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年輕

陳狗蛋的拉車生活逐漸走上正軌了。

這是安城萬千小事中的其中一件，同樣的是，周隆在濟寧中學的講學也逐漸收到了好評，讓幾個大家都稱贊不已。

周隆，本是京都人士，幼年時家道中落，不得已搬遷到別處也就是安城生活，幸得一位恩師資助，讀到中學，得一位老師推薦去國外深造，得了幾張文憑就回來了。

他本是學得哲學，後來又學起來其他的，包括物理數學都有涉獵，但志不在此，又回頭學哲學了，這一學，也有些新天地，但此中一二，與此文無關緊要，故不多談。

現如今，不過安城的濟寧中學一個講師，弄些筆墨茍活罷了。

而親戚一衆，在戰火中分散，也不知去向，也管不到他的婚姻大事，管不到他的性向種種，這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遇見陳狗蛋這位車夫，則是這些年來，他最為欣喜的一件事情了，這莫過于姜子牙遇明君，也莫過于高山流水的合奏，細細想來，這份姻緣還真是……

“周、周先生，今天、天也讓俺來、來拉你！”

本只是偶然一次見面，而今倒成了每日一次的會面了，不知這有點結巴與傻乎乎的車夫是如何問清他每日講學與離開的規律的，風雨也好，亂事也罷，唯一未到的那一天居然是晚上陪自己大伯喝酒睡過了頭。

“陳先生，好啊！”他輕車熟路地上去，果然看見這車夫身形一僵，“不過，陳先生也不必每日前往，還是多顧慮自己活計為好。”

“沒、沒事！俺、俺幹的可、可好了！沒、沒事！”

陳狗蛋漲紅了臉，集中注意力不去想周先生在自己身後，靠近他的耳朵呼出的氣而那雙唇該是多麽地漂亮——他一點好聽的詞語都想不到。

“哈哈！”周隆向後靠去，輕笑出聲，以他的目光都可以看到這老實人的脖子都紅了。

他已經知道這個男人是同輩中人，不過果然還是欺負最好，

“老地方。”

他的家，這些日子，陳狗蛋幾乎天天去，也不是說他真的如此癡迷于周隆，好吧，的确是這樣的，他無意有意都往那邊拐彎，有一次他大伯都問他是不是在那裏有個相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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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喏喏地回答只是一個老顧客，只是一個客人。

大伯意味深長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啥子話也不說，恐怕他心底想的是——客人嘛，相好嘛，老顧客嘛，老相好嘛。

他怎麽又亵渎了周先生這樣的人了！陳狗蛋抽出一只手狂擦了汗，就繼續注意路況。

至少，他不想要周先生被石子磕到頭，那才不好，萬一，萬一，周先生不來坐他的車怎麽辦？他看不到周先生怎麽辦？如果他有錢，他就讓周先生天天坐他的車，不要周先生花錢了，他給錢。

“周、周先生，你喜、喜歡……小、小孩嗎？”

他差點都要脫口而出“周先生你喜歡我嗎”這樣的話了，真是不該！不該！如果現在陳狗蛋可以抽出手來，恐怕都要打一打自己了。

“喜歡。”

這語氣中帶着點若有若無的笑意，真不愧是周先生！聲音真的好好聽！

“看見那些孩子們努力為自己的将來讀書，問問題，我感到很欣慰，還有的孩子，說為了國家他們要奮起，要為這個國家奉獻一份力量。我真的很喜歡這些孩子”，不過，陳狗蛋察覺到周先生似乎還有些話沒有說完，“我這一生，恐怕都不會有自己的孩子了。然，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不也很好嗎？”

“哦。”并沒有聽懂的陳狗蛋只是盲目地贊同着周先生的話。

周隆也沒有強制要求這個男人聽明白什麽。

唉，在此亂世，莫說國泰民安了，更不要提天下為公了。

“陳先生，想要讀一些書嗎？”

他忽然興起問這個拉車的男人。

男人沒有回頭，但回答了：“但、但周、周先生，俺、俺不會。”不會識字，不知道意思。

“沒關系”，周隆笑着說道，“我有些話本，你可以照着圖看看，看不懂的也可以來問我。”

他們駛過的道路是一片平坦而靜谧的石板路。常青的柏樹下老人坐着下棋，小孩子轉動着螺旋或是踢着自家雞毛做的毽子玩得好不開心，婦人們在孩子身邊閑談着家常小事，真是難得的亂世桃花源。

“周、周先生，到、到了。”

陳狗蛋有些喘息的聲音響起，沙啞得像是樹葉間的密語。

“到了嗎？”周隆條件反射地回答，看到這個車夫直接撩起他的衣服擦汗，露出的一截精壯的身軀，有點口渴，但只是不動聲色地問了一個問題，“陳先生，今年多少歲了？”

他只是随意地問着，只是想要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陳狗蛋愣了愣，停下了擦汗的動作，但露出的肌肉仍在風中坦坦蕩蕩。

他笑了起來，就像他本人一樣，老實，又那麽誠懇。

“俺、俺今年十八！”

真是……周隆微微在那一片燦爛陽光中失神，真是年輕。

作者有話要說：

自我提醒一下，陳狗蛋是攻！咔咔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