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名字
“周、周先生！”
冬日裏，人的活動明顯少了起來，陳狗蛋的生意也不太好，但往常賺取的銀錢還夠得上他直到春天的生活，因此，他有事無事都來濟寧中學看看，中學門口的保安也因此認識了他，還跟他稱兄道弟，一時之間，等待周先生下課的時間也沒有那麽難熬了。
這一天，他老遠就看見周先生簡直标志性的黑色馬褂和外面穿着的灰色棉衣。
周隆也看見了他，臉上的表情似乎更加柔和了起來。
“喲，陳兄弟，快去接你的周先生，有時間再來跟我閑談。”保安大叔摸了一把煙葉子，祥和地想着。
“恩，李大哥，明天再會。”
他作揖，這是從最近周先生給他的三國演義的話本中學來，惹得保安哈哈大笑，擺了擺手，抽起了煙葉子來。
陳狗蛋也往外面走，直到跟周先生正面碰上。
“這麽冷，你應該在家中好好烤火。”
周隆說話的聲音非常溫柔，跟在黑夜中有點出入，但都是周先生的聲音，都那麽好聽，只是陳狗蛋傻乎乎地想着，如果能再聽一聽後者就好了。
但是，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周先生還是如往常一樣對待他，讓他摸不着頭腦。
讀書人，是不是都那麽複雜？
但那滋味實在令人銷魂，而周先生又是他心尖上的人兒，他等得起。
“沒事！周、周先生，你、你冷不？俺，俺皮糙，不冷！不、不冷！”
陳狗蛋傻笑着，伸手将周先生肩上的雪彈去，那一瞬，他的目光就像是這下起的雪一樣柔軟。
周隆輕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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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陳狗蛋到了冬天，也沒穿棉衣，只是在外面加了一層外套，裏面還是短打的襯衫，但他的肌膚上還是紅彤彤的，滴落着汗水，而他卻早早地裹上了棉衣，夜裏睡覺時要把炕燒熱乎了，才上床。
“走吧。”
陳狗蛋聽着這句話，就認真地點頭，轉身在周先生的旁邊往自己黃包車那邊走。忽然間，感覺有點冰冷的東西接觸了他的手，他微微目光下移，看見了周先生的手，在雪地中顯得如此蒼白。
周先生，是冷了。
這樣想着，陳狗蛋就将把那只手握住，用自己溫柔的大手包裹住。
“這樣，這樣，周、周先生……”
周隆感受到那溫柔，微微失神，但聽到陳狗蛋的聲音又回了神。
真暖和。
寫了一天板書的周隆如此想着，驅動着自己的手，然後深深地嵌入了他的手裏。
“非常溫暖。”
他們走在雪地裏，雪花飄着，如此靜谧。
等到了周隆的住所，他再次向陳狗蛋提出了進來坐坐的請求。
“屋子或許有點冷。”
一天沒有開暖氣也沒有陽光的屋子裏，進來的一刻甚至比外面還有寒冷，但只是片刻。陳狗蛋看着周先生将自己家裏的暖爐點燃，把走之前打開的窗戶關上，只留了一道小小的縫隙。
有點局促，他感覺。
這是他第二次來到周先生的家中，上一次因為下雨，早早天黑了，而周先生點着蠟燭也看不到太多，現在，天空還亮着，他可以清楚地看見周先生的住所是什麽樣子。
很整潔，這是他的第一印象，每一件東西都井井有條，擺放的位置恰到好處，充滿了他形容不出來的美麗，如果真的要用他那粗糙的言語來形容，大概就是他的屋子像一個乞丐，周先生的地方像一個貴族，真不愧是周先生！
今天的陳狗蛋依舊不吝啬于對他的周先生的贊美之詞。
“過來坐沙發，這是sofa，外國傳來的，很軟。”
但陳狗蛋只想到周先生那張床，很大也很軟，兩個人躺下綽綽有餘，還能翻身做各種事情……
頓時，陳狗蛋的臉就慢慢地變得通紅。
周隆很詫異地看着陳狗蛋的臉，一時之間居然也覺得羞澀了起來——看來，這居然是能傳染的。
他低頭便笑了。
在廚房裏把水燒起，然後拉着還呆立着的陳狗蛋坐下。
“我本來是有些矛盾的，情不自禁就跟你睡在了一起，但後來我假裝無事發生，你也沒怎麽改變。”
周隆将自己的頭枕着陳狗蛋的大腿，盯着他的眼睛，讓他無可逃避。
陳狗蛋自然是——更結巴了。
“俺、俺……俺是、是喜歡……喜歡、歡周先生！”
現在，他的腦海中想着周先生的眼睛，竟然這麽漂亮，好像裏面裝了很多很多的光芒一樣，他就看了一眼，就移不開。
他逃不了名叫周隆的毒。
“周、周先生……俺，俺……”
周隆将他的頭拉了下來，正好對着他的嘴唇，一個淺淺的吻，讓他的臉再次像個番茄一樣了，但聲音，卻鎮定了很多，甚至不那麽結巴了。
“俺，俺想知道周先生的一切，那個興順，那個……”
意外的斷句倒不是陳狗蛋想不出，而是周隆看着他的眼神真的是……讓他一下子只能想到那個雨天的一切，朦胧的，沉醉的，低啞的……他的聲音漸漸消失了。
周隆卻接了他的話，微笑着：“興順是我的字，古人每到弱冠之年，都有長輩取字，到我這兒，在幾年前，我在恩師的指導下，取了這個字，說起來，陳狗蛋，你的名字？”
“啊，俺，俺在家排行第六，爹娘想不出啥名字，就把小名當大名了，我沒字，沒字。”
陳狗蛋也偶然聽起長輩提到過字啥的，但那都是讀書人的，跟他們這些世世代代的農民沒多大的關系。
即使如此，他卻有些失落了。
“那，我為你取一個字吧。”
周隆看出了他的失落，語氣溫柔地說道。
閃耀着光的眼中，更加明亮，也更令看者癡迷。
陳狗蛋只是笨拙地點頭，啥話也說不出來，啥動作也想不到。
他的腦子裏現在，只想着一件事情——周先生會為他取什麽樣的字呢？也是，像周先生這樣喜慶嗎？他真稀罕周先生的名字，無論是哪一個，都這樣讓他感覺心窩子都溫暖起來。
就算是現在是冬天了，他還是這樣內心熾熱着，有一把火在心底滾滾燃燒，不冷，在周先生身邊，一點也不冷。
如果周先生冷，他就抱住周先生，溫暖周先生，就像——周先生救了他一樣。
陳狗蛋臉上燦爛的笑容和那些美好的記憶，讓周隆最終想到了一個不錯的名字——志財。
“陳志財，怎麽樣？”
“好！周先生說的怎麽都好！”
面對這樣的陳狗蛋，周隆也只能捏着鼻子認栽了。
“志財。”
忽然，陳狗蛋溫聲說道，然後眼睛鎖定了周先生，又喊道了他的字。
“興順。”
很自然地，在這個飄着雪的傍晚，他們交換了一個吻，其餘的，也順其自然。
作者有話要說：
喜歡的多多支持咔咔咔，希望在新年前寫完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