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進宮
從翰園出來的時候，夜色已經漸漸的濃了，各房裏亮起的燈火，使得花園四處幽幽暗暗。
南兒偷偷看了一眼神色如常的淩若，低聲道：“小姐為什麽不告訴夫人呢。”幽幽的嘆了口氣，淩若戚然的道：“母親的身子本來就不好，我不想讓她再擔心。”
南兒不假思索的道：“小姐是夫人親生的，無論怎樣，也瞞不了多久。”淩若平靜的道：“能瞞多久算多久。”
南兒沒有作聲，過了一會兒才道：“小姐為何要去皇覺寺還願，以前小姐是最不喜歡香火的，說那是……所以也不難為夫人奇怪。”
淩若緩緩的道：“以前的事我不記得了，不過以後的事我會盡力而為。”偏首望着南兒，淩若幽幽的道：“譬如昨日死，猶有今日生，我不能只為了自己一個人。”
南兒怔怔的看着依然還是原來模樣的主子，覺得好像陌生了很多，不等南兒說話，淩若不容置疑的道：“所以我希望你能随時提醒我，南兒，你如今是我最信任和親近的人。”
一句話，平靜，自然，但卻讓人感動。
不知為什麽，雖然今天的小姐有些不一樣，但是南兒卻覺得眼前的主子似乎有了一種讓人信服的魅力，激動的點點頭，南兒沒有思索的道：“是。”
一個字，便已表明了一切，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主子她已經認定了。
南兒又盡心的道：“夫人也要和小姐一起去皇覺寺，南兒記得小姐以前說過，十年前夫人曾和沐南的淩夫人、小姐、表小姐一起去過。”
望着遠處空曠悠遠的夜空，淩若久久沒有作聲，千裏之外的沐南，恐怕還是昨日的模樣，但對淩府來說，一切卻已經物是人非。
“淩府”如一根嵌在淩若心裏的絲般，扯起來，就是牽心徹骨，生生不絕。
輕輕嘆了口氣，淩若掩住眸中刻骨銘心的痛楚，低低的道：“我知道了，南兒，陪我到那邊歇一會兒。”
沒走幾步，就見環兒迎上來，對淩若道：“小姐，我剛才碰到老夫人身邊的翡翠，聽說宮裏的娘娘突然病了，老夫人和大夫人都很擔心……”
“病了。”淩若聽南兒說過，顧峰的大女兒顧春進宮為妃已經七年了，好容易有了身孕，顧家上下都期盼着顧春能誕下龍子，鞏固聖寵，在這時候病了，也難怪老夫人擔心……
想起這些日子的變故，淩若不覺自嘲的苦笑，自己尚且不知以後如何，又何苦去在乎別人。
看着環兒，淩若道：“好了，這些事我們是管不了的，以後也不要再提，走吧，我們回去。”
路上，南兒忽然道：“小姐，環兒已經将那天的事告訴了奴婢，奴婢一直在納悶，小姐和平怡郡主只不過是一面之緣，為什麽郡主……”
淩若贊許的看了看南兒道：“南兒，你将上次我和郡主見面的情形細細說一遍。”南兒口齒伶俐，滔滔不絕的說了一遍，連細枝末節也沒有放過。
聽完了，淩若低低的道：“這不是很平常嗎，而且也聽不出我哪裏得罪了她。”南兒道：“奴婢也這樣想的，無緣無故，她為什麽要陷小姐那樣。”
冷冷一笑，淩若道：“有果必有因，安排的那樣周全，絕不是尋樂子。”南兒擔心的道：“小姐，那以後……”
淩若嗅了嗅手中的花，輕輕的道：“他有張良計，我有過橋梯，既然有些事躲不過，那我們就一步看一步。”
靜靜地看着月過中天，淩若躺在陌生的床上，回想着今天發生的事，沒有一絲睡意。外房裏傳來那個丫頭低低的夢呓，清晰入耳。
披衣起來，月華在窗前灑下一道，清清的，淡淡的，微涼的夜風吹進來，讓人神清氣爽。
剛舒了口氣，淩若不由皺了皺眉，夜風中忽然傳來一聲凄厲瘋癫的笑聲，似乎就在附近，讓人有種毛骨悚然的寒意。
“小姐，已經這麽晚了，你還沒睡。”南兒披着松松的上衣走進來。
“睡不着。”沒有回頭，淩若望着外面的夜色：“南兒，你剛才聽沒聽到有什麽動靜。”南兒不以為意的道：“還能有誰，如夫人的病恐怕又犯了。”
轉過身，淩若的眸子在夜色中依然清亮：“誰是如夫人。”南兒反應過來：“都怪南兒大意，竟然忘了小姐……如夫人以前是相爺最寵愛的姨娘，對了，三公子就是如夫人生的，誰知三年前一場大病，如夫人忽然瘋了，相爺請了很多太醫，本以為已經好了，這病卻時好時壞，好的時候與常人無異，犯起病來卻六親不認，連相爺也……”
見淩若皺着眉頭，南兒以為淩若在着急失憶的事，忙道：“小姐不要着急，慢慢來，有時候你越是想着一件事就越想不起來。”
擡起眼，月色映在淩若的臉上，泛着淡淡的暈澤：“南兒，你把我不知道的事都講給我聽聽……”
等淩若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剛要起身，卻見南兒自責的道：“都是南兒不好，昨夜沒有照顧好小姐，讓小姐受了涼。”
撫了撫額頭，淩若苦笑了一下：怪不得自己覺得有些累，原來是這樣，看來這個顧惜蘿的身子還真是嬌貴。
轉眸一想，這樣更好，趁着這幾天卧床養病的時機，多知道一些顧惜蘿以前的生活脾性，免得不小心露出破綻……
這一場病在床上輾轉了五日，等淩若走出屋子的時候，連南兒都不覺舒了口氣，道：“小姐你看這天色，終于和小姐的病一樣，雲過天晴。”
望着和自己一樣晴朗的天空，淩若暗暗松了口氣，生病的這幾天，相府裏的人基本都已經見過了，憑着自己的應變和南兒的提醒，沒有露出絲毫的疏漏，就連顧夫人也沒有懷疑，這讓淩若壓在心頭的一塊巨石終于放下來。
解決了迫在眉睫的難題後，淩若的心裏便想着出城的事，轉頭對南兒道：“走，我們去老夫人那裏請安去。”
人還沒走出院子，就見一個丫鬟走進來道：“四小姐，老夫人聽大夫說四小姐的病已經好了，吩咐奴婢過來告訴四小姐一聲，請四小姐換件衣服，陪着老夫人一起進宮。”
“進宮。”淩若不由站起來，輕輕的道：“出什麽事了。”丫鬟道：“四小姐過去就知道了。”剛出院門，迎面顧夫人扶着侍女正姍姍走來，身後一樹的姹紫嫣紅，更襯得顧夫人一身素衣，凄涼單薄。
見到淩若，顧夫人道：“惜蘿，進宮的事我剛聽說，宮裏規矩衆多，人心叵測，我不放心，過來看看。”
淩若情不自禁的上前扶着顧夫人，顧夫人和淩若的母親雖是異母姐妹，但是一擡眉，一舉手之間讓淩若有種熟悉親切的感覺，仿佛又回到以前和母親相處的日子。
那天以顧惜蘿的身份第一次見到顧夫人的時候，淩若只覺得心裏一酸，眼眶不由濕濕的，雖然只見過一面，但是那一份難以言明的血脈之親，卻讓彼此之間很親切。
顧夫人還以為淩若是因為白天受了什麽委屈，輕言安慰了一番，反倒使得淩若心裏更難過。
重生為顧惜蘿不過是短短的幾天，憑着自己的聰明和機智，淩若淡定的應付着眼前的每一步，不管是顧秋的刁難還是衆人的敷衍算計，都游刃有餘。
只是在面對顧夫人那雙盈盈如水的眸子時，淩若心虛了，那是一種自己無法拒絕和回避的目光，對顧夫人來說，顧惜蘿或許已經……
低着頭，淩若盡量回避着顧夫人的目光，低低的道：“母親放心，我知道了。”顧夫人嘆了口氣，才道：“我怎麽能放得下心，前些天到國舅府，你和秋兒都….這次可是皇宮啊。”
“母親放心，沒事的。”淩若忙道：“上次不過是大家玩的盡興了，一不小心失了足，你看我不是好好地嗎。”
點點頭，顧夫人道：“這就好，惜蘿，你是姐姐，況且我們又住在府裏，有什麽事多讓着她。”
應了一聲，淩若道：“惜蘿知道了。”又吩咐了幾句，顧夫人便催着淩若快去，免得讓老夫人着急。
見到老夫人後，淩若才知道，原來顧春這場病來的氣勢洶洶，再加上身懷有孕，所以整個人郁郁寡歡，當今皇後宅心仁厚，便讓人傳旨，宣府裏的女眷進宮探望。
顧秋本來想去的，誰知顧峰在一邊道：“惜蘿自從回來後，還沒見過娘娘呢，就讓惜蘿去吧，也好去見識見識。”
坐在轎子裏，淩若看着輝煌大氣的宮闕亭閣，精巧細致的畫廊碧樹，心裏有種恍然若夢的感覺。
十年前來帝京時，淩若曾随着母親進過宮，那時堂姐淩晴才十二歲，而如今，綴春院裏，晴昭儀已經呆了五年，只是父親出事後，身為淩家人，堂姐的處境恐怕也……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