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被人欺

第19章 被人欺。

前世的痛苦與愚蠢,重生的迷茫與害怕,以及前世與今生所有際遇的天差地別,委屈與悔恨,全都在此刻,在這一嗓子的嚎哭中宣洩了出來。

在此以前,重活一世,沈媚兒有歡喜,有難以置信,有激動,有天下砸了一塊餡餅後的欣喜欲狂,當然,也有後怕與忐忑,悔恨與不安,唯獨,沒有委屈。

可不知為何,就在這一刻,莫名其妙的委屈像噴薄而出的潮水般,瞬間要将她整個淹沒了。

她有什麽資格?

可偏偏,她就是委屈,還委屈得不行。

沈媚兒緊緊抱着雙腿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哭得雙肩一抽一抽的,腦袋一點一點的,渾身微微啜泣着。

她雖人時常趾高氣昂,可到底嬌小嬌弱,這會兒委屈巴巴,弱得像是一只受了欺負的小貓似的,倒覺得難得有一絲可憐味。

圍觀在周圍得村民紛紛面面相觑,片刻後,紛紛指着沈媚兒,指着那道滿臉絡腮胡子的打虎英雄議論不止,只小聲咬耳朵道:“這又是什麽個情況,這打虎英雄如何招惹上這位大小姐了?”

另有人轉了轉眼珠子,道:“瞅瞅,哭成了這副模樣,媚姐兒何曾這般可憐過,怕是另有內情罷?”

“你的意思是——”

大家圍着二人指指點點。

就連陳翠翠也是有些驚詫,她看了看沈媚兒,又擡眼看了看那位打虎英雄,眼中閃過一絲疑慮,良久,微微垂着眼低頭沉思了起來。

薛平山低頭盯着蹲在他腳邊哭得傷心裂縫的身影,微微蹙起了眉頭。

正擰眉間,忽見一道青布身影從身後飛快飛蹿了出來,只一把杵在了薛平山跟前,卻是脹紅了臉,只一臉尴尬,又一臉苦口婆心的低着頭沖着腳下的沈媚兒道:“媚```媚兒妹妹,今```今兒個是翠翠的生辰,你莫要鬧得這樣難看,我知你許是心裏難受,可我,可我已然同翠翠定親了,你你日後莫要再為難于我,也莫要在為難他人了——”

說話這人聲音溫潤,許是不常在衆人跟前露面,臉皮很薄,說話略有些文绉绉的,跟村裏鄉野粗鄙之人有很大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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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面白唇紅,生得俊秀斯文,正是村子裏唯一的讀書人季白。

他冷不丁梗着脖子蹿了出來。

見旁人對沈媚兒指指點點,他忍不住出言維護,可話到了嘴邊,終是成了無奈的勸解。

只話還沒有完全說完,便被身後的尤氏一把拉扯走了,尤氏氏冷冷看着季白道:“白哥兒,你莫要心軟,莫要參和,此事與你無關!”

尤氏一把将季白扯到了身後護了起來,喝退一聲後,随即,雙手交握置于胸前,只将身子立得直直的,通身嚴肅清冷,随即,居高臨下的掃了一眼腳邊的身影,只一字一語道:“白哥兒同翠翠的親事已成定局,你便是再如何鬧,都無濟于事,你的爹爹娘前都是體面人,你再這般鬧下去,丢的橫豎都是他們的臉,你如今年紀已然不小,我雖覺得你為人驕縱,有些瞧不上你,但你若安安分分的,不愁找不到好婆家,何必苦苦糾纏?”

說着,尤氏将下巴微微一擡,又抿着嘴,一臉嚴肅道:“這裏大半個村的人全來了,莫要讓人看了笑話去。”

說罷,尤氏忽而将目光一掃,将視線落到了沈媚兒身後陳翠翠的臉上,臉色一緩,語氣溫和了幾分,道:“翠翠日後便是我季家的媳婦兒了,這一點,是鐵打不動的事實,你回吧,莫要在這裏丢人現眼了!”

尤氏原是大戶人家出來的使喚丫頭,她見過世面,知道規矩,說話行事自有一派氣派。

尤氏話音一落,只見原本正在泣不成聲的沈媚兒整個人微微一愣,随即,嗖地一下,止住了哭聲。

季白跟尤氏怎麽來了?

沈媚兒方才哭得傷心難過,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委屈悲傷中,無法自拔。

季白的啰嗦,尤氏趾高氣昂的說教,沈媚兒一句都沒有聽到,只堪堪挺到了最後一句:翠翠是她季家兒媳婦兒。

這會兒不是打鐵匠來下聘麽,怎麽```怎麽又再次成了季家?

沈媚兒整個人只有些懵,她壓根還沒來得及從這陣狂喜中緩過神來,正将哭得梨花帶雨的好看面容緩緩擡起了起來,正要嗖地一下朝着打鐵匠看去。

卻不想正在此時,只見一陣咆哮聲又冷不丁的從遠處猙獰傳來,一路開罵:“哪個耍橫敢耍都咱們家來了,俺們雖是外村人,卻也不是被人欺負長大的,老娘斷不會生生受這般欺淩,老娘倒要好生瞧瞧,究竟是哪個要在今兒個來砸俺老陳家的場子!”

這道聲音嘹亮刺耳,中氣十足,隐隐帶着張狂的潑婦之氣,罵罵咧咧的由遠及近。

衆人尋着身影探去,只見遠處五大三粗的陳劉氏一邊勒着袖子,一邊嘩啦一下将挂在脖子處的圍裙扯了下了,随手往地上一扔,一臉霸氣十足、風風火火的大步踏了過來。

看着像是從廚房趕過來的,一身油膩不已,兩個粗大大章手腕上白花花的,全是油水。

她一現身,身邊四處衆人紛紛避讓不及。

劉氏撥開人群,往人堆裏一杵,便見沈家這媚姐兒蹲在地上抽抽嗒嗒哭得梨花帶雨,劉氏見了頓時心頭一跳,下一瞬,卻見她将腰一叉,将臉一繃,将嘴一掀,随即冷聲一笑,道:“呵,俺道是哪個來咱們砸場子來了,原來是沈家大小姐,怎麽着,沈大姑奶奶,咱們家今兒個是大喜日子,你跑到這裏來哭喪是個什麽意思,咱們家今兒個是辦喜事兒,不是辦喪事兒,你要哭喪跑回你們沈家的祖墳上嚎哭去,莫要給老娘添忌諱!”

說着,劉氏又冷冷一笑,上上下下掃了沈媚兒一眼,只一臉嗤笑道:“從前寵着你,讓着你,是咱們家心善,從不與你計較,不想,你倒是蹬鼻子上臉了,怎麽着,嫉妒咱們家翠翠嫁了個讀書人,嫁了大秀才,嫁了個未來的舉人老爺,未來的狀元郎麽,俺告訴你,咱們家白哥兒将來是要進京考狀元的,他要娶的是個賢惠勤快又能幹的狀元媳婦兒,你這麽個被養廢了的,怎麽也有臉來消想,叫你一聲小姐千金,不過是瞧在你鎮上大舅的份上,不然,誰稀得搭理你,也不撒泡尿照照,看看自己是個啥模樣,村裏的鄉親們心善,誇你生的好,長得漂亮,可出了咱們村,瞧你生的那一雙狐貍眼,那一副狐貍精模樣,誰瞧了不說一聲勾欄貨色,你這樣的,也不瞧瞧,咱們村有人敢娶麽?”

話音一落,劉氏又再次将沈媚兒從頭到腳打量一邊,視線落在了她的臉上,細細看了一陣,便又繼續嗤笑道:“臉生的好便又能如何,打小被那錦衣玉食套着,被那山珍海味的喂着,便是頭黑山崖上的黑花豬也能喂得,也能捯饬得漂漂亮亮,白白嫩嫩的,有甚好得意的!”

話音一落,劉氏冷不丁将身後的陳翠翠一把拉拽了上來,沖沈媚兒,沖一衆鄉親父老們道:“咱們家翠翠便是打小吃糠咽菜長大的,好好收拾一翻,也是俏生生的一朵花兒,不比你沈大小姐差多少,沈媚兒,以往有什麽事情,咱們家翠翠準讓了你,可從今往後,你若再敢招惹咱們家翠翠,老娘第一個撕爛了你的臭嘴,看你這狐媚子還怎麽四處勾搭男子,哼,今兒個老娘這話便撂這了,不信,你就試試看罷!”

劉氏越說越激動,越說舒暢。

将這十多年來,在沈家伏低做小的怨氣全部一五一十,一口氣嘩啦啦灑在了沈媚兒身上。

周圍的圍觀群衆聽了頓時一個個長着嘴,目瞪口呆。

這劉氏一慣嘴上沒把栓子,大家都已經習慣了,可今兒個人到底不同,到底是個大喜日子,對方到底是個晚輩,便是行徑不妥,卻也萬萬沒有要将人往死裏咒罵,往死裏诋毀的份啊。

一口一個狐媚子,狐貍精,沈媚兒雖驕縱任性,到底還是個未出閣的黃花閨女啊。

何況,這十多年來,要問誰将那沈媚兒捧得最高,毫無疑問,自然要數這罵罵咧咧,怒罵不止的陳劉氏啊!

如今,這般行徑,這不是自我打臉麽?

大半個村裏的人全都齊齊傻了眼。

她們本是來瞧打虎英雄的熱鬧的,不想,打虎英雄身上無甚熱鬧可瞧,卻瞧了這個麽大驚天大熱鬧。

不多時,衆人瞧了瞧劉氏,瞧了瞧翠翠,最後,又齊齊将視線朝着蹲在地上搖搖欲墜的那道身子瞧去。

沈媚兒被這劈頭蓋臉的咒罵咒罵得有些發懵。

一下子接二連三,來了三批人,三批人全都指着她的腦門開罵。

關鍵是,她可什麽都沒幹。

重活一世,沈媚兒無比知足與感恩,每日入睡前,她都會反反複複的的重複默念着:克制,忍耐,善良,莫要再發脾氣。

她是一心向好的。

卻不知,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再如何忍耐,再如何克制,再如何善良,都敵不過一顆肮髒的人心——

“你這樣看着我作甚?”

見沈媚兒死死盯着她。

劉氏雙眼微微一眯,不多時,只叉着膀圓的腰身,沖沈媚兒冷笑道:“莫不是還想跟老娘打上一架不成?哼,就你這小胳膊小腿的,俺一只手便能卸了你的胳膊!”

劉氏嘲諷一聲,拍拍屁股,沖衆人,道:“都散了罷,親家母,莫要被這賤蹄子敗壞了興致,走,咱們屋裏頭坐去,翠兒,讓你爹将這些聘禮擡進來!”

劉氏風風火火的招呼招呼衆人入內,将沈媚兒當條狗似的,連打發都不待打發的。

卻不行,她才剛一轉身,有什麽朝着她猛地撲了來。

下一瞬,劉氏拽着大腿慘叫一聲。

只覺得屁股處傳來一陣撕裂疼痛。

有什麽東西忽然冷不丁一把薅住了大腿,緊緊抱着她的大腿,然後張嘴一口朝着她的屁股狠咬了上去。

那一口,尖牙利齒,生生扯咬,劉氏渾身顫抖,疼得五官變了形,喉嚨一時陣陣發緊,竟發不出半個字眼來,只隐隐感受到了皮肉分離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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