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纏指柔
第61章 纏指柔。
“你這樣瞅着我作甚, 我```我說的有什麽不對麽?”
見打鐵匠目光定定的看着她,媚兒忽而梗着脖子質問着,以此來掩飾自己地心虛, 片刻後,只咬牙故作鎮定地轉移着話題道:“我```我這會兒過來,是來同你說事兒的。”
說着,媚兒飛快将打鐵匠的手一扔, 只抿嘴沉吟了片刻, 瞪着打鐵匠道:“下個月初一是我爹爹的生辰, 你三番五次解救了我, 為了表達對你的謝意, 爹爹生辰那日,你便過來我家吃頓飯罷, 就在沈家村, 後山山坡上最後那一家, 你曉得罷,那日我娘親會親自下廚做一大桌子好吃的, 爹爹會做烤羊腿,對了,爹爹還會将藏了一年的酒拿出來吃個痛快, 弟弟會下河摸魚摸泥鳅,當然,我```我自然也不會閑着,我我也會幫娘親打下手的, 反正```反正那日我家會熱鬧得緊。”
沈媚兒巴巴說了一大通,末了,下巴一擡, 目光直直地掃向對面人地人,一臉彪悍地問道:“你來是不來?”
旁人邀請人上門做客,都是客氣有加,講究些地,還會親自下帖,媚兒這邀請,就跟威脅似的,活生生一副逼迫地嚣張姿态。
打鐵匠只是看着她,沒有說話。
“你說話啊,來還是不來,橫豎一句話地事兒,現下便給個痛苦答案,省得那日我娘親蒸少了大米飯。”
“快說!‘
還壓根不待對方思考,媚兒便巴巴催促了起來,絲毫不給人考慮或是婉拒地機會。
話音剛一落,見對方久不吭聲,媚兒忽而擡起那只崴了腳地右腿,不輕不重地朝着打鐵匠膝蓋骨踢了兩下,咬牙道:“磨磨唧唧的,快回答,去或是不去!”
媚兒兇巴巴的,動辄上手上腳。
上輩子這般“伺候”習慣了,一時想改也改不了。
眼前的女孩兒 ,一臉的兇色,不過,雖面露兇惡,瞧着動手動腳,一臉驕橫,然而實則小臉紅撲撲的,一臉嬌态,且她細胳膊細腿的,瞧着動作吓人,那小腳踢打在他身上,就跟撓癢癢似的。
薛平山居高臨下的盯着眼前的女孩兒。
喉嚨有些發癢。
他絲毫不懷疑,他若不吭聲,或一口回絕,對方準會一把撲過來,撕掉手上這道包紮的紗布,或是幹脆朝着手掌上狠咬上一口。
女孩兒擡着下巴,仰着小臉,一臉虎視眈眈的盯着他。
所有拒絕的話語一時間忽然就都說不出口了。
薛平山粗粝的喉嚨上下滾動了一下,低頭盯着眼前的女孩兒,對上對方惡狠狠的目光,良久,良久,他動了動唇,思緒還沒有完全回籠,然而喉嚨裏便率先回應了一個低低的:“嗯!”
打鐵匠話音一落,只見沈媚兒立馬勾起了嘴角,只目不轉睛地盯着打鐵匠瞧着,滿心滿臉仿佛刻着“這還差不多“這幾個大字。
良久,便又仰着臉繼續道:“那就這麽說定了,對了,你這傷口這幾日莫要碰水,橫豎你那鋪子也賺不到幾個錢,索性将門關了,将手上的傷養好了再去打鐵罷,我一會兒會讓豆芽備些藥膏給你送過去,順道讓她每日備了膳食給你送去,你只管安心受了便是。”
“對了,明兒個我便要回沈家村了,昨兒個那幾個混子嚣張得緊,是咱們鎮上的鎮霸,他們在鎮上甚至在縣城裏頭為非作歹慣了,你昨兒個壞了他們的好事,保不齊會來刁難你,你若對付不了,可到這裏來尋舅舅的幫襯,舅舅不會見死不救的,怎麽着,你也是為了我惹了那些不該惹的事兒,不該惹的人——”
媚兒立在打鐵匠跟前絮絮叨叨的說着。
跟他講述着,自己未來一段時間的計劃與安排。
絲毫沒有半分其他女孩兒面對外男的忸怩跟矯情。
其實這些話,跟他說,有些逾越了。
這樣的話,本是該跟親密之人讨論細說的。
或者,更像是夫妻之間的交代與絮叨。
他們之間,遠沒有到達細說交代各自始末的地步。
然而此刻——
她巴巴說着。
他靜靜聽着。
一個沒有停下。
一個也沒有阻攔。
竟神奇般的莫名契合。
清風掠過,吹動着她的發梢,歲月靜好。
明明不過才初初相識,見過的次數一個巴掌都數得過來,卻莫名覺得,就像是前世認識似的,有種天然的熟悉感。
打鐵匠抿着唇,思緒有片刻恍惚。
“行了,就這些了,說得我口都幹了,你記得那日準時過來便是,對了,那日過來時,若是趕早的話,捎帶手的,你順道替我帶一罐陳記的蜜漿,和帶一只和記的榛子雞來吧,和記的榛子雞可香了,每月月初,爹爹都會給我捎的,那日爹爹不去鎮上,你要記得給我買來!不許給忘了,記住沒有。”
話音一落,媚兒忽而将腰間的荷包一把摘了下來,塞到了打鐵匠手掌,還不待他回過神來,便将忙不疊将人一推,開始催促道:“行了,話都說完了,你```你就甭跟根木頭樁子似的杵在這裏了,你回罷,回去修養幾日,我娘親該尋我了,我得進去了。”
媚兒說完,還不待那打鐵的回應,只撩起裙擺轉身便往宅子裏跑。
只是,跑到門口,又扶着大門扭頭看了一眼。
見那木頭樁子依然杵在原地巋然不動,媚兒想了想,忽而咬牙又一溜煙跑了回去,二話不說,抓起打鐵匠受傷的那只手,忽而低頭将臉湊了過去,随即鼓起了臉,朝着對方那纏滿了歪歪扭扭紗布的手心,只輕輕柔柔小心翼翼地的吹了三口氣,随即,抿着小嘴,有些不自在的沖着木頭樁子道:“好了,吹```吹幾下便不疼了,你```你快些走吧!”
說完,媚兒一直低着頭,沒臉擡眼,轉身便又一溜煙消失在了大門口。
大門外,颀長高大的身影,久久未曾離去。
打鐵匠的身子還略有些僵硬。
他只機械般的擡着手,直愣愣的盯着自己的手心看着,指尖仿佛還纏繞着一陣柔軟無骨的觸感及一陣甜膩膩的暖香味,久久未曾散去。
薛平山看着看着,只緩緩将五指收緊,将所有的芳華收攏在了掌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