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chapter 38
乘了長途航班, 又只睡了幾個小時就起床,但傅承致看上去神采奕奕,眼睛也并不頹靡消沉。
令嘉:“你這麽離開紐約回國了, 沒有關系嗎?”
傅承致并不在乎,“我已經把應該處理的投資組合打包出售, 只等現金回流。紐約目前沒什麽事等着我, 否則我雇傭的基金經理和下屬們要是沒事做, 只能等着被解雇了。”
令嘉低頭,若有所思。
傅承致開口,“你在想什麽?”
她垂眸,聲音不可避□□露出沮喪。
“如果我能像你一樣聰明,有這樣的果敢和魄力, 寶恒也許不會走到今天,我爸爸也可能不會苦苦支撐到最後中風入院。”
“你想太多了, 令嘉。”
傅承致坦然開口,“我之所以是今天的我,并不是因為單純的聰明或天賦異禀, 而是因為從出生起, 我接受的就是繼承人教育。我學的足夠多, 經歷的也足夠多,在我成長過程裏見證過無數人的起落。跌入谷底并不代表完全失敗,只有心态崩塌放棄自己的人, 才是真正一無所有, 全軍覆沒。很顯然, 這一點你做得已經足夠好了, 完全不必把時間花來抱怨自己。你父親應該慶幸, 他為你構建的環境, 培養了你美好的品格。”
家裏出事以後,令嘉聽了太多旁人的遺憾和惋惜。
在旁人看來,正是因為父親的溺愛放縱,才導致他晚年獨木難支,後繼無人。
她還是第一次聽見到傅地魔這樣的說法。
令嘉眼睛眨了眨,許久才小聲道,“謝謝。”
傅承致已經吃飽了,他放下刀叉詢問令嘉,“等會兒要打場網球嗎?”
雖然這是他們的合同內容,但令嘉确實有行程,只得解釋,“時間已經來不及了。”
“你今天的行程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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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嘉預感不太妙,但還是如實答,“去錄一檔辯論綜藝,十點鐘開始,要到晚上七點才能結束。”
果然,下一秒傅承致開口,“聽起來很有趣。”
他迅速做出決定,“那我今天就去看你錄制節目吧。”
令嘉緊張起來,趕緊解釋,妄圖打消大佬的心血來潮。
“錄制要持續一整天,觀衆會累會餓,還不能随便走動,不可以随便上廁所,而且觀衆席需要提前報名,座位也應該都滿了……”
她說到這兒就後悔了,因為傅承致立刻打了個響指,霍普應聲拿出手機安排。
他示意傭人上前收走餐盤,同時道,“反正我這一天也沒什麽事要做。”
雖然她确實不是什麽有名氣的演員,但葉導挑選的新人一向自帶關注度。
此前令嘉一直十分低調在組裏拍戲,沒有被媒體拍到過,正值電影宣傳期間,更應當盡量避免出現緋聞給宣傳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但她又阻止不了傅承致的想法,只能在行車途中跟他叮囑,“公衆場合我們得保持距離,要是被拍到會被媒體瞎寫的。”
傅承致眉頭微挑,“你可真麻煩。”
話雖如此,但看着他的神情,令嘉還是知道傅地魔這算同意了,終于放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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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真會說》是一檔以辯論為主題的說話競賽節目,除了三位常駐導師外,每期還會請兩位明星嘉賓坐觀察席。
除了令嘉,另一位本期被邀請的主咖嘉賓正是康納一姐,祝夢之。
公司的想法是讓祝夢之帶帶小師妹。但這馊主意也不知道是誰出的,用腳指頭想都明白,現在公司風傳令嘉是培養起來取代一姐位置的,祝夢之不給她使絆子已經是仁慈,自然不可能對令嘉有好臉色,從來到攝影棚後,就沒跟她講過一句話。
比如現在,兩人坐在同一塊兒化妝鏡前,房間裏氣氛低沉得可怕。
令嘉咽了口唾沫,聽着身後一姐的助理與工作人員大聲溝通讨論。
原因是導演組編劇臨時修改臺本,而祝夢之的團隊無法接受有關她們部分的修改,開場錄制便僵持下來。
《你可真會說》本就是一場辯論綜藝,為了保證收視和節目水平,導演對編劇和臺本的要求極高,導演幾次換着花樣來溝通,然而祝夢之助理的态度卻一直十分堅決,她們也需要為藝人的形象負責,避免任何可能出現的輿論影響。
令嘉化完妝已經等一會兒了。
造型師這時給她頭發紮了雙馬尾,盤起兩個小花苞一樣的揪揪,年輕俏皮。
令嘉第一次嘗試這樣的造型,好看是好看,但被梳得過緊的頭發,抓得令嘉頭皮發癢發麻,她坐立不安,極力才忍住伸手撓頭,內心盼望着一姐和節目組的談判趕緊得到結果。
沒料她的動作被一姐看在眼裏,竟被視作不耐煩的挑釁。
祝夢之終于對着鏡子,朝令嘉說出她進化妝間後的第一句話,“你挑什麽眉?覺得我耽誤你上臺了?”
一姐說話的樣子很冷漠。
面對這口從天而降的大鍋,令嘉對着鏡子反應了兩秒,才意識到對方是在跟自己對話。
大小姐一臉懵比,小聲解釋,“頭發紮太緊了,我的面部肌肉剛剛一時沒有受我控制。”
“讓你不愉快我很抱歉,但它真是自己要動的,我發誓。”
令嘉當真舉起兩根指頭。
祝夢之定定看了她兩秒,似乎要确認她是不是撒謊,直到片刻後,才垂下眼眸繼續看臺本。
唉。
令嘉有點沮喪。
如果說她最不能适應娛樂圈什麽,除了那些烏七八糟的規則,就是人和人之間的交往模式,人和人之間完全沒有信任可言。
她完全能理解祝夢之為什麽排斥她,但真被這樣被人讨厭時,還是會覺得不自在。畢竟令嘉從前在她的社交圈算是備受歡迎的小可愛。
時間早已經超過計劃開始錄制的十點。
令嘉再也坐不住從快要升級的争吵中逃身,借口上洗手間,出了化妝間出去透透風。
前臺主持人已經上臺,動員觀衆,開始提前錄制大家的笑聲和鼓掌。
這幾乎是室內綜藝節目的都會使用的辦法,因為錄制時間過長,害怕後期觀衆疲軟打瞌睡之類的鏡頭,只能提前錄好歡呼鼓掌,後期剪輯來來回回用,增強節目效果。
但可惜,今天最前排來了位不太配合的男觀衆。
“第一排那位英俊帥氣的男觀衆,我們的笑聲和動作可以再興奮一點好不好!”
雖然清楚對方點到的就是自己,但恕傅承致實在沒辦法對着一臺沒有感情的攝像機鼓掌和傻笑。
來之前他可不知道就普普通通當個觀衆,還有那麽多要配合的環節。
眉頭剛皺起來,傅承致就看到了左邊音響組幕布後,露出半個腦袋,偷笑到看差點不見眼睛的令嘉。
好吧,是他自己要來的。
傅承致硬着頭皮把手舉過頭頂,跟大家一起興奮鼓掌。
沒料這位該死的主持人還不滿足。
他擡手示意觀衆們停下來,舉着話筒繼續動員,“還是剛剛那位大帥哥,我們觀衆的鼓掌節奏應該保持一致,動作再快一點可以嗎?”
觀衆已經開始有意見了,伸長了脖子往前排看帥哥,試圖找出罪魁禍首。
“誰呀,這麽搗蛋耽誤大家時間。”
“都因為你,節目沒辦法開始了,配合一點有什麽難的,真是的,什麽人都有。”
……
令嘉差點沒笑抽氣,幸災樂禍低頭給傅承致發消息。
“傅先生,您看吧,我都說了不要來的。”
傅承致等錄完這段鼓掌,又錄了哈哈一段傻笑,中場休息才從兜裏拿出手機。
不料隔壁那男觀衆頭探過來,勾上他的背壓低聲跟他套近乎。
“兄弟,牛呀,我們的手機都被收了,你這怎麽夾帶進來的?”
“等會兒偷偷多拍兩張照片,出去了傳我呗?”
傅承致忍到這時,臉終于黑了。
他有潔癖,平日很注重與人的社交距離,沒幾個人敢像這樣上來直接攀他胳膊。
令嘉只遠遠看見他從兜裏抽出帕子,隔着布料把男人搭在他肩膀上的胳膊推了下去,面無表情說了句什麽,才低頭給她回消息。
“體驗計劃之外的人生也算趣事。”
死鴨子嘴硬哈哈哈哈。
還看什麽綜藝啊,令嘉覺得自己現在就笑飽了。
謝天謝地,延誤了半個小時以後,節目終于以兩方各退一步為結果,開始了錄制。
帶着溫度的鎂光燈落在身上,令嘉這會兒脫了大衣倒也不覺得冷了,皮膚還有點灼熱。
雖然并不是主咖,但因為令嘉的新電影放出的預告片在微博熱度正高,節目組還是給了她不少發言機會和鏡頭。
這檔大熱的辯論綜藝裏,無論導師還是主持人,語言邏輯、說話水平都很強。選手們更是不乏名校出身,業務過硬,笑鬧中不乏更深度的讨論。
令嘉上節目之前為了準備自己的發言,倒是惡補過幾期,但真到這兒錄了,她又發現節目組很會選辯題。
選手的辯論想要真誠打動人心,首先要把自己的三觀和靈魂向觀衆真誠展示。
令嘉的本科專業是哲學,某種意義上,與辯論倒是存在一點共通之處,兩者都需要嚴密的邏輯和論證。所以雖然節目組為她準備了內容,但令嘉還是拒絕了那份并不符合她觀念、本身也平平無奇的發言稿,她想盡量為自己産出的內容負責。
不過讓令嘉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節目錄制開始一個多小時,她竟然在上場的新一季選手中,瞧見了一張頗為熟悉的男性面孔。
這人像是她在朋友聚會上有過一面之緣的數學系學長,和她同是劍橋的學生。
果然,接下來主持人的介紹,驗證了令嘉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