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這是最後一次了！…
在這瞬間的動容裏，他想起了十多年前一飛沖天的那次告白。那時候一飛沖天的話很含糊，然而當時的他不知怎麽的一下就領會過來，當即被吓得不輕，于是手忙腳亂地跑，跑得越遠越好。
後來漫長的時間裏，志得意滿一直以為一飛沖天的感情總會淡去。
卻沒有想到，當年那如新生的小動物般試探的、猶豫的告白，在此時變得如此堅決，如此擲地有聲。
讓志得意滿的心髒也不由微微顫動。
這樣的一飛沖天，渾身都散發着如火焰般耀眼的光芒，似乎變得順眼許多。可是，這不表示，他願意回應，去喜歡一個同性。
“我不可能回應你。”
“你就這麽肯定？“
“是的。”志得意滿擰緊眉，“你到底喜歡我什麽，我改還不行麽？”
一飛沖天呵呵笑了，“除非你自殺，不然大概是改不掉的。我知道你曾經以為我有病，對吧？”
志得意滿承認道：“是的。”
一飛沖天眯了眯眼：“可你雖然那麽認為，也沒有直接和我說過什麽。我知道，你是覺得那種話太傷人。”
志得意滿眉頭擰得更緊：“別瞎猜！”
“呵呵，你心裏最清楚我到底是不是瞎猜。”
志得意滿冷哼一聲。當年他的确是那樣想的，所以他在遠遠避開的同時，還想着要悄悄找方法來治治一飛沖天的病。
他為此翻了很多的書，查了很多的資料，還咨詢過醫生。
然而随着他的認識加深，他才知道這不是病。
志得意滿更苦惱了，如果是病那就可以治，如果不是病，他能有什麽辦法？于是，就這樣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他只能躲開。
一飛沖天笑得也很苦澀：“所以顧澤琛，像你這麽溫柔的人，我又怎麽可能不喜歡？”
溫柔？
志得意滿完全不能理解這種詞竟然能和自己聯系在一起！
他閉了閉眼，不能再聽下去了，不能動搖自己的想法。拒絕一飛沖天，不論是對自己還是對他，都是最好的。
志得意滿猛的将手一擡一放，在半空中凝結半晌的劍光驀然動了，如一道巨大的閃電般向一飛沖天砸了過去。
一飛沖天卻似乎一點抵抗的意思都沒有，全身動也不動，只睜大了明媚的雙眼，那裏面閃動着難以言明的心思，等待着這一下雷霆萬鈞的攻擊到來。
他想，這是最後一次了。他全部的愛情，全部的投入，在這一次或許都要劃上句號了，雖然他早已有所預料，卻仍免不了的感到傷心。
可是再要他回頭，他實在不能想象這樣的自己。他不是擔心這樣的自己會被別人說太賤，他想自己或許真的是賤骨頭也說不定。只是那些強烈的情感，都在一次又一次的追求裏，在一回又一回的被拒絕裏，在那次意外的被挂掉時，消磨掉了。
他不過是累了而已，何必呢？說到底，志得意滿的所作所為，不過是仗着自己喜歡他罷了。
只是接下來的一幕，實在出乎了一飛沖天的意料。
“燕子！”
“……”
連志得意滿都抿唇無語，手上的動作因此停滞下來。
就在剛才攻擊即将落下的那瞬間，堂前燕突然跑到前面，試圖擋住那道劍光。而那道足以将好幾個四十級玩家撕碎的劍光猛的一亮，一飛沖天眼前已失去了堂前燕的蹤影。要這時候他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那他真是枉玩了這麽久游戲。
志得意滿的臉色頗有些古怪，半晌才鑽出一句：“一飛沖天，他不會喜歡你吧？”不然怎麽會有這樣的傻缺，用四十級的血肉之軀去給百級玩家當肉盾？
一飛沖天聞言瞥他一眼，臉色更加古怪。他心說志得意滿你不是直男麽，怎麽會啥事都往這方面想啊，莫非你真有彎的潛質？
可在這個堂前燕被挂掉的時刻，他竟然生不出絲毫歡喜。
與堂前燕相處雖然不算久，堂前燕定然是談不上了解他，但他卻将對方的性格摸得很清楚。要那根木頭想到“喜歡”這麽高深的層面，很有難度。所以他估計，堂前燕那挺身而出的行為，不過是出于單純的安慰。
就是因為實在太簡單，反而讓他無法忽略。
一飛沖天的臉色沉了下來，“你剛是幹什麽，不要太過分了！”
志得意滿遲疑道：“你不會也……”
“說什麽呢！”一飛沖天卻打斷了他的話，臉上浮現出一絲微帶譏诮的笑意，“意滿，你是在吃醋嗎？”
志得意滿臉色立馬就黑了：“我吃個毛線的醋！”
“既然不是，那你幹嘛殺他？”一飛沖天的語氣變得肅然。
“靠，我怎麽知道他會突然跑到你前面？再說……”志得意滿冷笑，“一個四十級的菜鳥，殺了就殺了，又能把我怎麽着？”
一飛沖天直視着他：“你要向燕子道歉。”
“道歉？你忘記這是幫戰了吧，死人有什麽稀奇……等等！”志得意滿眼中精光一閃，“你想把我繞糊塗嗎！我今天本來就是要殺掉你，和你廢話這麽多幹嘛！我可有言在先，要把你們都殺掉！”
“這和燕子根本就無關！”
“他是你徒弟就有關。”
“顧澤琛，你必須去給燕子道歉嘛！”
“不可能！”
“去道歉！”
“不去！”
“你！”
見他執意不肯，一飛沖天輕咬下唇，惱怒地鼓起臉，轉身朝外走：“哼！不去就不去，那我去找燕子。”
志得意滿不可思議道：“你傻了麽你？現在是幫戰，幫主走了還打個屁啊。”
“那又怎樣。”一飛沖天滿不在乎。
“不怎樣，但我不準你去！”志得意滿說到做到，在一飛沖天還沒反應前就抛出如癡如醉符。
“你！”被封在原地的一飛沖天瞪向他，眼睛裏神色複雜。
“我什麽我，我又沒做錯，憑什麽要道歉！你又憑什麽把幫戰置之不理，居然想着跑去給個菜鳥獻殷勤！”
“……”一時間一飛沖天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志得意滿的表現真的有些像是吃醋，可是他卻無法這樣說服自己。
直到九點整幫戰結束，一飛沖天停下來，他揚起臉，認真的問：“意滿，你真的不打算給燕子道歉？”
志得意滿哼道：“道個毛線的歉。”
“哦。”一飛沖天默默的看着他，良久才道，“意滿，我對你很失望。”
“那是正常的，都要你不要對我抱有任何希望了。”志得意滿不以為然。
一飛沖天沒有再說什麽，招出飛劍踏上去，連一聲招呼都沒有打，就見藍光一閃，他已經破空而去。
志得意滿微怔的看着他消失在天際，雖然從鼻子裏重重哼了一聲，望着茫茫夜空不屑地撇嘴，卻不知怎麽的，讓他心裏好象堵着口氣沒發洩出來般，鼓囊囊塞在胸口，有種難耐的焦躁。
是心理不平衡吧。
志得意滿找完理由，遁回門派。
疾速馳騁在空中，夜風吹得衣袍獵獵作響，也吹得頭腦一陣清明。一飛沖天停住前進的飛劍，回頭望去，早已望不到志得意滿的所在。
他苦澀的笑了一下，密堂前燕：【現在在哪？】【我在會仙城。】
一飛沖天覺得頗為欣慰，堂前燕現在總算在自己的教導下，複活後不會再傻站在那和無名道人兩兩相望了……
【你在西邊的城門等我。】
【哦。】
一飛沖天按下劍光，遠遠的就看到了西城門。
此時城門兩側的npc守衛早已收班，這片區域又沒什麽好的練級點，因此沒什麽玩家經過的城門口，便顯得格外空蕩蕩。
不過堂前燕一個人站在那裏，淡淡的月光下雖然只有他和他的影子，卻奇怪的并不讓人感到寂寥……
一飛沖天想了想，覺得大概是因為堂前燕的站姿太筆直，讓人忍不住想到了罰站。
他落下地：“燕子。”
“師父。”
撞上黑亮的雙眼，一飛沖天更是覺得愧疚。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堂前燕壓根不會挂上這麽一次。他雙手合掌，嘴角彎起歉意的弧度：“對不起啊燕子！居然又讓你挂掉了！對了上次我保證過要給你找極品法器，這次再加一個！”
堂前燕不解道：“和師父你沒關系啊。”
當時他被一飛沖天護在身後，就像旁觀者一樣看着那兩個人之間上演的一場戲。
只是，明明聽到師父在說在笑，語氣輕快，可他就是感覺到了一飛沖天其實并不那麽輕快的心情。
他便簡單地覺得，只有不讓師父被志得意滿殺掉，師父才會高興。
反正他被殺一點也不稀奇，換成以前的網游要玩這麽久，他肯定不知道挂過多少回。再說殺他的是志得意滿，又不是一飛沖天。
一飛沖天笑了笑：“我是替意滿給你道歉啦。”
堂前燕沒有看出他的勉強，仍然不解：“為什麽要替他道歉？”
“是啊，為什麽呢……”一飛沖天微眯起眼，像在思考着，帶着一絲恍惚，“當然是因為他不肯來道歉啊，但你會被殺掉本來就是他的錯。既然他不來，那就只好我來咯，誰叫我……總還是喜歡他的吧。”
“哦。”堂前燕看了看一飛沖天，沒有多問。
喜歡嗎……堂前燕能清楚說出這兩個字的定義，他喜歡很多東西和很多人，他喜歡他的父母家人，他喜歡北洋鼠這個好朋友，可是這些喜歡似乎都和一飛沖天說的有些不一樣。那是很單純直接的感情，不濃烈也不複雜，想到的時候會開心，想不到也不覺得失落。不會讓他像一飛沖天這樣甜蜜的笑，也不會讓這種甜蜜的笑蒙上一層淡淡的灰霧，更不會像那天晚上那樣悲傷難過……都不會。
似乎，就算是相同的兩個字，其實也有不一樣的含義。
确實很深奧，他想。
可是，堂前燕很明确的感覺到，自己一點也不喜歡師父替那個人來道歉，一點也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