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換好無菌衣，原上草輕輕推開門，李浥安靜地躺在病床上，臉和被單是同一個顏色，身上插着管子和各種各樣的儀器。她走到他身邊，看着他，想起多年以前，走到三樓樓梯轉角的地方，那個着白衣的年輕警察轉過頭來，一笑……原上草拉起李浥的左手，兩只手緊緊握住，把自己的臉貼在李浥的手背上，嘤嘤地哭了起來。

“李浥，我和你之間的事情，別人說的都不算，我要你親口跟我說。”

儀器嘀嗒嘀嗒的響動，李浥沒有任何反應。原上草用手摸了摸他蒼白的臉，眼淚順着臉頰滴落下不，一滴，兩滴……滴在李浥的手背上。

“李浥，你到底能不能聽到我說話？我知道你能聽到的，你是故意不理我的嗎？你怪我沒有第一時間來看你嗎？”病床上的李浥仍然像一尊雕塑般。

……

原上草就這樣，哭了又說，說了又哭，像個瘋子一般。醫生來查晚房，在護士的要求下，她才離開病房。

唐瑛一直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看着原上草出來了，指了指身邊的椅子，示意原上草坐下。

原上草順從地坐了過去。唐瑛看了看原上草紅腫的雙眸，把原上草的左手輕輕握在手裏，拍了拍，“別哭了，眼睛腫了就不漂亮了。呆會兒李浥醒來，看見你這樣他會心疼的。”

“阿姨，他什麽時候才能醒來啊？”

唐瑛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吐了出來，然後說道：“我當然想他馬上就能醒來。”然後看了一眼原上草，說道：“放心，李浥一定會挺過來的。”

原上草點了點頭，眼睛望着對面病房的門，沒再說話。

“小草，李浥中學時，就喜歡過一個女孩子，你知道嗎？”

“嗯，他跟我提過一次，不過沒怎麽說具體情況。其實，誰都有過去，反正那時我們還不認識，我也沒多想了。”

唐瑛笑了笑，說道：“天色晚了，你去休息一下。我在旁邊的江州大酒店給你訂了房間，你去前臺報名字，有人會安排的。”

“我想再陪陪李浥！”原上草說道。

“你要休息的，別到時李浥好了，你又倒下了。”說完唐瑛遞給原上草一個紙條，上面寫了一個網址，說道：“我無意中發現的，你去看看吧，李浥以前的故事都在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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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好嗎？”原上草接過給紙條，有些猶豫。

“反正我寫給你了，看不看你自己決定。”唐瑛說道這裏停頓了一下，“不過我希望你去看，我想，李浥心裏也希望你去看。”

原上草沒有吭聲，把那張紙條放在手心裏，握得緊緊的。

到了江州大酒店，原上草報了自己的名字，前臺小姐便給了她1520房間的門卡。原上草坐着電梯，到了十五樓，到了1520房間。這是一間豪華套房，除了卧房外，還有客廳、書房、衛生間，甚至餐廳、廚房都一應俱全，就像一個家一樣。

原上草洗了澡，吃了兩口放在餐桌上的面包，沒什麽胃口，便放下來。從包裏拿出唐瑛給的那張紙條，她猶豫了一下，坐到電腦前，打開電腦，照着上面的地址輸了進去。

出現在原上草面前的，是一個博客，名字叫做“離離原上草”。在這個博客裏，博客的主人講述了自己一段青春期時的愛情故事。

下面就是就是博客主人的第一篇博文，寫于六年前：

很多人對我考警察的事情很驚訝，特別是我父親，對此更是強烈反對。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執着來考警察，甚至不惜和父親鬧翻，也許是因為做了警察，可以方便查找到她吧。

說起她，我已經有四年多沒見到她了。不知道她現在在什麽地方，過着什麽樣的生活，是不是有了要好的男朋友？如果她有了男朋友，我也不會太傷心，我只要遠遠地看一眼她，知道她過得幸福就好。呵呵，我是不是有些偉大？

還記得五年前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那時是我人生中最灰暗的時候。在高一的暑假，我無意中發現了父親的秘密，我不能接受我一直尊敬的父親居然一直在背叛我的母親，可是，我又不知道怎麽處理，當時只想逃離江城，便對父母說要換個環境生活一下。父親大概知道我為什麽要離開，有些理虧，答應了我。母親拗不過我們父子倆，只好同意讓我一個人出去。

父親的一個生意夥伴的哥哥在一個縣城的中學當校長，這個學校雖然在縣城裏，但卻是全國有名的示範中學，父親便托關系把我轉到了這所學校，我也住在這位校長家裏。

我剛來到縣城時，雖然遠離自己想逃避的事情，但陌生的環境，心裏的郁悶，那段時間，我生活的很不開心。

校長家的房子緊臨河邊，一個周末的清晨，一陣讀英語的聲音把我吵醒了。這是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從她朗讀的內容看，她應該和我讀同一個年級的。她的聲音像銀鈴一般，聽起來很悅耳。

我偷偷地從窗臺往下望去，看見一個穿着藍色連衣裙的小姑娘，正坐在石凳上，聚精會神地朗讀着英語課本。從我的角度看過去，不能看見她的臉，只看見她紮着一個高高的馬尾。

從此，周末的清晨，只要不下雨，我都會在這悅耳的銀鈴聲中醒來。有時是英語，有時是語文課文，還有的時候是在背歷史什麽的。

一個周六的早上，我正站在陽臺上眺望河面，耳邊仍然回響着那女孩的朗讀聲。這時，一個衣衫褴褛的老太婆走了過來，手裏拿着一個碗，不時伸向路人，但避開的人多，給錢的人少，她的碗裏零零散散躺着幾張鈔票。

老太婆走到女孩身邊，把手中的碗向女孩伸了過去，那女孩在看書沒注意到老太婆，先是被吓了一跳，然後我看到她愣了一下，然後從兜裏掏出一根香蕉往碗裏放。

“我不要香蕉。”老太婆一邊說，一邊把碗往回縮。

“那你要什麽？”她收回香蕉，聲音聽起來有些窘。

老太婆沒說話，重新把碗向她伸了過來。

“哦，你是要錢吧？”她恍然大悟地說道，然後有些歉意地說道：“可是，我今天出來沒帶錢！”

老太婆瞪了她一眼，大概怪她耽擱了她的生意，轉身就走。

她追了上去，說道：“婆婆，你別生氣，你明天再來吧。明天我給你帶十塊錢來。”

老太婆扭頭看了看她，說道：“真的？”

“真的，明天早上我在這裏等你！”她認真地說道。

待老太婆走遠了，旁邊一個晨練的人對她笑道：“小姑娘，你不怕她是騙人的？”

“嘿嘿，就算被騙了也沒多大關系，反正就十塊錢，我就當這個月我媽沒給我零花錢好了。如果她沒騙人，我卻沒有幫她，我心裏會過意不去的。”她說完，便坐回石凳上，剝開香蕉皮，把裏面的香蕉掰成一小塊一小塊的，然後吃掉。

第二天下起了雨，我沒有聽到那銀鈴般的朗讀聲，我想她應該不會來了吧。但當我還是走在陽臺上，往下一望，心裏撲通一跳，我看見在那個石凳旁邊，有一把紅色的小花傘，安靜地立在那兒，像一朵鮮花綻放在綿綿的秋雨中。

那天可能因為下雨，那老太婆一直沒來，我看了幾回，她都站在那兒，直到快中午的時候，她才離去。

到下一個周末的清晨，我又聽見了那熟悉的朗讀聲，可是聲音不像以前那麽悅耳，有些沙啞，不時咳嗽兩聲。她感冒了，是上一次淋雨的原因嗎？

我穿上外套，拿了一本書，走了下去，在離她不遠的一個亭子裏坐下。

第一次，我終于看到了她的容貌，齊齊的劉海，黑黑的眉毛，眼睛看起來很有靈性，鼻子有些翹，嘴唇不薄不厚，看起來十分秀氣的一個女孩子。她很認真的看着書，完全沒有發現，遠處的亭子裏，一個男孩子在注視着她。

從此，每到周末，只要她一出現，我就把書拿到亭子裏去看，最初看不進去，老是偷偷看她，後來，慢慢在她的讀書聲看書的感覺。我發覺她很喜歡吃香蕉，而且她吃香蕉的時候有個習慣，就是把香蕉分成一小塊一小塊的吃。

看到這裏，原上草只覺得心裏“咯噔”一下，她隐隐感覺到了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