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翌日一早,秦氏母子與哥舒柔等人在破廟前分別。哥舒柔見她孤兒寡母無所依靠,心生憐惜,便掏出一些銀兩硬塞進了對方懷裏。秦氏抹着淚謝過她,差點要給她跪下。

哥舒柔一把将她扶住,道:“快起來,我也沒做什麽,用不着跪我。你好好的,不要再想那些生啊死的事情,也不要管別人的看法才好。你放心,等我辦好事情就回來替你報仇。”

楊庭萱這個“事情”在旁邊摸了摸鼻子,瞬間有種自己拖累了哥舒柔的錯覺。

秦氏牽着孩子要走,沒走幾步路,站在厲淵身邊的謝卿突然開口叫住她。

“我去和她說兩句話。”謝卿仰頭對厲淵說完,朝秦氏小跑過去。

謝卿還是不放心這個可憐的女人,怕她再做傻事。

他将秦氏拉到一旁,小聲道:“姐姐,昨日你在懸崖上,說我一個男人不懂你的感受,其實我是懂的。”秦氏一愣,剛要開口說什麽,就聽謝卿接着道,“我本是巫州人,八歲那年被人牙子賣到了安北的娼館。我在那裏待了十二年,直到姐夫将我找到,才回到巫州。可那時,我父母姐姐都已經不再了,就連村子裏的村人,也全被馬匪所殺。”

雖只有一日夜相處,但謝卿瞧着實在是個機靈樂觀的性子,秦氏是怎麽也想不到他竟然有這樣一個過去的。

她立時有些羞愧:“我昨日不該那麽說的……”

謝卿一把握住她的手:“姐姐,你可千萬別尋死了。”他一臉正色,“我與你說的我有個孩子,其實也不是我的孩子,是我姐姐的,但我将他當做我自己的孩子那樣養育。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娶妻生子了,只盼着他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長大。那唐世業現在風光,但天下俠士那樣多,總會有人能取他狗命的。”

秦氏不住點着頭:“嗯,我懂的。”

“你懂就好。”謝卿沖她露出抹柔和地笑來,伸手摸了摸安兒的腦袋,随後目送他們母子離去。

直到再也見不到秦氏身影,他才轉身往回走。

“你和她說了啥?”哥舒柔将長刀橫在頸後,兩手挂在刀上,像個吊兒郎當的游俠。

“說你煩人的很。”謝卿背着包袱,先一步往前走去。

昨天和哥舒柔吵過以後,他就不太想和對方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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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下了山,行到一座鎮上。原本按照謝卿的計劃,他們就該在此處分道揚镳,兩兩而行了。可厲淵卻說自己既然答應了方惠要将楊庭萱送至千機門,就不能半途走人,一定要随哥舒柔走,讓謝卿自己回去。氣得謝卿是眼前一黑,差點就要罵人。

“你當真不肯走?”

“不走。”

謝卿一跺腳:“你是不是看上那個小白臉了?”

厲淵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見對方話都不肯和他說了,謝卿更是氣惱:“你不心虛走什麽?你就是想支開我好和他卿卿我我!”

厲淵不肯走,他也不走,兩人便就這樣僵持住了。

他跟個尾巴似的墜在三人後面,不緊不慢,不遠不近,因為和三個人都有嫌隙,平時也不說話,哥舒柔想找他和好,還要被他擺臉色。

“你姐夫不肯随你回去也不怪我,你和我發什麽脾氣嘛。”哥舒柔有些委屈。

謝卿瞪她一眼:“要不是你迷路去晚了,方惠會找上我姐夫嗎?”

哥舒柔被他戳中痛處,撇撇嘴,也不睬他了。

四人便就這樣行到了南州,眼看就要出黔中,誰想半路遇到了個匪夷所思的麻煩。仿佛命中注定,就是要讓他們無法太太平平出這黔中。

矩州離南州不遠,兩個又都屬于黔中道,唐世業巡察完了自己的州,順道便來南州訪友。

唐世業雖說和南州刺史平級,但因為有個大靠山,南州刺史不敢怠慢他,好吃好喝伺候着不說,還分出了自己的刺史府招待對方,幾天下來耗了不少銀兩。南州刺史身心俱疲,就盼着唐世業趕快走人。

可唐世業就像玩上了瘾,久久不願離開。

這日兩人游過名山,正驅車回府,唐世業與南州刺史說着話,忽覺車中悶熱,便掀開車簾透氣。他往外看着看着,這視線便定在那裏收不回來了,眼裏顯出些露骨的東西來。

直到再也看不到了,他才意猶未盡回身。

“蔣大人,這街上賣豆腐的女子,你可知道?”

南州刺史整個一激靈,迅速反應過來對方這是惡習又起,一時頭疼萬分。

“大人說笑了,這南州上萬人,我哪裏個個都能知道,您要是……”他實在難以啓齒,“要是感興趣,我将人叫到刺史府便是。”

唐世業滿意一笑,絲毫不覺無恥:“那就有勞蔣大人了。”

南州刺史心裏将他祖宗十八代都罵了一遍,臉上卻不敢顯出分毫。

唐世業貪色之名,果然名不虛傳。

回了刺史府,蔣大人也很糟心,遣了人來,也不說為什麽,只吩咐将南街上那個賣豆腐的叫來,随後嘆着氣進了書房。

底下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仍是聽話地去抓了人了。

而就在他們達到豆腐攤的前一炷香時間,謝卿也到了那裏。

他倒不是看上了這豆腐西施,而是來吃豆花的。

厲淵他們行事小心,住進客棧,能不出來就不出來,在街上也都是鬥篷遮面,絕不将真面目示人。可謝卿憋不住,他自由的時日尚短,每到一個新地方就十分好奇,忍不住想到處走走。

走着走着,就到了豆腐攤前。

他用身上為數不多的錢買了碗豆花,坐在攤旁吃起來。

豆花清甜可口,賣豆花的女子也是秀婉清麗。

等他快吃好了,那女子突然一臉為難找到他,蹲下身小聲道:“小郎君,你替我看一下攤位可好?我……我有些不舒服,要去茅廁一下。”

謝卿左右看了看,附近還真只有他一個人。想着這活兒也不難做,便點頭應下。

“那你快去快回,我幫你看一下吧。”

那女子紅着臉,千恩萬謝地走了。

謝卿起身走到先前女子站的地方,當真替她看起了攤。

刺史府那些人到了南街,就找到一家賣豆腐的,又只看到謝卿站在那賣豆腐,話不多說就上去将人架走了。

“欸你們幹嘛啊?”謝卿驚恐地掙紮起來。

為首那人朝同伴使了個眼色,對方掏出塊布就把謝卿嘴堵嚴實了,讓他再也發不出聲音。

謝卿“唔唔”着被他們提溜小雞仔那麽提溜走了,有不嫌事大地湊熱鬧探看的,為首那人便掏出刺史府的令牌,讓他們都散了。

謝卿一聽他們是刺史府的,立時覺得是楊庭萱的蹤跡敗露了,他們是要抓他去砍頭的,別說是腿,整個身子都軟了。

久等謝卿不回,眼看要吃晚飯了,哥舒柔先忍不住開口:“九郎怎麽到現在還不回來?以往他可不會錯過用飯時間的。”

楊庭萱見她提了,也跟着道:“是啊,會不會……會不會出了什麽事?”

兩人不約而同看向厲淵。

厲淵正在桌邊擦拭自己的雁翅刀,聞言垂眸思索片刻,倏地将刀歸到鞘裏,起身往外走去。

“你們自己多小心,我出去找他。”

哥舒柔見人走了,搖了搖頭,一副看穿一切的模樣。

“他一把刀來來回回擦了這麽久,明明也很擔心,非要我給了臺階才肯下。”她嘆了聲,“男人啊。”

楊庭萱不知道怎麽回她,也不願在背後說人是非,便端起杯子假模假樣喝了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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