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轉過頭，不再搭理這兩個人，看着窗外的風景，不久就到了目的地。
發生命案的地方在一個叫竹山的小鎮，我們到的時候，公安的技術人員已經在進行現場勘查了。為了不破壞現場，我們并沒進到屋裏，等技術人員工作完畢，我和林彬才跟着刑警大隊顧副隊長進了院子。殡儀館的工作人員把被害人擡走了，看着那蓋着白布的擔架，我心裏還是有些不舒服，又不能表現出來，擔架走過我身邊的時候，我假裝看院子周圍的情況，避開了。
西泉分局刑警隊的楊隊長親自坐鎮，李浥向他介紹了我和林彬。我和林彬雖然是一般的工作人員，但楊隊長也我們也很客氣。他走了過來，熱情和我們握了手，說道：“謝謝兩位檢察官前來指導工作，我們一起進到屋裏看看現場情況吧！”
我心裏一陣發麻，幹笑了一聲，說道：“林彬，你進去就好了，我就在外圍看看。”
“好，我主內，你主外，私下我們再說！”林彬這下倒是很配合。
什麽跟什麽啊，我白了他一眼。
“原檢察官，你還是一起進去看一下，從怎樣有利于起訴的角度，指導指導我們搜集證據嘛！”楊隊長熱情的邀請道。
我深吸了一口氣，穩了穩情緒，在臉上綻出一個無比可愛的笑臉，“看楊隊長說得，太擡舉我了！搞偵查你們絕對是專家，哪用得着我來班門弄斧嘛！我來之前，陳科長都跟我說了，讓我主要是來學習的。”
“那就更要進去了，中心現場都不去，怎麽學得到東西呢？”楊隊長又說道。
我懷疑這楊隊長是不是跟我有仇，或者他知道我怕那些東西，所以一定要我進去，就是想看我的笑話。可是，我不能讓他看了笑話，于是接着甜笑道：“哪裏，我先從簡單的學起嘛，裏面那些太複雜了！”
“你是不是害怕看現場？”這時，旁邊站着的一個年輕警察說道。
我不可能當着一大堆警察的面承認我害怕，這不僅僅關系到我自己的臉面，更重要的是關系到檢察院的臉面。若讓領導知道我在外面給他們這麽丢臉，恐怕吃了我的心都有！
我轉過頭一看，這年輕警察我認識，叫劉缙，打過兩次交道。我嘿嘿笑了兩聲，“怎麽會呢？劉警官，你想多了！”
“不怕就好！那我們就一起進去吧！”楊隊長說道。
“好！”我看實在推不掉了，便咬牙切齒丢出一個字。
林彬在一旁用無辜的眼神看着我，然後我們一起往屋裏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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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發現場在一個普通的農家院裏，聽楊隊長介紹，被害人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性，叫劉先勝，他是在自己床上，被人割斷頸動脈死亡的。
我一進卧室，就感覺一股血腥氣撲面而來，我跟在人群後面，聽着他們在前面說着，分析着，而我一言不發，當自己透明，什麽都不想看，什麽都不想說，随着大流走一圈，然後就完成任務了。
當然，這只是我的想法，而有人不這麽想。我正在愣神間，突然聽見劉缙的聲音傳來，“原上草，你走這麽後面，怎麽看得清現場呢，走到前面來吧！”
我看見又是劉缙把我提了出來，我心裏那個氣啊，腦袋裏迅速搜索是不是什麽地方得罪過這個劉缙，他用得着這麽針對我嗎？但當着這麽多的人面，我又不好表現出什麽，只好硬着頭皮走了上來。
走到床邊，聽着楊隊長指着上面的痕跡給我們介紹着情況。床單和被套是米色的，因此，上面大量的血跡看起來特別觸目驚心，讓我心驚肉跳。
“被害人的頸動脈被利器割斷，看，這上面全是噴濺性血跡，這裏就是兇案第一現場。”楊隊長指着床上的血跡說道：“據被害人的妻子蘇雪梅說，當時她正在床上睡覺，被打鬥聲驚醒，醒過來看見她丈夫劉先勝正和一個黑影在打鬥，她吓得大叫，然後聽見劉先勝叫了一聲就倒下了，那個黑影就跑了。因為沒開燈，就沒看清楚黑影是誰，等她回過神來，趕忙開燈，看見床上到處都是血，劉先勝倒在床上沒有反應，然後蘇雪梅就報了警。”
我看着床上的痕跡，總覺得有些什麽不對勁！據楊隊長介紹，被害人睡在床的左側，蘇雪梅睡在床的右側。由于劉先勝是頸動脈被割斷，所以他身上的血像爆裂的水管一樣，一下子噴濺出來，滿床都是，但是，在床的右側邊，卻有一塊地方非常幹淨，沒有任何血跡。
我指着那塊很幹淨的地方，說道：“這裏為什麽會空一塊沒有血跡呢？”
“看樣子，好像是被什麽東西擋住了。”李浥答道，躬着身體仔細研究着那團沒有血跡的地方。
我繼續問道：“楊隊長，蘇雪梅身上有血跡嗎？”
“事發後，蘇雪梅發現劉先勝遇害後，曾經抱着劉先勝，所以，她衣服上幾乎全部都沾上了劉先勝的血。”楊隊長答道：“不過，蘇雪梅穿着的衣服我們也提取了。”
好聰明！這樣就看不出她身上原來的血跡是什麽樣的了。
“原檢察官，你看出什麽沒有？”楊隊長若有深意地看着我。
我這人一向是直腸子，想到什麽就說什麽，于是，也沒管什麽場合，我走上前去，指着床上那塊沒有血跡幹淨的地方說道：“第一，血是往右邊噴濺的，說明當時劉先勝是面向右邊的。什麽人會在這個位置去傷害劉先勝而沒有驚動睡在右邊的蘇雪梅呢？第二，從這塊被東西擋住的地方的形狀來看，我覺得擋住血跡的，應該是一個人！那又是什麽人會在這個位置正好擋住這塊血跡呢？”
楊隊長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沒說話。
我接着說道：“第三，如果真像蘇雪梅說的，是外面來的人殺了劉先勝，從劉先勝的受傷的位置看，這個人應該是從床的右邊上床後，在床上與劉先勝打鬥。但是床上幹幹淨淨，沒有任何鞋印，難不成這人先脫了鞋子上到床的右邊來殺了劉先勝，然後再穿上鞋子逃走？”
“第四，如果這個黑影的目标是劉先勝，他其實用不着上床，直接走到左邊，在床下就可以在不驚醒劉先勝的情況下，傷害劉先勝，而他跑到床右邊來，反而更容易驚醒的是蘇雪梅。但事實上，蘇雪梅一開始并沒有被驚醒，而是在劉先勝和人打鬥後才醒的。”
“所以，蘇雪梅所說的事實很多地方是不合常理。而最有可能造成這樣的現場的，就是兇手就是……”
我指着床的右邊，說道，“睡在床右側的這個人。”
林彬點了點頭，“這麽說，這個蘇雪梅一定在說謊。”
楊隊長走了過來，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原檢察官分析的很好，我們也是這樣分析的，不過，現在證據還比較少。”
“這個，在搜集證據和訊問犯罪嫌疑人方面，是你們警察的強項！”我們笑了笑說道。
“沒想到原檢察官年齡不大，看問題倒看得很準。”顧副隊長說道。
楊隊長點了點頭，笑道：“老陳早跟我說過原檢察官很有悟性，想要多鍛煉你。他早料到你不肯進來看現場，所以我和劉缙才故意激你進來的。不過，看你今天的表現，我覺得老陳還是有眼光的！”
我這才恍然大悟，難怪楊隊長和劉缙硬要我進來看現場，原來“幕後黑手”就是陳科長。
等現場這邊的事情弄完了，時間都快下午兩點了。我和王彬跟着西泉分局的人，一起來到竹山鎮政府的食堂裏，準備吃午飯。因為有幾十號人吃飯，食堂的師傅炒了幾個菜放在大盆了，要吃的就去自己盛。
由于我是第一次看兇案現場，很不适應，我總覺得彌漫在空氣中的血腥味一直在我鼻子邊萦繞，實在沒什麽胃口。我便拿了一個小碗，只盛了點米湯來喝。
我走到林彬旁邊坐下，喝了幾口米湯，李浥用一個海碗盛了飯，上面蓋着青筍炒肉片，走了過來，和我們坐在一桌。
他看見我只喝米湯，沒盛飯，便問道：“原上草，你不吃飯？”
我看了那肉，心裏一陣反胃，“把肉給我拿開點。”
李浥笑了笑，“這有什麽的，今天你連屍體都沒見到。我們都習慣了，甚至可以一邊看着解剖照片，一邊吃飯！”
“你們這愛好可真太變态了！”我搖了搖頭。
李浥笑了一下，自顧自吃起飯來。他的吃相很斯文，像女孩子一樣，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
我的米湯喝完了，又過去盛，順便轉了一圈。等我回來的時候，看見林彬正呆呆地看着李浥，李浥的碗已經幹幹淨淨的。
我一愣，“你這麽快就吃完了。”
他點了點頭，“吃完了”。
“這麽快？”
“哪快了？你去了這麽久！”
“……”我不就去盛了點米湯，和人說了兩句話，很久嗎？
西泉分局将蘇雪梅列為重點犯罪嫌疑人，把她帶回了江城。下午，我和林彬又到西泉分局和他們一起開了案情研究會，又看了他們第一次訊問蘇雪梅的筆錄，她還是堅持是外面的人把劉先勝殺死的。不過，因為她說的話，矛盾太大，蘇雪梅還是被刑事拘留了。
等忙完，夜已經很深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水很多，今天第二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