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初長成

第49章 初長成。

“舅舅, 爹爹!媚兒都要餓死啦!”

卻說沈媚兒人還在飯廳外頭,那輕快松切地聲音便先一步傳了進來。

此時,飯廳裏餐桌上, 元朗同沈老二各坐一端,餐桌上食物滿滿當當地擺滿了一大桌子,可未曾動過幾筷子,食物都放涼了。

兩個大男人神色凝重, 一臉沉重, 直到聽到這聲輕快地聲音傳了來, 二人怔了片刻, 齊齊對視一眼, 紛紛站了起來,随即朝着門口一看——

只見沈媚兒由範氏攙扶着, 一瘸一拐地踏進了飯堂。

“瑤瑤?”元朗見到沈媚兒, 頓時臉上染出了幾分喜色, 只片刻後,又一臉的嚴肅地大步踏了過去, 一把捏着沈媚兒地胳膊,親自扶着她道:“小孩子家家的,不許說死不死的。”頓了頓, 又道:“怎麽起來了,怎麽不躺在床上好好養傷?”

沈媚兒立馬挽着元朗撒着嬌,道:“舅舅,我沒事兒, 真的一點兒事兒都沒有,您甭聽我娘和舅母的,她們就知道大放厥詞, 一點兒小傷小痛的就恨不得嚷得全天下人都曉得了,忒誇張了些,我就崴了下腳而已,不至于這般大動幹戈地!”

沈媚兒好不容易找着了機會,自然叭叭叭地開始解釋着。

那頭,沈老二親自找了個軟墊墊在了沈媚兒地座椅上,從元朗手中接過媚兒,輕手輕腳的扶着她落座,低低問道:“傷口可還疼?有沒有咯着?”

沈老二話音一落,磊哥兒便立馬端了杯茶,給沈媚兒送了來,道:“阿姐,是不是渴了,快吃口茶。”

沈媚兒一擡眼,只見舅舅、爹爹,弟弟全部簇擁着她,圍着她一個人打轉,沈媚兒鼻尖陣陣發酸,嘴上卻強力笑着:“瞧瞧,你們這一個個大老爺們兒的,這是在作甚,全圍着我一個小姑娘轉悠成何體統,舅母,您還不快來笑話笑話他們。”

說着,又怒了努嘴,道:“舅母,舅舅跟我爹爹他們這副模樣,是怎麽外出跟人做買賣談生意的?一點威嚴的氣勢都沒有,指不定被人占了多少便宜去了。”

沈媚兒絮絮叨叨的數落着一幫大老爺們。

範氏聽了,頓時用帕子遮面笑道:“你們快些入座罷,瞧瞧,這殷勤模樣,連媚兒都受不住了。”

範氏忙招呼大家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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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朗、沈老二見沈媚兒有說有笑的,瞧着一臉輕快,沉重了一整日的心情總算是稍稍松懈了幾分。

那頭,沈媚兒落座後,見氣氛還有略有些沉重,忙又道:“舅舅,爹爹,你們別板着一張臉,別不高興了,媚兒沒事兒,真的沒事兒,你們瞧,我這不好生生的麽。”

頓了頓,又道:“舅母說,這世上只有萬年做賊的,沒有萬年防賊的,咱們別因為一些壞人壞了自個的興致,這一回,算我倒黴了,差點兒落入了壞人手裏,其實這也不算壞事一件,至少讓我知道了,這個世道還有這麽多壞心眼的人,經過這件事兒,我也漲了見識,漲了記性了,日後定會多留個心眼,出門一定帶着豆芽,媚兒這樣說着,二位總該滿意了罷?“

沈媚兒往這椅子上一坐後,小嘴就沒聽過,頓了頓,還壓根不待對方回話,便立馬又揉了揉肚子,開始踢着雙腳道:“啊啊啊,我餓壞了,爹爹,舅舅,媚兒餓壞了,咱們快些用飯罷,瞧瞧,飯菜都涼了。”

沈媚兒一貫被嬌養長大的,任性蠻橫到了極致。

若依着她往日的本性,若是被人這般欺負了去,一準該大鬧天宮了,整個屋子被砸了不說,定然哭着鬧着,讓爹爹舅舅幫她去報仇才是她的做派。

元朗及沈老二甚至已經做好了被她鬧騰的準備,不想,想象中的狂風暴雨壓根沒有到來,就連延綿細雨都不曾到來,來的是一束和煦溫暖的暖光——

二人自是有些難以置信。

良久,元朗試探着開口道:“瑤瑤,你莫怕,那姓鳳的據說是鎮上有名的混子,鎮日流連花樓,鬥雞走狗的,舅舅也曾有所耳聞,是個飛揚跋扈的,鎮上有不少人受過他的騷擾欺淩,聽說在縣太爺府上有過走動,在元陵城也有不少路子,這般人素來狗仗人勢慣了,咱們雖惹不起這些人,卻也不是好欺負的,舅舅不會白白讓你受了委屈,你放心,明面上舅舅雖替你讨不了公道,可咱們元家也不是沒人。”

說到這裏,元朗微微眯了眯眼,忽而一臉狠意道:“你告訴舅舅,他用哪只手動了你,舅舅派人卸了他一條胳膊,斷了他一條腿替你報仇!”

元朗說着,手不由朝着餐桌上拍了一下。

餐桌上的盤子碟子都跟着震了幾震。

範氏見了,面色微微一變,立馬嗖地一下扭頭去看他。

沈媚兒聞言亦是怔了片刻,頓了頓,忙沖着元朗道:“舅舅。”

喊了一聲後,沈媚兒後面的話語又給咽了回來,良久,只抿了抿唇,不多時,只費心費力的椅子上站了起來,随即提起了桌上的茶壺,給元朗親自倒了杯茶道:“舅舅,那鳳春升霸道張狂慣了,他作惡多端,日後定會有人收拾他的,他此番欺負了媚兒,媚兒縱使惱恨,可是一來此番未曾令他得手,這二來麽,鳳家家世霸道,雖那鳳春升不過小小蝼蟻一個,可那背後聽說是有人撐腰的,不然那縣太爺身邊的師爺之子賀文昌又怎會心甘情願的做他的跟班走狗,此番咱們若動了他,與他結了怨,在這節骨眼上,定會一準猜到是咱們元家所為的,元家是個生意人,所謂民不與官鬥,他是個鄉紳惡霸,咱們若無那實力與之抗衡,唯有将牙咬上一咬,吃了這個啞巴虧,今兒個媚兒也算是吃一塹便也長了一智,故而,媚兒此番不希望舅舅為媚兒出頭,回頭害得全家人跟着遭了難!這樣媚兒定會難辭其咎的!”

沈媚兒說着,語氣一頓,良久,又沖那沈老二道:“自打那回被那劉氏欺辱上門一事發生後,媚兒便知,有的人,你越跟他鬥,他越是來勁兒,你若扭頭不賞他半個眼神,他反倒是跟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似的,渾身不得勁兒,所以,爹爹,媚兒決定了,打從今兒個媚兒便少往外頭露面,日後我避避風頭便是了,姓鳳的那惡人,日後再行惡事,早晚會被老天爺收拾的,咱們犯不着跟那惡人見識,回頭惹得了一身騷。”

沈媚兒說這話時,又轉身給沈老二添了杯茶。

她這話一落,整個餐桌上陡然一靜。

只見衆人齊齊擡着目光定定的看着她,好半晌沒有回過神來。

就連範氏亦是有些意外。

沈媚兒被衆人的目光瞅得臉微微發燙,只瞅得都有些不大好意思了,正要瞪上衆人幾眼時,只見楊老二定定的看着沈媚兒,良久,低低回道:“好,明日咱們便回沈家村。”

說着,看向沈媚兒的目光帶着些許欣慰及複雜。

是一種鄰家有女初長成的欣喜及慌張感。

鳳家那惡霸不單單在鎮上為非作歹,他們每每經過那鳳霞村時,多被騷擾調戲,沈老二早已暗自記在了心頭。

只元家是商人,不是說惹不起事情,而是最好莫要惹事才好,可他們不同,他們回到沈家村,有整個村子的人庇護,便是将來出了什麽事兒,便是借了那姓鳳的十個膽子,也不敢去別的村子惹事兒的。

沈老二沒有想到女兒竟嗅到了這一點,心情一時複雜難言。

元朗聽了,何曾會意不到,只他依然有些難以置信的再次向沈媚兒詢問确認道:“瑤瑤,你說的是認真的?你```你當真忍得下這口惡氣?”

話音一落,一旁範氏瞪了他一眼,元朗只微微睜着眼,将沈媚兒瞧了又瞧,瞅了又瞅,最終竟難得有些失落道:“這才幾個月,瑤瑤便懂事了這麽多,看來,着實被那下山的老虎給吓到了——”

說着,元朗不由幽幽嘆了一口氣,又是欣賞高興,又是酸澀難言,整個人只陷入一場悲喜交加的神色中,難以回神。

範氏見了卻哭笑不得的啐了他一嘴,道:“媚兒還小的時候,你日日念叨着何時長大,何時懂事,這回好不容易長大懂事了,你又在這搖頭晃腦的,感情你這個當舅舅的才是最難伺候的,你說,你到底要媚兒如何做才能讓你稱心如意!”

範氏一番嘲笑打趣,打趣得元朗面色通紅,只不住朝着範氏吹胡子瞪眼的,嘴裏嚷嚷着“在瑤瑤跟前得給我這當舅舅的留些顏面”之類雲雲的,逗得沈家父子三人在一旁看戲,看得津津有味。

最後,元家兩口子打趣了一番後,元朗終于漸漸釋然了,原本一臉戾氣的臉面也在媚兒嘴甜撒嬌下,慢慢恢複了溫和笑意。

只範氏想了想,不由沖沈老二道:“你們甭急着走,再多住兩日,明兒個老爺請了客人來,待見了客人再回罷。”

說到最後一句時,範氏沖沈老二使了個眼色。

頓了頓,不知想起了什麽,範氏又看向沈媚兒道:“對了,媚兒,方才你睡下了,舅母跟你娘親還沒來得及細問,那姓鳳的事兒,咱們且先将這人往後抛抛,日後再詳論,只你說你後來被過路人救下了,可否同舅母```同舅母細說一下,究竟是被何人所救?呃,後來```後來可是又發生了何事,以至于被耽擱了這麽久?”

問這話時,範氏的語氣有些小心翼翼地,似乎迫切的想問個清楚明白,可雙眼卻一直緊鎖在了沈媚兒臉上,時時窺探着她的神态,唯恐這話問出,會有何不妥。

範氏此話一出,只見媚兒左右兩尊大佛紛紛正襟危坐着,一臉正色又暗帶緊張的朝着沈媚兒臉上瞧了過來。

沈媚兒聽到範氏問出這話,便知是躲不過了。

心裏早已經琢磨了回答的種種對策,可眼下被幾個大人幾雙精悍又精明的眼睛直直鎖着,這一刻,沈媚兒只覺得自己有些無處遁形似的——

“是```是一個過路人```”

沈媚兒只提着筷子朝着碗裏來回攪拌着,嘴裏支支吾吾回答着,垂着眼,低着頭,只有些不敢與大人們對視。

又覺得這般忸忸怩怩的行徑,完全不符合自己的做派,忸怩掙紮了好一陣後,最終,沈媚兒将牙一咬,心一橫,頭一擡,只沖着對方的範氏一鼓作氣道:“我,我也不大清楚,橫豎明日```明日我請了那```那救恩恩人上門赴宴,有什麽問題,你們自己去問便是,莫要盤問我,我什麽也不知道,什麽也不曉得,啊啊啊,餓死了,餓死了,媚兒今兒個一整日沒有吃過東西的,好餓好餓啊,爹爹舅舅,可以用飯了麽,娘親怎麽還不來啊!”

沈媚兒采取着敷衍了事,一問三不知,又移花接木的糊弄方式,在幾位長輩跟前裝傻耍橫,這一模樣行為,這一番糊弄言語,瞧得幾位大人面面相觑。

救命恩人?

明日赴宴?

元朗聽了,頓時太陽穴又開始凸凸胡亂大跳了起來,正要再次盤問個細致幹淨,正好這時外頭小元氏忙裏忙慌的趕來了,不明就裏的她滿心滿眼只有女兒,坐在她身邊精心伺候着,恨不得親自将飯菜喂到了沈媚兒嘴裏。

媚兒大快朵頤,填飽了肚子裏便一溜煙溜之大吉了。

留下幾位長輩們如同霧裏看花,長籲短嘆,心急如焚,徹夜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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