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暴君不近女色09
陽光明媚, 天高氣爽, 一個穿着淡粉色宮裝的少女,懷裏抱着一個棕色的物什,坐在乾清宮門前的臺階下, 小小的一團。
剛和幾個臣子商議完政事, 正看着禦膳房的宮女一樣樣地将今天的膳食傳上桌,皇帝就聽周公公傳話說,齊嫔娘娘似乎在外頭等了有一個時辰了。
他出門一看,看到的就是這個場景。
車厘子還在拔草。
時下草還沒有完全變黃, 仍帶了點綠色。車厘子用的巧勁,一根一根的把草攔腰截斷扯下來,再把它們整齊得堆在一起。
沈淵走到她旁邊的時候, 那一堆“草山”已經初具規模,幾乎堆的有半個臺階那麽高了。
抱着食盒在這個地方坐了兩個小時的車厘子,現在是又餓又累,雖然會時不時地挪一挪小屁股, 屁股還是坐得有點疼, 坐久了還腰酸。偏偏她又想用苦肉計來激起沈淵的憐惜,一開始就拒絕了小太監欲給她尋把椅子來的好意。
想做好一個上進的妃子真難, 又要會宮鬥,還要能為得到皇帝的垂憐而舍得委屈自己。等以後沈淵恢複記憶了,她一定要作天作地,作得他腦袋炸開,才能對得起自己這段時間的努力付出。
她嘆了口氣, 想擡頭看看太陽的方向,不想,看到的竟然是皇帝的俊臉。
揉了揉眼睛才确定這不是幻覺,車厘子臉上的無聊和困倦瞬間被欣喜取代。
“陛下!”她高興得跳了起來,只是剛才又坐得太久,現在又起身太猛,頓時眼前一黑,整個身體踉跄了一下往前倒,被一只大手扶住了腰。
順勢半依偎在他懷裏,她用手低着太陽穴揉了揉,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
等她能自己站着了,皇帝似甩燙手山芋一樣把她甩開,“你這是做什麽?”
他表情有點不好看,薄唇微抿,不怒自威。
“臣妾煮了湯,來送給陛下喝。”車厘子說着,獻寶地把食盒提到沈淵眼前。“現在時間正好,湯應該還有些溫度,不燙不冷,正好适合喝。陛下可以先喝了湯然後吃飯。”
沈淵卻一點都不領情,皺着眉頭說:“朕說了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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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太兇了……
對比起以前沈淵每次吃到她親手做的東西時都會露出的又開心又感動的傻樣,眼前這人不但聲音聽起來很不耐煩,就連臉上也是滿滿的不耐煩的表情,就怕別人不知道他一點都不想應付她。
落差太大了。
她辛辛苦苦自己準備的食材,自己切自己熬,然後又抱過來在這邊坐了兩個小時,他卻一點都不領情,這樣對自己。
車厘子越想越委屈,尤其是在沈淵面前,她的委屈往往會被放大無數倍。
她其實是不喜歡自己這副嬌滴滴的樣子的,只是沈淵每一次都會在她鬧脾氣耍小別扭的時候抱着她,說什麽,就喜歡看她這副可愛的模樣,所以慢慢的她就放任自由了。
曾經被他寵着有多甜蜜,現在他的漠然就有多可怕。車厘子低下頭狠狠的閉上眼睛,把淚意逼回去,壓着嗓子,盡量不讓人聽出哭腔,用帶了些小奶音的語氣可憐兮兮地勸道:“陛下就試試吧,萬一這湯正好和您的口味呢?”
她以為掩飾的很好,其實那細細軟軟的聲音裏的委屈的,都快溢出來了。
皇帝滿心煩躁,發現自己竟然半點也見不得她這一副委屈的模樣,第一反應就是她又用了什麽魅惑的技能。
他皺着眉頭,後退了兩步。心底猜測這魅惑技能是否和距離有關,他剛才好像離她太近了些?
他在做什麽?
不但拒絕自己,還要和自己保持距離?
車厘子拿食盒的手微微顫抖。
這種被視若蛇蠍避之不及的感覺很不好,連那些委屈都被憤怒所取代,一時間淚意全無。
她耐着性子再次問道:“陛下真的不要嗎?”然後在心裏對自己說,最後再問一次。
“你回去吧,勿要再來糾纏。”
車厘子怒極反笑,擡頭瞪着他。
仗着自己失憶了所以有恃無恐嗎?
一點都不領情是吧?完全不想和她有任何交集是吧?一心只想當一個明君不談戀愛是吧?
那她就不奉陪了!
沈淵看完了她的神情變化,不知為何背後竟然有些冷意,總覺得情況不太妙,可是一想到此女接近自己都是為了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又強行無動于衷,看車厘子強硬地把食盒塞進自己手裏,從牙縫中擠出“臣妾告退”四個字,轉頭氣沖沖的走了。
一時間他的腳仿佛又有了自己的意識,往前追了兩步,那強烈的想要追上去解釋的念頭,才被他強硬壓下。
人終于走了,看樣子似乎不會再糾纏他了,沈淵本應該松口氣的,但是不知為何,他的心仿佛被高高提起,心跳的頻率也不太對,總是有些忐忑。
他過了兩天清閑日子,強行不去思考始終萦繞在心頭的不安的感覺是什麽。
第三天下了早朝,就見周公公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提筆批完一份奏折,沈淵很是随意的把奏折放到一邊,反正有周公公在一旁幫他整理。
他懶懶地問道:“何事?說吧。”
“老奴不知當講不當講。”
“講。”
“齊嫔娘娘今兒一早就在收拾東西,聽說是太後要送她回宰相府。”周公公小心翼翼的看了一下沈淵的神色,見他沒有多大的表情變化,才繼續說道:“娘娘還托奴才轉達一句話給陛下。”
“娘娘說,‘君若無心我便休,自此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沈淵并不是無動于衷,而是反射弧突然變長,因為不太敢相信耳朵所聽到的。
他寫字的動作一頓,奏折上瞬間多了一灘墨跡。周公公忙将奏折從他手下搶救出來,還好那筆上墨水沾的不多,只暈開了一點,奏折只被遮了幾個字。
也不知道那幾個字關鍵不關鍵,影不影響閱讀。
再看皇帝,仍保持剛才的樣子站在那裏,長身玉立,有如一棵勁松,只是失了神采。
“陛下倘若真的不喜看到臣妾,不如放臣妾出宮,臣妾必再不來煩擾陛下,自找一個如意郎君嫁了!”
如意郎君……
沈淵持筆的手微微顫抖,過了好一會兒,才将筆放下。他坐在椅子上,喊了聲“暗一”,就有一個黑衣人憑空出現在他面前,單膝跪下。
“把慈寧宮和廣靈宮的眼線都叫上來。”
廣靈宮是車厘子的寝宮。
周公公眼觀鼻鼻觀心,耳朵卻高高支楞起,總覺得他的猜測被證實了,陛下果然在不知不覺中對齊嫔動了心,偏偏他還不自知,屢次拒絕齊嫔的示好。
如今齊嫔要被太後送回宰相府了,他才知道着急了。
不知事的男人啊……
周公公哼了聲。
早幹嘛去了。
雖然說他是陛下的人,但是在這件事上,他是站在齊嫔娘娘那邊的。
不一會兒被安排在太後和車厘子身邊的嬷嬷就被帶了上來,周公公還友善的朝慈寧宮的嬷嬷笑了笑,得到一個禮貌微笑的回應。
這嬷嬷是太後身邊的紅人,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太後的左右手,平時在明面上和周公公極為不對付,兩人一般見了都是互相給白眼的那種,然而私底下他們都是皇帝的人,因為早年的一些事互相扶持過,關系甚至還不錯。
“近兩日慈寧宮有何異動?”皇帝問。
“回陛下的話,慈寧宮無大異動,太後前幾日免去了衆位娘娘的晨昏定醒,說是為陛下生辰準備獻藝。”
“齊嫔為何突然要被送出宮?”
嬷嬷明顯沒想到皇帝會問這種問題,她是太後的“心腹”,自然知道太後對車厘子究竟有無聖寵加身的猜測。她不敢思考太多,如實将那天車厘子栽贓齊姝的事說了出來。
“第二天,齊嫔娘娘按着以往晨昏定醒的時辰來了慈寧宮,對太後說她已經招了您的厭煩,不想連累宮中其他姐妹,請太後将她送回宰相府,還她一個自由之身,同時免得讓您真的厭棄了後宮。”
“太後就如此應允了?”沈淵眉心緊蹙,顯然不能明白太後是如何思考的,皇帝的妃子竟然想送出宮就送出宮,想給她自由身就給她自由身。
就這麽迫不及待的想往他頭上戴綠帽子嗎?
“陛下一直不肯臨幸後宮,太後娘娘便不得不信齊嫔娘娘的話,她确實怕您真的把整個後宮都遣散了,把各位娘娘們都送回家,便未曾來問您。”
她話音未落,門外便有太監傳話。
“陛下,慈寧宮的芷蘭姑姑求見。”
來的正巧。
等兩位嬷嬷藏到了屏風後,周公公才去開了門,放芷蘭進來。這芷蘭和剛才的那位嬷嬷同為太後的左右臂膀,不過她是真正替太後辦事的,是太後心腹中的心腹。
“奴婢請陛下安。”
“起。”
“陛下,太後有事想問陛下,派婢子來問問,陛下何時可以去慈寧宮一趟。”
“可有說是何事?”
“似乎和重新選妃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