定。

姜一綠聲音微顫,“等一下。”

她回頭,“林修白…”

林修白看向她。

瞳色很淺,濕漉漉的。

她牙齒磕進唇瓣,顫睫看着他,有點難以啓齒地慢慢開口。

——“你可以牽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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