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莫要再提
方怡嘆為觀止,這老頭兒到底該是有多厚臉皮,才說出這樣話來啊?
趙老爺子看趙立夏神色不虞,心裏厭惡感甚,只覺得這長孫比他那長子還要讨厭,板起臉又說道:“當着你爹娘面,難道你連這點兒事兒你都不肯答應?”
旁邊趙家老二連忙旁邊打圓場:“立夏,叔不是想要占你屋子,實是家裏頭空不出多餘屋子給三牛娶親了,只是借你家一間房,等完了就退出來。”
趙家二嬸兒也難得堆起笑臉:“立夏啊,嬸兒這不也是沒法子嗎,你三牛哥好不容易才說上一個媳婦,你也不想看着這親事告吹吧。”
這會兒功夫,四周祭完祖人也紛紛望了過來,老遠只看到老趙家這些個笑着臉,而趙立夏他們則板着臉,也不知道是說些什麽。
趙立夏深吸了口氣,松開緊握拳,冷冷道:“我爹娘去世還不足一年,家裏尚且孝期,怎麽能辦喜事?”
趙老爺子哼了一聲:“是你堂哥娶親,又不是你自個兒娶親,有什麽不行?怎麽,難道連我說話也不管用了?”
趙立夏擡起頭,目似點漆,卻深藏深沉悲涼,他轉頭望了眼自家父母近咫尺墳冢,低低應了聲:“好,只借三天,回門過後,你們就退出去。”說完,轉身就要離開。
“站住!我話還沒說完,誰準你走了?”趙老爺子怒斥。趙立夏停下動作,繼續冷冷地看着他。趙老爺子沉着臉:“我之前聽說,你家地裏下了好幾樣種子?有你這麽糟蹋東西嗎?”
趙立夏悶不吭聲,他身後那幾個也都抿着唇不去看面前爺爺。
趙老爺子氣得不輕,忍不住又杵了杵拐杖:“都啞巴了?你二叔三叔家地裏都種不滿,你還拿着種糧亂糟蹋!回頭,把你屋裏多餘種糧勻給你二叔三叔!”
怒極反笑,也許是趙立夏此刻內心真實寫照,聽到這裏,他居然一點兒都不難過了,只覺得果然如此,他這位爺爺從來都不會有好事兒找他,先是強行借屋子,現是要種糧了!他淡淡道:“沒有多餘了,全部都已經種下去了。”
“那就把你地裏那些挖出來!橫豎是剛種下去,來得及!好過白白讓你糟蹋了!”趙老爺子說理所當然。
趙家幾個小點兒已經氣紅了臉,趙立夏卻神色不變:“那是我花錢買來。想要,可以,給錢,我去幫你們買。”
趙老爺子沒想到趙立夏居然敢當衆頂撞他,下意識舉起拐杖就要敲過去,卻看到四周人不屑目光後,生生壓下了這念頭:“你錢也都是你老子!補貼一下你二叔三叔是應當!”
趙立夏目光倏地銳利起來:“這錢是我爹娘血汗錢,是留給我們兄妹幾個活命錢,誰都不許打這錢主意,我爹當初是被爺爺你半賣半送給了獵戶當徒弟。爺爺,我敬你是長輩,別逼我把當年舊賬全部都翻出來,到時候,就算鬧到祠堂我也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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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這些,趙立夏再也沒有理會那一群人,提上竹籃子帶着一衆弟妹轉身就走。方怡走後,隐約聽到身後傳來咒罵聲,她眯了眯眼,與其有這樣親人,倒不如一輩子都做孤家寡人!
祭祖時發生事并沒有引起太大波動,畢竟是祖墳山前,即便是趙老爺子,也是壓低了聲音訓斥趙立夏。所以,當趙家二嬸兒得意當着村裏人面跟前來打探詢問親家拍着胸脯保證他們家和睦着呢,還說那趙立夏主動把屋子讓了一間出來給堂哥娶親用。這話說出來,外村人不知緣由,還真信了先前事兒是誤會,可趙家村兒人就沒那麽天真了,看着趙家二嬸兒目光滿是鄙夷。難怪那天祭祖時候老趙家這些人對着那些個半大孩子眉開眼笑,原來還是沖着人家屋子去,真是不知羞啊!
方怡不知道趙立夏心裏頭到底打得什麽主意,那天祭祖回來之後,趙立夏居然跟沒事兒人似,還把情緒低落幾個弟弟也勸了一番,屋裏頭不再是沉甸甸了。第二天,一行人又去了方怡方辰父母那邊祭祀,方怡倒是沒怎麽落淚,到底不是她親生父母,不過方辰哭得很傷心,連帶着趙家幾個小也哭了一場。方怡覺得這也沒什麽不好,大哭一場反而能宣洩心中苦悶。
祭祖之後,方怡本打算找個時間讓趙立夏帶着再去一趟城裏,可趙立夏卻搖頭:“清明時節不要出行,等過陣子再去吧,何況,這會兒去了,也未必能碰上那掌櫃。”方怡只得應了,又繼續她做鞋子大業,趙立夏則是帶着趙立秋每天去地裏晃一趟。
直到某天,沉寂了将近一月之久老母雞窩突然有了動靜,接着就聽到方辰和趙立年驚呼聲:“方怡姐!小雞出來了!”方怡連忙丢了手裏鞋墊子,跑到雞窩那兒一看,一窩毛茸茸嫩黃小雞仔擠一起,眨巴着豆兒似小眼睛,別提有多可愛了,那叽叽喳喳聲音小小,脆嫩脆嫩,方怡恨不得過去摸一把,可看着老母雞一旁虎視眈眈模樣,又自覺地放棄了。
“去給弄點兒蚯蚓來喂它!”
另一邊兒兔子窩裏,肚子圓鼓鼓母兔子似乎受了這邊老母雞影響,第二天居然也産下了一窩子小兔兒。
一時間,家裏頭熱鬧鬧,前陣子不愉全部都消失生命誕生喜悅中,孩子們眼裏,這些小雞小兔子就跟玩具似,這玩具長大了還能當肉吃,可好了!就連趙苗苗都知道時不時地撚上一根草喂小兔子,可惜沒有一次成功過。
這期間,方怡親手給趙立夏做第一雙布鞋也面世了,趙立秋瞅着自家大哥含笑眼眸,默默地将提了許久心按回到肚子裏,這下子,他可以情地穿着鞋子跑了!當晚,穿上了鞋子趙立夏決定第二天就帶方怡去趟城裏,方怡有些意外,趙立秋一旁擠眉弄眼,大哥真是,有鞋子就想出去顯擺!
第二天,照例只有趙立夏和方怡一起出發,這回兩人沒趕牛車,只一人背了個大竹簍就出發了,趙立夏把那張麂子皮也捎上了,方怡揣着抄好書,心裏頭琢磨着等會兒可要好好解釋一番,不然兩本書抄上一個多月,黃花菜都涼了!
等走到城裏時候到正午了,兩人直奔白叔店鋪所那條街,趙立夏先去找白叔,方怡先去找那掌櫃,回頭再碰面。那書店店小二看到方怡時候,露出吃驚表情,轉頭沖屋裏喊:“公子,那位抄書沒給押金小姐來了!”
方怡滿頭黑線,什麽叫抄書沒給押金,她有擔保人好伐!是掌櫃主動提出不用給押金好伐!等到那位瘦長身影從裏面出來時候,方怡已經換上了一副笑臉:“掌櫃,實不好意思,這書是一早就抄寫好了,只是前陣子家裏忙着春播,一直沒功夫過來給您,是我不好,之前來時候也沒想到這一層。拖了這麽久,真是對不住呀。”
掌櫃暗道這小丫頭倒是有趣,面上微微一笑:“不礙事,這兩本我這裏還有庫存,不急着要。安明,給姑娘數六十文錢。”
那店小二忍不住湊到掌櫃跟前兒,小聲地嘟囔了一句:“公子,這書還沒查過呢。”
還不等掌櫃說什麽,方怡立刻把書雙手捧上:“應該!掌櫃,您先過目一下。”
掌櫃暗自瞪了眼店小二,接過方怡書,細細地看了起來,翻了幾頁,心裏不免贊嘆,看樣子倒是用了心思,每一頁都很工整,也沒有錯字,不錯,不錯。仔細看了一遍之後,掌櫃滿意讓店小二給方怡數了六十個銅板,又問方怡這回要拿幾本。
方怡想了想:“如今家裏比較空閑,如果您不介意,我這回就帶四本回去吧,這次保管半個月就給您送來!要不我放些押金這裏?”
掌櫃笑了:“不必,姑娘人品我還是信得過。安明,給姑娘再選四本過來,兩本詩集,兩本小說。”
就兩本書抄了兩個月,這人品哪裏信得過麽!店小二偷偷嘟了嘟嘴,對自家公子大方做派十分無奈,卻還是認命地去挑書了。
拿到書和筆墨紙張,方怡笑彎了眼,不住地跟掌櫃道謝。掌櫃心情似乎很不錯,想到上回方怡要了本三字經回去,便道:“我這裏有一些寫壞了紙,拿去給啓蒙孩兒練練筆倒是不錯,如果你不嫌棄話,可以帶些回去。”
方怡受寵若驚,連連道:“不嫌棄不嫌棄!實不相瞞,家弟平日裏都是一盤細沙上練習寫字,寫完抹平就是,實是家中貧寒,買不起多餘紙張。”
店小二忍不住多看了方怡兩眼,心裏頭對她不滿也散了一些,仿佛看到一戶貧寒人家裏,年幼弟弟默默地上練字,年長姐姐辛苦抄寫書本來養家,當真是不容易。掌櫃也有些動容,除去那些寫壞了紙,他又給了方怡兩支毛筆,雖不是什麽上等貨,卻也要費些銀兩才能買到。方怡自然又是一番感激。
……
另一邊,趙立夏跟着白叔走到裏屋,沖着白叔深深鞠了一躬:“白叔,立夏有件事想要請教,只是這想法有些忤逆,還望白叔莫要覺得立夏輕狂。”
白叔深深看了眼趙立夏:“既然知道想法忤逆,那又何必非要去想?”
趙立夏道:“只是這日子,實是過艱辛。眼看我爹娘勞苦一生留下家産就要保不住了,所以我才會有這般忤逆想法。”
白叔神色一動,傾身扶起趙立夏:“發生了什麽事?仔細說給我聽聽。”
趙立夏點點頭,默默将父母去世後事情詳細說了,只是把方怡說那些話都給略了過去,後只說到清明祭祖時事。
白叔聽後,沉默許久,才幽幽嘆了口氣:“想不到趙老爺子至今還執迷不悟。立夏,真是委屈你了。”
趙立夏道:“我已經對他們沒有任何感情了,我今日來,就是想問白叔,我父親當年是不是被我爺爺半賣半送給了那劉爺爺?”那劉爺爺就是那老獵戶。
白叔走南闖北這麽多年,早就人精似,聽這話風就能猜到趙立夏意思,當下目光一凜,神色嚴肅起來:“立夏,你莫不是想要從趙家脫離開來?”
趙立夏點點頭,一字一句道:“趙老爺子處處以孝道壓我,我什麽都說不得,只要開了口,那就是大不孝。若不脫離趙家,我無法保住父母辛苦攢下家業。”
白叔板起臉:“這種事豈能随便說!就是你父親,當年受了那麽多委屈,也不曾想過脫離趙家,你小小年紀,怎能有如此想法。”
趙立夏撲通一聲跪地上:“白叔,我知道我這想法太過忤逆,但我實是無奈,若只是我一人還好說,哪裏都能掙口飯吃,只是我下面還有四個弟妹,我不能讓他們無所依。”
白叔哪裏會想象不出這群半大孩子們苦楚,只不過,這事兒做不得,至少眼下做不得!他沉吟片刻,勸道:“趙老哥才剛走不久,你如今孝期未過,凡事要多加忍讓,不能太過張揚,須知人言可畏,就算你不意,也要替你弟妹想想。”
趙立夏忍不住紅了眼圈兒:“可是他們眼看着就要搶我家房子了,我卻什麽都做不了!”
“你不是已經說了麽?只借三天,三天過後就讓他們搬走!你今兒回去之後,就請裏正做個見證,方怡不是識字兒麽?讓她寫個字據,雙方按個手印兒。趙老爺子你忤逆不得,你堂哥還是可以趕。”白叔到底是見過世面,眨眼間就給出了主意:“至于那種子事兒,他們若是再打那主意,回頭我帶人去一趟你們家,保管替你擺平了這事兒。”
聽白叔這麽一說,趙立夏心裏漸漸安定下來,其實他并沒有太大心思,他不恨老趙家那些人,他只想要保住家裏田地房産,護住自家弟妹好好長大,眼下問題可以解決,他點點頭:“謝謝白叔。”
白叔放軟了聲音:“聽白叔一句,之前話就當沒說過,你以後也莫要再提,跟誰都不許提,知道了麽?”
“知道了。”
白叔拍拍他肩:“以後若是他們再找你麻煩,你就來跟白叔說,白叔給你出主意,那樣人家我見過了,保管他們讨不到你家一分一毫便宜!”
……
這趟進城,兩人又是滿載而歸,趙立夏帶來麂子皮本是送給白叔做謝禮,白叔倒是沒推辭,只是等他兩人要走時候,給了他們兩袋子紅薯面和兩斤肉,說是給家裏幾個小補身體,兩人推辭不得,只得帶上了。方怡掙得那六十文錢還沒懷裏揣熱乎就花出去了,換了幾斤鹽巴帶回去,趙立夏有心想要阻止卻也無力。早上出來時,他一心想着怎麽跟白叔說,結果忘了帶雞蛋不說,連錢也忘了帶了,只能看着方怡給錢。不過,看着方怡沒有半點私心做派,趙立夏心裏頭還是覺得很熱乎。
兩人好心情回到家那一刻,破壞了個徹底,趙立秋黑着臉坐院子裏,幾個小圍他身邊,各個兒撇着嘴,要哭不哭,一看就是受了欺負,方怡連忙問道:“怎麽了?”
趙立秋呸了一聲:“剛二嬸兒三嬸兒過來了,說是讓我們好好拾掇拾掇,她們明天帶親家過來看房子。”
趙立夏放下東西就要往外走:“我去找裏正。”
方怡叫住了他:“不用!我有辦法,他不仁我不義,我要讓他們這門親事結不成!”
趙立秋經過上次去老趙家道歉事件過後,對方怡那是百分百崇拜,此刻聽到她話,心裏頭居然有點兒躍躍欲試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人心都是偏
只是有人偏少,有人偏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