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朔月之變（2)
——江戶城·旅店——
“啊……好累啊……走了整整一天了啊……”
從滑瓢的府邸回到旅店之時，正好已是深夜。雖然理奈他們這時候歸來有些令店裏仍在工作的雜役有些吃驚，可是随着千裏一進店裏就說要回房休息後，理奈和那海也跟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因為太晚了又來不及安排房間，那海你今晚就跟我睡吧。”理奈這時準備好帳臺上的被褥，轉過頭看着坐在燭燈一旁的那海。
此時在純粹黑暗的四周，燭火之光照耀出鵝黃色的光源令理奈看清她精致的五官在光照下陰影分明，而一頭淡藍色的長發這時放下，垂落在她肩膀的兩側不禁使得眼前的那海更添幾分姿色。
真不愧是女鬼啊，長得真好看……
理奈這時不禁看呆的時候，那海正巧将金色的瞳子移向她，不滿地說道：“蠢女人你盯着我看幹什麽？”
“……”理奈頓時一怔，立即苦笑起來，“啊……其實沒有啦，今天……今天真的謝謝你和千裏。”
“……”那海這時愣住，很快便雙手抱住自己地将頭扭到了一邊，“千裏對你太過信任了，我只是不想看到同族因為人類的事情煩這煩那的！”
“呃……我……我知道了。”理奈不禁苦笑着，心裏的确感覺自己真的要好好感謝千裏，更何況……
“不過，那封信到底寫着什麽啊？”就在這時，那海突然轉向了理奈，輕聲疑惑道：“你真的覺得滑瓢可信嗎？要不要好好确認一下？”
“……”理奈突然怔住，呆呆地看向那海，“确認？”
“是啊，如果他告訴你的地方不但沒有靈切丸，而且還是更加危險的地方，那麽你要怎麽辦？”那海這時來到理奈的身邊，忽然的親近感令理奈遲疑了片刻。
“不……不可能吧……”理奈心裏細細回憶了下今天所見的滑瓢，心聲告訴自己滑瓢絕對不可能是那種耍陰謀的妖怪，至于為什麽？他不但認識爺爺、能說出爺爺其實是伊織家的英雄，而且他沒有任何理由對理奈自己不利。
“哎……這麽說？你到現在為止還是認為妖怪是可信的嗎？”那海這時說話的語氣帶有輕微的挑逗，令理奈一下子感覺全身不舒服，“伊織家現在臣服于鬼族還是妖怪，我想這點你最清楚了吧？”
這一刻，理奈只感覺全身上下都有一陣毛骨悚然的感覺。是錯覺嗎？為什麽心裏突然有一陣冷意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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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海……你為什麽那麽說？”理奈這時雙手撐在身後，稍稍拉開了與那海近坐的距離，卻見此時的那海正看向她，沉下黯淡的金眸細聲道：“啊啊，真是枉費了千裏對你的一番苦心啊，他還是那麽相信你的呀——嘛，也無所謂了。”
“你……你說什麽啊——？！”突然，就在理奈想要說出什麽的時候，眼前的那海猛地伸手抓住了她的腰帶，從中極快地取出了滑瓢親手交給理奈的信封，“那海？！”
理奈一時間還來不及反應過來，就被眼前的女鬼伸手重重推到一邊，全身一下子使不上力氣。
“酒吞童子，已經得手了哦。”就在這一刻，那海突然對着空氣說了一句，理奈的心髒就好像快要停止一般，呼吸的空氣瞬間顯得凝重——“那……那海？！”
理奈這時趕緊撐起身，卻見那海這時拿着信紙露出了一抹從未見過的陰森冷笑，整個全身都僵硬起來了。
“要怪就怪你和千裏不好吧，竟然随便相信了別人……嘛，其實老實說我和你的立場多少是有點相似的吧，都抛下了千裏去相信別人。”
那海這時看向理奈想要伸手去拿起帳臺一旁的長太刀，立即一腳将長刀踢到了很遠，“不會讓你有還手的機會，要怪就怪你的命不好。”
“……”理奈頓時怔住，擡起頭看向眼前的那海漸漸難以置信地蹙緊了眉，“原來你是酒吞童子身邊的人，你竟然騙了我和千裏！”
就在理奈這時咬牙發洩出來的時候，一聲似曾相識的聲音突然從她的身後傳了過來——“所以說伊織家的人都是笨蛋吧？敵人就在眼前也不知道吧。”
“……”理奈一時間突然被這個聲音震撼了一下，腦海裏立即浮現出一個全身漆黑、天狗面具遮住臉頰的身影，然後是漆黑的鬼角與微微顯露出來的銀色發絲，那就是——“酒吞童子？！”
理奈瞪大眼睛看向後方，全身上下湧起的力量随着伊織家遭遇的襲擊而感受的恥辱瞬間爆發出來，猛地向後出了一拳。
“喂，竟然對見了不僅一次的‘知心摯友’無緣無故地出拳，你還真是個野蠻的女人啊。”然而理奈在這一刻也知道自己幾乎沒有打到的勝算，可是她又沒有想到黑暗中的酒吞童子竟然直接接下了她的拳頭緊緊地握住。
“……”理奈頓時一怔，看着酒吞童子站在燭光無法照亮的黑暗處，內心就好像凍結一般地意識漸漸麻痹了。
會死嗎？酒吞童子來這裏打算殺掉毫無防備的她嗎？
“……”理奈這時看向一旁，看到安綱的刀鞘一部分暴露在昏暗的燭光之下，身體剛想快速移動過去，卻被酒吞童子用力抓住了手腕，“呃……”
突然看到一張大手牢牢地抓住了自己，理奈一時間完全沒意料到酒吞童子似乎已經比自己先估計到了什麽。
“喂，難不成你真的到現在都沒有發現嗎？這個世界，光是對人的信任都不能持續多久，更何況是對鬼？”
酒吞童子這時說道，理奈立即試着掙紮起來，“誰會相信你的鬼話！！！”
理奈這時猛地掙紮起來，卻一下子被黑暗中的身影猛地伸出雙手拉住了肩膀，突然被垂落在自己眼前的銀色發絲漸漸僵住了動作。
“……”理奈這時瞪大眼睛，看到燭光下自己的眼前被一個胸膛占據了視線，而紅紋浮現在衣襟敞開的邊緣，令理奈一時間猛地想到了什麽。
“那麽還真是可惜了啊，難得我竟然會特地貶低自己的身份來你身邊。”
理奈擡起頭，視線一下子被眼前的臉孔緊緊鎖住了一般，此刻除了驚呆地瞪大眼睛、張大嘴巴外，她已經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了。
一雙細長的妖眸有着一抹紅紋隐隐勾列出來，此時帶着嘲笑的韻味注視着自己。而垂落在臉頰上的銀發，理奈看着那張在燭光照耀下隐隐浮動陰影的俊俏臉龐，忽然有一種無法呼吸的沖動。可又在一時間，所有的千言萬語卻全部凝聚成了一個名字，令理奈顫抖地呼喚出來，“朔……月……？”
“……”那海這時看向眼前的‘酒吞童子’，稍稍沉默了一下便轉過身走了出去。
“等等——！”理奈這時立即意識到滑瓢的信在那海的手上，趕緊轉過頭卻被眼前的朔月阻止，一下子被他拉到了身下，一手反扣雙手，一手緊捏住下巴。
“真是可惜了，那把刀就交給我代勞，你就好好回你的伊織家住着吧。”朔月這時看着理奈全身掙紮的樣子冷冷地蹙緊細眉，不帶任何感情地說道；“如果你再亂動一下的話，隔壁房間裏那個已經睡着了的孩子……我就會讓那海去殺了他。”
“不要……”理奈頓時一怔，“不要傷害他！不要殺千裏！”
“嗯，只要你老老實實的——嘛，我只要說一句話就算你不願意也會老老實實的吧？”
理奈此時無法相信自己眼前的一切，在伊織家見到的雜役竟然就是酒吞童子？為什麽？為什麽要隐瞞身份來伊織家……
“你到底……有何企圖？”理奈這時壓低聲音，盡管因為酒吞童子拿着千裏的性命，可是她的全身都在抗拒着他，“難道是要報複……報複伊織家嗎？”
“……”酒吞童子這時稍稍沉默了一下，垂下黯淡的碧綠色眼睛冷冷地看向理奈，“我的真正目的只是想向衆鬼族施行毀滅，但是你們伊織家的存在太過礙眼罷了。”
“……”理奈頓時怔住，雖然曾經聽到酒吞童子說過想要毀滅鬼族，可是她全完全沒有想到為什麽他會想從伊織家下手……，“為什麽……？”
“還用說嗎？”酒吞童子的臉上漸漸露出殘忍的冷笑，看着理奈不知不覺放松了警惕，“因為你們會毀了我。”
“……”理奈這時瞪大眼睛，感覺到酒吞童子似乎松開了力氣立即掙紮一下，可是雙手卻仍被酒吞童子緊緊扣住，唯有下巴得到了自由，立即扭開頭向着酒吞童子的手臂上重重一咬——一時間，理奈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可是她除了這個辦法，根本沒有機會讓酒吞童子松開自己。
“……”酒吞童子其實早就料到理奈會反抗，所以事先特地稍稍松動了下卻立即将注意力轉向了緊扣理奈雙手的力氣上，卻又完全沒想到眼前的女人竟然會那麽倔強，一下子感覺自己的手臂上傳來一陣難忍的疼痛，冷汗不禁從額間微微溢出，“你……你還真是……”
“……”理奈這時隔着雪白的袖子咬住酒吞童子的手臂，一開始用出的力道明明很用力，卻又不知不覺漸漸松了一下。等到理奈見酒吞童子還在抓着自己的雙手時，理奈想要咬得更加用力卻怎麽也辦不到，“呃……”
然而令理奈意外的是，自己的眼淚為什麽會突然流出來，甚至現在還随着自己的臉頰，慢慢滴落到那條令自己厭惡千倍萬倍的手臂上。
“喂……你當你是狗嗎？”而酒吞童子努力隐忍着疼痛，看着理奈似乎有些松口又想要緊咬的樣子，低下頭一下子有些意外地發現這個女人竟然哭了，“難不成，因為我是朔月才這樣的吧？你的野蠻去哪裏了？”
酒吞童子這時空下的另一只手緊緊拉進了理奈，将臉湊到了她的耳邊看着她，“不會下手的吧，你還真一個什麽都會輕易相信的蠢貨啊。”
“……”理奈這時被酒吞童子一挑逗，立即緊咬住他的手臂——才不是……因為他就是朔月……
理奈的內心，此時不斷重複着那天夜晚所遇到的男子，她當時真的是發自內心地将他視為自己的朋友，盡管會面的時間不多，但是理奈她真的……
如此單純地以為他只是朔月。
“喂，還不能再咬得更痛一點嗎？你對我的怨恨就這點程度嗎？”酒吞童子這時在理奈的耳邊輕聲冷笑着，又繼續下去，“不過，看到你一副要哭了的樣子，還真是挺美的。【那麽……晚安吧】，下次見到我的時候，我可是很期待你撲過來的樣子呢。”
朔月就是酒吞童子……
酒吞童子就是朔月……
一時間，理奈的大腦裏只回響着這兩句話，此時此刻根本沒有來不及多想什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意識漸漸走遠——視線，也随着暗了下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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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隔扇推開，長廊上的少女這時趕緊擡起頭，靜靜地凝視着出現在月光之下的銀發男子。
“你不殺她，果然還是留着有什麽用嗎？”那海這時看向酒吞童子，望向他關好的隔扇，輕聲道：“但是你還真是溫柔啊，因為她是伊織家的人，而你是‘酒吞童子’的緣故？”
“……”酒吞童子沉默了一下，擡起頭道：“我不是說過了嗎？到了必要的時刻我必然會殺了她。”
“……”那海這時垂下眼，輕聲道：“沒想到今天發生了那麽多事……我真的很意外你竟然會以酒吞童子的身份活着……那個……是叫朔月吧……以後，我就叫你這個名字嘛？”
“……”酒吞童子這時遲疑了片刻，移開視線道：“無妨。”
“……”那海看向他，閉上眼睛道：“總之，我今後能一直在你身邊就夠了——啊對了！滑瓢的信！”
一時間，那海內心的感觸一下子多到無法整理。可是一想到接下來的日子還有很長，那海這時深吸一口氣振作自己：既然自己選擇了這條路，那麽她就要毫無保留地做他的依靠和後盾，全心全意地支持他……
“……”酒吞童子這時看着那海拿出了新，卻暗中不被她聽到地輕聲說道：“謝謝你，姐姐。”
“嗯？你剛才說什麽？”那海突然感覺酒吞童子的嘴唇似乎動了動，立即停下了打開信紙的動作。
“不，沒什麽。”
“啊哈哈，朔月是害羞了嗎！？”
“少廢話了，快點打開。”
“唔……真不可愛啊。”那海這時心滿意足地跟酒吞童子鬥嘴幾句，卻內心甜滋滋地打開了信，又突然一下子被信紙上暮然冒出的青色火焰吓了一跳，“唔啊啊！這個是什麽啊！”
那海吓得立即把信丢下，一步跳到了酒吞童子的身後不安地看着落到地上的信被青色的火焰極快地吞噬掉，“朔朔朔月？！這個是什麽啊！”
“……”酒吞童子這時看向燃燒的火焰漸漸消失，似乎有所預見地蹙起了細眉，冷冷地正聲道：“看來，滑瓢那個妖怪對我們也有所戒心啊。”
“嗯？”那海一時間傻傻地呆住，卻又很快靈光一閃，一下子想起了什麽，“滑瓢是不是在你對全城下幻術之後才回來的？”
“應該是吧……這個老奸巨猾的妖怪……”酒吞童子這時有些疲勞地閉上眼睛，轉過身對着那海說道：“你現在就離開江戶城，我已經派千澤在城外等你，今天我恐怕有點體力過支了，不能陪你。”
“千澤？是千澤嗎！他還活着？！”那海這時愣了一下，立即對着他點頭道：“我知道了！我這就離開！千……朔月！你要當心點哦！”
“知道了，你快點離開吧。”酒吞童子這時将那海轉了個方向，伸手推了推她，“我明天晚上會回那邊的，我想接下來的時間由千澤給你解釋應該不會有問題的吧。”
“好的！我明白了！”那海此時就好像個孩子一樣露出天真燦爛的笑容，對着酒吞童子揮了揮手，“我走了，你一定要回來哦！”
月下，少女的身影就好像一只蝴蝶一般輕盈地從他的眼前飛舞着，卻又不曾知曉當她遠去不見時，他的神情又漸漸凝重……
“那麽……明天又要怎麽辦呢……”
酒吞童子這時看向天上的夜空，閉上眼睛沉默了片刻，轉身離去。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