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答應 親我一口總可以吧

第25章 答應   親我一口總可以吧

今夜的聽樂宴只有女眷到場, 名為一同賞樂,實則為賀江鄞嫡妹妹的二八生辰。

蒙焰柔作為長嫂別出心裁, 備了這麽一出,專門哄她高興。衆人樂得趁此良機結交蒙江兩家,将那迤逦年華的小壽星圍着,争相給她覓佳胥。

雖都是嘴上說說,也将人哄得時而嬌笑時而羞惱。

因皆是女客,不便晚歸,宴席散得也早。燈影闌珊時茶酒撤下, 錦緞珠光的衆貴女們互道別詞,各自下舫登車。

蒙焰柔不喜虛禮,道過“慢走”後,不管旁人,單單扶了謝辰往馬車所停之處去。

兩人個子高挑, 一者美豔大方, 着玫色繡花紗裙;一者清豔脫俗, 襯以墨綠素裙。

朦胧在夜色裏,交相輝映。

一旁的幾位女客側眼看見, 拿絲帕微微遮臉, 彼此看了眼。

為首的那位氣雅涵高, 深望謝辰一眼,微微笑道:“謝四姑娘不常參席喝酒, 今夜倒是盡興。”

“周少夫人也看到了, 四姑娘可難得喝醉。”

“盡興?”二人身旁的少女牙尖嘴利道:“謝四姑娘只是看在江少夫人面子上, 旁人誰請得動她啊。那些眼皮子淺的,雖恨不得貼過去示好,卻連巴結的話都不敢多說。人家獨自飲酒賞景多清高, 哪将我們放在眼裏。”

周少夫人柔聲道:“四姑娘就是這性子,不喜熱鬧。”

“不是誰都像大姐姐般親和,不将人分作三六九等對待。”那少女繼續笑着說:“不過我也知道,她是怕別人假意恭維,背後說閑話呗。尋常姑娘二十……”

周少夫人立即打斷她:“涓兒,莫要亂說話。”

少女應聲沉默下去,她卻陷入深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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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不覺得什麽,今日細細端詳,驚覺謝四姑娘除去冷僻,當真算得上傾城之姿,難怪……難怪心心念念,家裏那兩個加起來也攏不住他的心。

蒙焰柔等謝辰坐定,站在車窗邊對她道:“阿爹說,九旬山上的行宮已督建完畢,宮裏的主子不日便要前往避暑。若我猜得沒錯,皇後娘娘會帶上你。”

謝辰扶額,勉強從南州的夢境裏抽出思緒,回道:“有所耳聞,但尚未定下。”

蒙焰柔的父親是禁軍統領蒙廣深,既然她得了消息,想是禁軍已經部署起來。

蒙焰柔只是随口提這事,意不在此。她重重嘆了口氣,似是不舍:“你若随行,怎麽也得月把時日。走之前記得跟我說一聲,常給我寫寫書信。”

“此前我一走半年也不見你這樣,現在不過出趟城,八字沒一撇的事情,你卻傷感起來。”

謝辰沒醉糊塗,看蒙焰柔今晚不對勁,不願再與她拖延,直接道:“你若沒有要事,我就先走了。”

“辰辰,你喝醉就別坐車晃回去了。”蒙焰柔踮腳,神秘兮兮地扒窗道:“剛巧我替你尋了個傾世美男子,你若想要他,今晚留下,我譴人去國公府說一聲。”

這樣驚世駭俗之事,蒙焰柔說得好像送貓送狗似的,只随她高興。

謝辰情緒毫無起伏,面無表情地扔下竹簾,對車夫喊道:“走。”

蒙焰柔跟在後面喊:“你要不要這麽無情啊!哎,謝辰,你千萬別後悔!”

馬車辘辘遠去,留下一地塵土。

蒙焰柔嗆了兩口,大嘆可惜,若不是那美男子跟江鄞一比遜色些,她都心動了。

謝辰什麽時候能開竅啊。

謝辰剛下船又晃在車裏,果然難受,從小案上撚了塊酸棗糕入口,無奈地笑起來。

蒙焰柔今夜是試探她,若真想留她,在船上便勸了,何必等她上馬車才說。

她不過想看自己清明時不肯點頭的事,醉酒後會不會好說話些。

謝辰之所以發笑,便是佩服她持之不懈這點,當真操碎了心。

她的事往後由她自己操心,穩定了再告訴蒙焰柔不遲。

回屋路上,想起藺長星白日裏向她訴的委屈,謝辰淡聲對衛靖和素織道:“日後不必防燕世子,他問什麽,你們如實相告。”

衛靖心知今日賭對了。

然而謝辰沒說,他作為一個正直剛毅的男兒,萬萬不會想到,某位世子爺會在背後添油加醋地賣慘惹佳人憐惜。

素織忍住狂喜,“姑娘放心。”

隔日梳妝,素織見妝鏡臺上置着一個木盒,小心打開來問:“姑娘今日是想戴這枚镯子?”

謝辰昨夜雖飲酒,早起卻眉宇輕快,她略略挑起唇角,“嗯,後面幾日都戴它。”

若素織沒記錯,這镯子她是頭一回見,絕不是添置或賞賜之物。

所以,是誰送的呢?

不言而喻。

她想不通燕世子使的什麽秘術,姑娘昨日中午還不給他好臉色,為何從晚上就改了态度?

瞧這架勢,像是重續南州的緣分,不,勝似從前。

畢竟這是宴京啊!

謝辰高興,她這做奴婢的心裏就高興,她立即道:“這血玉镯子正好襯姑娘膚色,奴婢再替姑娘搭身明豔些的衣裳吧。”

謝辰平日喜歡素淨,今日竟也不拒絕,只是道:“你定就是。”

素織心想:熟悉的“好說話”又回來了,謝謝燕世子。

巳時三刻,宮裏下了道旨意,皇後娘娘将帶謝辰去避暑行宮。

旁人或許會嘆,這樣的恩寵,放眼整個謝家都是獨此一份。

只有府裏人曉得,兩位夫人本就走不開,兩位公子日日苦讀,就謝辰一個閑人。

素織立即收拾行裝。

謝辰則出了門去,想找藺長星把話說清楚,順便問他是否得到随行避暑的旨意。

若他也去,再好不過了。

藺長星一早在國師府門口遞了拜貼,堂而皇之地進了府。

國師府不大,盛在嶄新別致,亭臺樓宇巧奪天工,繁複生輝。◇

藺長星喝了半盞次等茶,才見到陸千載的尊容。

他一張美豔的俊臉上毫無顧忌地露出笑來,愣是邪氣橫生。

“別來無恙啊。”陸千載聲線華麗,語調稍作頓挫便如奏唱一般。

藺長星聽出他的調笑,坐着不動打量,“別來無恙。”

陸千載連衣裳都沒換,穿着身寬大的暗紫色薄綢夏衫,盤膝坐下,“我當燕王世子不打算敘舊呢。”

“國師初回京,諸事繁忙,我就算認出您,怎好輕易打攪。”

“繁忙不假。”陸千載在宮裏遇見過藺長星,當時這小子臉便抽搐了,他真怕他撸袖子撲過來打自己。沒想到他不禁忍下,還忍到今天。

他拿起矮架上的白底青花瓶,神情滿意地撫摸:“但是賺錢啊。”

聊到點子上了。

藺長星看不下去他那財迷樣,将杯盞往旁邊一推:“別告訴我,陸國師如今還缺銀子吧?你府上這接待客人的茶渣,我們家奴仆都不喝。”

陸千載聞言羨慕地看藺長星道:“您是貴人,怎麽曉得,銀子是禍水,是永遠不夠花的東西。”

“慢着,別喊貴人,忒貴。”

從前在南州,遇着他三回,回回被他騙去全部家當。

那時他當陸千載是個救濟貧民的江湖俠客,衣衫褴褛,不拘小節,滿口的天下蒼生。

他被勸說後,只覺得散盡家財都是榮耀,日行一善才是君子之道。

誰知他就是一個算命的,還是他最恨的這種。重要的是,謝辰不喜歡。

“放寬心,今日不要你捐錢。”

藺長星譏諷道:“閣下人模狗樣地扮起來,把宴京人都唬住了。”

“放下你的成見。”

陸千載絲毫不在意他的用詞,謹慎地将花瓶歸位,順手讨要藺長星身上的玉佩,“你也今非昔比,瞧着更有錢了?”

藺長星不動,他就伸手等着。

被他的厚顏無恥打敗,藺長星解下如意縧子系着的玉佩扔過去,“陸國師回到京城,一呼百應,還要騙我的東西?”

“我不過看看,什麽叫騙,真難聽。”陸千載眼睛微眯,迎光看玉的成色,“你這說話之道,在宴京怎麽活得下去。”

藺長星故作跋扈:“我父親是燕王殿下,我就是個啞巴也能活下去,你管我怎麽說話。”

“位高權重,更不可嬌縱,切記。”陸千載坦然地将玉佩系在自己腰上,舒心笑道:“世子爺的見面禮,在下卻之不恭。”

“原來你從騙子變成劫匪了!”藺長星指着門:“你信不信我在你府門外頭嚷,讓宴京人都知道你這副嘴臉。”

“請便。”陸千載做了個“請”的動作,憐憫慈悲地看向他,輕口吐道:“小子,燕王會打死你的。”

是,打死都算輕的。

惹陛下面前的紅人,借藺長星兩個膽他也不敢。

見他不吭聲,陸千載笑問:“回京後都忙什麽呢?”

“讀書,習武。”藺長星托腮,又傻笑道:“追姑娘。”

陸千載見識到少年風流,揚聲大笑,屈指算道:“近來你的桃花旺得很啊,可惜你想的那一朵,還沒摘下。”

藺長星目露驚訝,兩肘撐在桌上,湊近他問:“命格司還能算姻緣呢,人家姑娘不讓追,你說怎麽辦?”

“不讓追的姑娘會跟你說?若神女無情,你連人家鞋上的泥都碰不見。”

藺長星一拍桌:“所言極是!”

“世上無難事,難事已成煙。”

陸千載食指中指交并,點向他的額頭道:“你啊,好事将近。”

藺長星先是大喜,随即沉下臉朝他擺手:“別騙我了,沒錢。”

“這卦算見面禮,送你的。”陸千載繼續提點:“桃花雖盛,姻緣可不成,千萬嚷不得,否則易有血光之災。”

“這麽玄乎,”藺長星吞下口水,“別吓唬我行不行?”

“有破解之道,”陸千載優雅地伸出一只藏着無底洞的手,“一千兩。”

“成何體統!”藺長星大吼:“你怎麽不去搶國庫呢你!”

“不給就不給,何必動怒呢?年輕人到底火氣大。”他意味深長地挑眉:“得洩洩。”

藺長星純情狀發問:“國師在說什麽?”

陸千載笑了聲:“聽不懂就算了。”

“言歸正傳,什麽破解之道?”

“晚了。你方才拒絕,說明心不誠,破解之道已經被你堵死。”

藺長星氣得蹬腿而起,“走了,裝神弄鬼。”

“不送。”陸千載嘴角噙笑,用逍遙落拓的口吻說着告誡之語:“禍從口出,出了這道門,千萬收好這句話。”

藺長星在跨出門前停步,回頭問他:“你的意思是,伊人可得,但不能讓人知道?”

陸千載盯住他的玉扳指道:“你這樣理解,也無不妥。”

藺長星警覺地左手捂住右手。

陸千載這類神神叨叨的人,嘴裏說不出确鑿的話,問也白問,他道:“再會。”

出陸府後,木耘附在藺長星耳邊小語兩聲,他驀然回頭。

擡頭仰視國師府禦賜的牌匾,見鬼一般,“玉佩沒白送。”

走出兩步,他又一把拍在腦袋上:“巧合罷了,信他做什麽。”

木耘看得稀裏糊塗,世子跟國師聊過以後,怎麽跟中邪一樣。

木耘只得了消息,有人約見世子,而他報上的地點,正是昨日藺長星拉謝辰進的茶樓。

藺長星還沉浸在昨日的吻中,本想隔幾日再見謝辰,好讓自己冷靜沉着。沒成想謝辰會主動過去等他。

陸千載說,難事已成煙……

“找我何事?”藺長星急匆匆趕到,他心裏高興得厲害,卻又擔心又有變故。

萬一得到的答複與他所期完全相反,他就打死陸千載。

“沒什麽事,”謝辰翻着本書,頭都沒擡,淡淡道:“我答應了。”

她态度漠然,前後兩句話宛如山脈與東海,并不相關承接。

藺長星拖了張黑漆繪彩凳坐到她旁邊,再想起陸千載的話,煙花在心底燃放滿空。

面上仍懵懂:“你答應什麽?”

謝辰視線從書上挪走,神情紋絲未動,眸光潋滟流轉朝他看去。

她半個字沒解釋,勝似千言萬語,藺長星驟然明了,起身退後一步。

凳子“砰”地聲倒在地上,她不忍噪音,随之皺了下眉。

陸千載那個財迷是神?

命格司算桃花也如此邪乎?

還是他又在做夢?

藺長星鄭重地擡手給了自己一巴掌。

謝辰臉色微變,起身瞪他,“做什麽,你傻了不成,要虐待自己?”

“疼。”藺長星欣喜若狂,按住謝辰兩臂:“姐姐,我沒有做夢!”

謝辰被他傻得咬緊後槽牙才沒罵人,伸手将他臉壓偏過去,不悅地盯住那塊巴掌印。

虧他下得去手。

然而她這一擡手,藺長星忽然安心地笑起來。

他送的血玉镯子,她終于戴上了。她沒有扔,她一直留着。

那麽她說燒了的信,會不會也是假的。

她一定留着。

藺長星沒有一刻比此時更明白什麽叫“刀子嘴豆腐心”。

“謝辰,往後,我的命送你。”

他不在乎勞什子血光之災,謝辰這輩子能嫁他最好,若不能嫁他,他至多遺憾。

他惟願她安好,一生一世在他身邊,別無所求。

“我要你的命做什麽?”謝辰替他揉着被他自己打紅的臉,凝視他道:“我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他笑:“一百件也不在話下。”

“只這一件,”謝辰字字清晰道:“若你将來改變心意,無論厭倦我還是有不得已的苦衷,都要立即告知我。別讓我發現,你背着我與別人情濃意濃。”

藺長星伸手覆上她的手,他沒說“我才不會”“我永遠都在你身邊”這樣虛無缥缈的話。

“我答應。”他比任何時候都肅然,看着她的眼睛,堅定道:“無論将來如何,藺長星絕不騙你、誤你、負你。”

謝辰等的便是這一句話,得到這一句,心就定了。

她輕聲問:“在南州為什麽要騙我?”

藺長星笑起來:“真沒騙你,只是不敢讓你知道我的名字和真實身份,怕把你吓跑。我離家出走時根本沒有行李,又沒揣多少銀子,都捐給了別人。所以才窮成那樣,全靠你養着。”

原來這樣簡單。

“原諒你了。”謝辰清冷的眸子裏帶上暖意,笑道:“以後都養你。”

她不加掩飾,因為她喜歡在南州養着他,被他依賴的滋味。

藺長星卻不敢相信,再次确認:“這是說好了是不是?我們在一起,什麽都不管。”

她點頭,目光又有些黯淡:“若你願意無名無分地與我糾纏,那就算說好了。若你不願……”

“你願意,我就願意。”他直截了當回答她,本想捧起謝辰的臉,猶豫了下,只是牽住她手,“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麽這麽快想清楚?我本來還打算等你個七年八年。”

謝辰笑了:“要那麽久?”

他未免把自己想得太鐵石心腸。

“要那麽久,”他一本正經地分析道:“或許到時候你才知道,我并非一時興起,我會永遠等你。剛好你年紀也大了,你……”

謝辰神情依舊,纖指挪上他的喉結,語氣輕柔:“哦,我年紀大了?”

藺長星倉惶住口,解釋道:“我是說七八年後……不不不,我說錯了,那時候你年紀也不大,會很美的。”

“油嘴滑舌,”謝辰含笑收回手,抱臂靠在桌邊,無奈地說:“昨夜又夢見南州,騙不了自己。”

他眉眼滿載欣喜,窮追不舍:“騙不了自己什麽?”

謝辰問:“你說呢?”

藺長星搖搖頭,俯身看她:“我不知道,要你說。”

“藺長星。”她用他魂牽夢繞的聲音喊他名字,“你是在得寸進尺嗎?”

“不敢。”他乖巧又彬彬有禮地退讓道:“不想說便不說,改為親我一口總可以吧?”

親他一口,展示她的心意。

藺長星說完湊過去半邊臉,目不轉睛地盯着心上人。

仔細瞧着她那張鎮靜絕美的臉上,是如何漸漸露出緋色,繼而含嗔似怪地瞪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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