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承認 你跟世子是真的?

第66章 承認   你跟世子是真的?

子夜時分, 積雪涼寒,羽乘殿外淳康帝身邊的近衛将太子攔下, “殿下,陛下不準任何人進。”

太子目光威嚴,如有實質地壓在他頭上,厲聲道:“這是你一面之詞,本宮卻知,父王并未下此旨意。裏面是燕王殿下,本宮乃當今儲君, 你攔我們相見,是何居心?”

這樣的吩咐本就是幾面為難,禦前做事,誰也得罪不得,蒙煦身着玄甲, 跪下去, “懇請殿下回去歇息。”

“蒙煦, ”太子微微彎腰靠近他,輕描淡寫道:“蒙家滿門忠烈, 然, 你尚未學到你大伯父一半的變通。”

這話輕飄飄的, 似是君臣間的細語,卻殺意暗藏, 比方才那句厲聲之言更使人不寒而栗。

太子直起腰, 平靜吩咐道:“把門打開。”

羽乘殿看似幽靜, 實則離養心殿極近,太子今夜既敢過來,便不擔心風聲傳進淳康帝的耳朵裏。

正殿的門打開, 如此寒夜,剛走進去太子便冷下臉,偌大的殿中竟無一絲暖意。

大殿正中,燕王穿着單衣躺在席上,像是沉沉睡了過去。

太子曉得,他被生生打斷半條腿及半只胳膊,絕不會有什麽好眠。疾步過去蹲下,用手背碰了碰他的額頭,滾燙灼人。

燕王面無血色,唇上幹裂出血,太子看了一周,竟連碗水都沒有,怒火中燒。大楚行仁政,便是牢獄之中的犯人也不至沒水喝。

他喊聲道:“鋪床,潔身,端茶水,請禦醫。”

外面盡是他的心腹,半句不敢質疑,領了命便行動。

蒙煦守在殿門處,背脊筆挺,做同樣的事,效忠的卻不是同一個主子。

太子等在一旁時,回想起小時候的事情。皇叔那時已是閑人,每回進宮,都會抱着他走長長的路。有時從養心殿抱他到母妃那兒,有時抱他繞着禦花園走上一大圈,有時,他就在皇叔懷裏沉沉睡去。

父皇不曾抱過他。

皇叔不常進宮,可是只要進宮,一定給他準備各種小玩意哄他高興。

他長大一點才明白,皇叔一直念叨在嘴上的話是什麽意思。

皇叔說:“若星兒在,怕是會比太子殿下矮些,瘦些,淘氣些。”

他好奇地問:“星兒是誰,怎麽不見他?”

皇叔笑笑:“星兒是殿下的堂弟,等殿下長大了,他就回來了。”

等他再大一些,不得不裝成個小大人,皇叔便不再親近他,每回只是笑着問候兩句。

再後來,星兒回來了。

藺長星每日在他跟前,對他這個堂哥毫無防備,總是天真快意地跟他說各種事情。

南州水鄉養出來的人,幹淨,溫潤,明朗。

比他矮些,瘦些,淘氣些。

皇家的溫情少便貴,太子自來告訴自己,多的他不渴

求,如今有的再不能少。

皇叔,表姐,長星,他都想護住。

殿內很快暖了起來,銀碳擺在榻前,燕王已被擦淨身子,太醫也已來看過。

喝藥前,燕王忽然醒了,他見到太子并不驚訝,淡淡笑道:“殿下,恕臣不能行禮了。”

等他吃力地喝完藥躺下,太子執着地問:“父皇為何要如此?”

燕王像尋常長輩那般語重心長地勸晚輩:“陛下自有他的道理,殿下當愛惜羽翼,何必淌這趟渾水?”

“本宮也有自己的道理。”太子定定地看着他。

“好,那就告與殿下。”燕王笑了下,似乎覺得好玩似的說起來:“自小皇兄便如此,我既是他的弟弟,自然要跟在兄長身後,不能勝過他。他騎馬射箭不如我,我便不能在他面前騎馬射箭;他兵法布陣不如我,我便不能領兵出征;他如今半癱,我自然也不能健全。”

他聲音滿是疲倦,語調溫柔,卻如天雷般響在太子耳中,震耳欲聾。

歸根結底,是妒忌二字。

越是血親越是難以忍受,一母同胞,憑什麽你敢勝過天子?

因是親弟弟,便賞榮光無限,因妒忌不滿,便能惡意折磨。

這便是帝王心。

淳康帝的所作所為,太子這些年并非一無所知,包括淳康帝利用命格司所做的樁樁件件。

他不過是裝傻充愣,掩耳盜鈴,而今日銅鈴聲響了。

走前,太子寬慰道:“皇叔放心,這次你與父皇不同,仔細将養百日便能如常行走。”

鬧過哭過,藺長星開始心平氣和地與謝辰談話,問她:“你是不是覺得我能力弱,才不想我跟你家人坦白?”

在他耳邊輕聲笑了下,謝辰開口:“你是這樣想的?”

他“嗯”了一聲,正色道:“我并無本事,只憑我父親才吃飽穿暖,才配得上衆人口中的謝四姑娘。如今連我父親,堂堂燕王尚且自身難保,我就更像個蜉蚍了。”

他配不上謝辰。

若謝辰不喜歡他,他就什麽都不是了。

“傻話,你以為獨你如此嗎?”她在幽暗的燭光之中愛憐地看着他,“滿宴京除聖上外,人人皆是蜉蚍,有沒有本事重要?不。謝四姑娘照樣只憑着父兄姑母存活,哪裏比你高貴嗎?你不是想不明白,只是你心裏覺得我貴重罷了。”

“你怎麽不想想,在我心裏你亦貴重,就算你不是燕王世子,又如何?無論你是藺長星還是常星,只要你一日是你,我就在你身邊一日。”

被黑霧籠罩的牢籠,陡然被一盞提進來的燈盞照明,亮光刺得他眼睛疼,讓他抓着不舍放手。

是啊,他喜歡謝辰,不正是因為謝辰看中的是他而非燕王世子嘛。

他從前清楚的明白這一點,今日,到底是被雜事攪亂了思緒。

他不作聲,謝辰便繼續道:“至于我們的事之所以不着急告訴我父兄,并非故意攔你。我怕兩件事摻和到一處,反而不利于救你父親出來。”

萬一父親他們發惱,禁她的足,不許他們見面,那便難辦了。

藺長星恍然大悟,先是欣喜,又是含羞,抱着她問:“我是不是太蠢了?”

他知道自己不蠢,只是對于謝辰,他最是患得患失。

她對他太好,這些好常常讓他認不清自己,也看不清方向。

謝辰溫柔笑着,嘴上卻刻薄道:“誰讓我就喜歡小蠢貨呢?”

“啊,我是小蠢貨?”

“是。”

露出大大的笑容來,藺長星龇牙道:“沒關系,你聰明就好了。”

昨夜談完,藺長星堅持要等她睡着後再走,于是謝辰在他懷裏安安穩穩地睡了過去,眉頭不再皺着。

半夢半醒中感覺到他蹑手蹑腳地下床,此後便沒了記憶,想是又昏睡過去。

謝辰用過早膳便打算進宮去尋太子,此事皇後娘娘一定管不了,只有太子能幫她。

才出院子,就見到方才探頭探腦的身影忽而隐到樹後,她想起昨夜裏藺長星心有餘悸的話,揚聲喊:“謝幾軻。”

謝幾軻磨磨蹭蹭地從樹後現身,站在原地,讪讪一笑:“小姑姑何事?”

“這話不是應該我問你嗎?”

“我……我出來賞雪。”

謝辰不想聽他瞎扯,面無表情道:“過來。”

猶豫了下,謝幾軻在謝辰半是威脅半是不耐的目光下,一步步挪過去。

皮靴子把雪地劃出又長又深的一道痕,看得謝辰直想打人。

她嫌他刻意磨蹭,兩步跨到謝幾軻面前,準備擡手替他掃去從樹枝掉落在他肩上的雪。

“別打我!”謝幾軻猛地抱住自己,瑟瑟發抖道:“我昨晚夢游,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沒看見。”

謝辰手停在半空,僵了僵,收回來,淡淡地看他:“夢游沒關系,有說夢話讓人聽去嗎?”

“沒……其實有,”受不住謝辰鋒利的眼神,謝幾軻如實招道:“不過我只跟哥哥說了,小姑姑放心,我們倆一定守口如瓶。求你們倆高擡貴手,千萬別殺人滅口,過河拆橋,祝百年好合,白頭偕老!”

謝辰極力克制住自己,沒動手打他,搖頭道:“你這幾個成語用的,很是糟糕。”

謝幾軻可憐兮兮地說:“我知道,我會好好讀書的。”

謝辰露出一個笑:“在我沒打算告知全家之前,你們倆敢說出去半個字,我就打死你們。”

“絕對不敢!”他看着小姑姑,在心裏如此恐懼的時刻,還沒忘記完成哥哥交代的任務,探問道:“你跟世子是真的?”

謝辰平靜道:“管好你自己。”

握緊拳頭,謝幾洵逼着自己面部不猙獰,認真點了點頭。

小姑姑承認了,今天就是大羅神仙來她也是承認了!

她跟燕世子在一起了。

他昨晚跟哥哥算過,世子年長他兩歲,比小姑姑還嫩得多呢,虧小姑姑下得去手。

而且他跟世子稱兄道弟,小姑姑卻把他兄弟變成姑父?還有天理王法嗎,這以後怎麽相處啊。

後來經哥哥提醒才發現,世子與太子殿下同輩,按輩分世子算他表舅,“兄弟”二字是他一廂情願。

這樣一想,就不是很在意了。

他望了眼謝辰的背影,打了個顫,他從小調皮搗蛋,沒少挨謝辰毒打。

油然生出幾分敬佩。

藺長星,小姑父,是條漢子!

他就沒見過小姑姑跟哪個男子有過一絲絲的親密,藺長星居然能拿下他小姑姑,還半夜翻牆找小姑姑私會,厲害厲害。

小夥子有些手段啊。

相較于謝幾洵憂心小姑姑與世子的未來,他管不了那麽多,只知道小姑姑想做什麽就應該做什麽,他永遠站在小姑姑這邊。

以後世子翻|牆,他搬梯|子。

瞞天過海,生米煮成熟飯再說。

嘻,不如會會小姑父去。

在謝辰進宮的同時,謝幾軻也縱馬出了謝家,直奔巡防營去。

謝幾洵得知後罵了句胡鬧,披上大氅便追過去。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