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話說當日晌午, 衛臻用完膳後,正昏昏欲睡時,屋子外的雙靈忽而匆匆進來禀告道:“娘子, 這是方才表公子……表公子跟前的玉琢親自送來的,說這是上好的藥膏, 娘子手指頭劃破了,擦了這個便不會落下疤痕了。”
說完, 雙手小心翼翼的一伸, 手心裏捧着一個精致的檀木小匣子。
映虹有些詫異, 直問道:“人呢,還在外頭麽?”
雙靈搖了搖頭道:“東西送來便立馬走了。”
映虹思索片刻, 将東西接過來瞧了瞧, 只見匣子裏頭放了一個白玉小瓷瓶,她将瓷瓶打開, 放到鼻尖嗅了嗅,道:“這藥膏好,清清涼涼的, 沒有其他膏藥那樣刺鼻, 一瞧便是上好的膏藥, 也是,蘇家的東西自是好的。”
雙靈聞言一臉好奇道:“蘇家的東西難不成比府裏的東西還要好麽,咱們老太爺可是太師,是當今皇帝老爺的老師,是整個元陵城最體面的人家, 蘇家難不成還要好過咱們衛家不成?”
雙靈明顯有些好奇,又有些不以為然。
映虹笑了笑,并沒有因為雙靈的少見多怪而輕視她,反倒是耐着性子給雙靈、冬兒上課似的,補充着她們不足的見識,又許是有意旁敲側擊的在五歲的小衛臻跟前說教的吧,只耐着性子道:“你們年紀小,許是不懂,蘇家可不比衛家,便是老太爺當年位極人臣,在朝堂的聲望顯赫一時時,那位份怕也是比不上蘇家的,蘇家可是有爵位加身的,蘇家的前老将軍可是大俞的歷史上唯一一位異姓王,在歷史上,是可與先祖大帝稱兄道弟的交情,是咱們大俞最大的功臣。”
相傳彼時北疆動亂,外族入侵,又加之大俞歷經二百餘載,國力走到了瓶頸期,國力空虛,偏生趕上先祖大帝彌留之際,壓根無心理朝,內外受敵,北疆險些不保,大俞險遭滅國之禍,正是西京年過六旬的西北大将軍蘇老将軍親自征戰,一舉将敵人殲滅,穩固了整個大俞這近百年來的和平安定。
先祖大帝駕崩前特封老将軍為“忠毅王”,命其輔佐新帝,也就是先帝登基。
縱觀歷史,衆所周知,異姓封王,從古至今每朝都有,然而除了滿庭榮耀之外,從來沒有一個善始善終的結果,蘇老将軍睿智,聖旨不可不接,卻是推了封地,只接了一個虛名,輔佐新帝亦是一心一意,待新帝掌權後,便立馬放權交出兵權退至西京老家頤養天年,一直到壽終正寝,新帝這才漸漸放下忌憚。
老将軍過世後,蘇家兢兢業業、安分守己,從未曾以王爵自居,一直到先帝暮年複又啓用蘇家,如今,王位承襲到蘇北王蘇将軍也就是蘇萬裏的父親頭上時,已是最後一次承襲,且封號漸漸遞減,已不足為患,如今,蘇萬裏名義上是可稱為世子的,若無諾大的建樹,已無承襲爵位的權利了。
不過蘇家低調,對外鮮少以王爵自稱,如今一晃百年,怕是當今京城的朝堂之上只記得蘇家龍門虎将之稱,早已不記得王爵之尊了。
衛臻前世鮮少外出,甚至壓根不知蘇家這般尊貴,還是初入東宮在聖上的壽辰上,瞧見那位曾經寄居在衛家多年的蘇家表公子他的席位竟然緊緊挨着太子的席位時,她驚訝過後,這才漸漸知曉其中的緣故。
眼下,映虹繪聲繪色的說教着,只聽得雙靈與冬兒二人一陣目瞪口呆。
雙靈與冬兒年紀小,許是還壓根弄不大清楚這爵位、王位的意思,可是,至少她們知道,那定是十分厲害的位份便是了,可與皇族平起平坐啊。
映虹說完,擡眼瞧了七娘子一眼,見七娘子一邊摳着被子上的錦鯉,一邊瞪着那雙葡萄似的大眼聽得津津有味,就像是聽說書似的,覺得新鮮有趣,卻壓根不知聽懂裏頭的內情不曾,映虹不由搖頭笑了笑,心道,也是,到底年紀還小,不懂也是正理,也不勉強七娘子非得懂其中的緣故,這世家大族許多東西,本就是耳濡目染,需要時間沉澱的,絕非一日兩日為之,故而映虹說到這裏,便一本正經的沖雙靈及冬兒二人道:“好了,今日蘇家的事兒便說到這裏了,有些東西自己知曉便是了,蘇家如今低調,你們兩個便是肚子裏多了幾分墨水,也犯不着到外頭四處說道,伺候好娘子才是正理,知道了麽。”
雙靈、冬兒二人紛紛乖乖點頭。
映虹這才緩緩看向衛臻道笑着道:“從前那蘇家表公子也在衛家走動過幾回,彼時娘子還小許是不知,奴婢當年入府卻是再清楚不過的,那叫一個混世魔王啊,鎮日折騰得整個榮安堂沒個消停的時候,沒将任何人放在眼裏,便是連老夫人都險些拿他沒轍,可見是個渾的,如今還知道給咱們娘子送藥膏來,看來,到底是長大些了,還不算渾到沒邊的地步。”
映虹笑眯眯道,說着,便要将藥膏替衛臻抹上。
冬兒聽了卻不樂意了,只鼓了鼓臉,忍不住嘀咕道:“本就是表公子害的,要不是表公子玩劣,咱們娘子也不會失了那盆玉蘭,和傷了手指頭,哼。”
冬兒依舊憤憤不平。
映虹瞪了冬兒一眼。
冬兒立馬縮了縮小腦袋瓜子。
衛臻見了,瞅着冬兒笑了笑,低頭看着映虹往她手指頭上抹藥,想了想,忽而軟軟糯糯問道:“映虹姐姐,方才周媽媽來了,瞅見損了那麽多盆花,祖母曉得了會不會難過?”
映虹聽了衛臻的話,原本抹藥的手微微一頓,只直直的盯着衛臻瞧了好半晌,眼中閃過一抹詫異,良久,忽而問道:“所以,七娘子親自動手,費力的解救那些花草,便是怕花草折了老夫人難過麽?”
衛臻扣了扣錦鯉,有些不大好意思似的,只垂了垂眼,躲躲閃閃道:“臻兒難過了,祖母定也會難過,臻兒不想祖母難過。”
映虹聞言,定定的瞧着衛臻瞧了好半晌,不多時,只伸手摸了摸衛臻的小臉,一臉欣慰道:“不會的,祖母知曉七娘子如此乖覺孝順,只會開心滿足的。”
五歲的小衛臻聽了,好似終于松了一口氣似的,片刻後,臉上總算是染起了幾分笑意。
待上完藥後,衛臻忽而想起了什麽,又忽而道:“映虹姐姐,今兒個五哥哥的腳也好像扭傷了。”
映虹不由試探道:“嗯,咱們屋子有一瓶跌打藥,莫不給五公子送去?”
小衛臻忙不疊晃了晃腦袋道:“嗯,腳崴了可疼了。”
衛臻原本還關心的問一聲,不知表公子與五哥哥怎麽樣了,畢竟将後山炸了可不是樁小事兒,衛臻剛被大姐姐抱到屋子後,大房、五房、榮安堂各房便紛紛派了人來查探,想來,依着大伯的脾性,甭管哪個,幹了這逆天的禍事兒,勢必要狠狠責罰一頓的,可是一想到明兒個是除夕夜,許是不會上綱上線,便将話語隐了下去。
映虹聽了衛臻的話,只笑眯眯道:“行,那奴婢這便差人給五公子送去。”
主子心善,甭的不說,至少,對下人們而言,這是最大的福氣了,映虹見衛臻心眼好,小小年紀,是既乖巧,又貼心暖心,心裏歡喜、贊嘆不已,怪道當初嬸嬸一門心思說服她讓她到七娘子跟前伺候,老人家的眼力果然最是精悍不過的,當即親自将跌打藥尋了出來,派雙靈守着主子入睡,派冬兒那小丫頭給五公子送了去。
冬兒聽了,想到那位臭脾氣的五公子,小身板顫了顫,兩只小腳丫子頓時釘在地面上動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