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鳳死龍生
皇貴妃第二天就知道此事了，連忙遣了身邊的珍珠帶着一大堆東西往翊坤宮來。她這段日子确實有些傲氣了，皇帝表哥跟太皇太後還有皇太後的關懷讓她幾乎要忘乎所以，全然忘了這宮裏可不止有她為皇上生兒育女的。
宜嫔明面上是收下了這些東西，可等着珍珠一走，她便冷着臉讓人把東西都丢到庫裏，等着什麽時候送禮直接送給別人就是了。皇貴妃這一出事兒，是真的把宜嫔給得罪了；其實別說宜嫔，便是宮裏其他女人也覺得她這回做得實在有點過了，但又暗自慶幸自己的孩子沒有趕巧出什麽事兒。
“姐姐就別虎着一張臉了，快到年下了這樣不好看。”婉昭特意做了幾件小衣裳過來給小阿哥，“皇貴妃既然已經賠罪了，皇上又沒斥責她什麽，姐姐就把讨厭她的心思先收一收吧，不然叫人家知道了就說你得理不饒人了。”
“皇上不斥責她不就是因為她肚子裏的孩子麽，這我認了。可是往後如果要我給她好顏色，那我就要好生思量一下了。”宜嫔抱着孩子，哄他喝下熱好的羊奶，“好在我孩子沒事，不然便是拼了這條命，我也要跟她算個沒完。”
婉昭“唉”了一聲。自己這個姐姐果真是真性情，敢愛敢恨，這皇貴妃不知道現在知不知曉自己又開罪了一個人呢？被她抱在懷裏的小六歪着頭，看着婉昭發髻上那支鎏銀鑲珍珠簪子垂下來的流蘇，竟是要伸手去抓。婉昭連忙扭頭一避，點了點小六的鼻子道：“小壞蛋，這可不是拿來玩的。”
小六無辜地眨巴眨巴眼睛，嘴裏含糊不清地嚷着：“額，額涼……”
“哎呦，小六可是會說話了？”宜嫔滿臉驚喜，“算來也有一歲多，是時候開口說話了。”
婉昭也是驚喜得很，雖然聽王嬷嬷說過要交小六說話，卻沒有想到她這麽快就會喊“額娘”了。婉昭親了親她圓潤粉紅的小臉蛋，叫人去做了蝦仁雞蛋羹，今晚要給自己的寶貝女兒加餐！
過了年便又是新的開始。婉昭攬着手爐靠坐在榻上，哼着小曲兒看着小六在鋪着厚厚地毯的地上學走路。她現在已經可以穩妥地走上幾步了，踩着軟軟的小鞋讓乳母牽着，一步一步地走向婉昭。小六越是長開就越像婉昭，只有眉梢輪廓能看出有康熙的身影在裏面，不過康熙對這個女兒倒是挺喜歡的，來的時候也要常常抱抱她。
“小主，承乾宮來消息，說皇貴妃作動了。”木槿走進屋來，拍了拍肩上的雪，走到婉昭身邊道，“太醫們都已經過去了，小主也趕緊準備着吧。”
婉昭這才伸了伸懶腰，小小地打了個哈欠，披上厚重的寶藍色灰鼠皮襖，帶上淺藍色的袖籠，轉過來對王嬷嬷道：“嬷嬷在這兒看着小六，記得給她被好蘿蔔玉米羹。”說罷晃晃悠悠地上了轎辇。
承乾宮裏已經聚集了不少嫔妃，婉昭掃了一眼，倒是不見納喇貴人跟戴佳氏，又見現場氣氛壓抑得很，便轉頭跟身邊的兆佳氏說道：“怎麽納喇貴人跟戴佳妹妹還不來？還有，怎麽大家的臉色都這樣難看？”
“納喇貴人舊疾複發見不得風，所以不能來了；至于戴佳妹妹，這樣的天氣，你覺得皇上放心她來嗎？”兆佳氏低聲回道，“至于為何大家臉色都這樣不好，你難道不清楚嗎？皇貴妃此胎是大清從未有過的雙胎，從剛懷上就一直福澤不斷，大家能高興到哪裏去？”
不會吧，這樣都要計較！婉昭抽了抽嘴角，一聲不吭地坐下等着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等到康熙自己也有些不耐煩準備直接沖去産房外詢問時，接生嬷嬷并着幾位太醫都出來了。他們的表情極為複雜，又是驚喜又是感慨又是悲傷的，婉昭微微蹙着眉，難道是有不好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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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皇上請安，給各位娘娘、小主請安。”接生嬷嬷跪在地上扣了個頭，“皇貴妃主子給皇上誕下了一對龍鳳胎。”
此言一出，全場人都倒吸了一口氣。這，這龍鳳雙胎可是頂天的祥瑞之兆，難道皇貴妃真的福澤深厚到這個地步？！
康熙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剛要表達自己大喜的心情，卻見接生嬷嬷一臉哀痛地說下去：“只是小格格……福薄，剛出生就沒了氣息了……小阿哥身子倒還健壯，奴婢們已經讓人抱去清潔了……”
鳳死龍生！衆人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婉昭看着康熙，只見他嘴角的喜意還未完全褪去，打擊與哀痛便一瞬間湧了上來，他的臉上混雜着高興與失落，掙紮了許久才慢慢平複到面無表情的地步。他揮退了在場的妃嫔，一個人坐在那裏沉默。
婉昭與宜嫔一同回到了翊坤宮，宜嫔臉上還殘留着驚訝的情緒。婉昭拍了拍她的手，小聲道：“姐姐你看，咱們的賀禮該怎麽準備？”說是要慶祝皇貴妃誕下雙胎的，但如今一死一活，總不能直接往皇貴妃的傷處戳吧。
“比照禮單子，略減兩成吧。畢竟，她還是失了女兒……”宜嫔打了個激靈，“外頭天冷，趕緊回去用些熱菜熱粥吧。皇上這幾天心情肯定是不好的了，咱們都得小心行事才好，唉……”說罷，她便先轉身走了。
婉昭擡起頭看了看黑壓壓的天，嘆了一口氣便也回去元和殿了。當晚，京城裏下起了最後的一場大雪。
後續的事情婉昭倒是道聽途說了不少，皇貴妃哀恸不能自已，經常抱着小阿哥思念自己未曾謀面的小女兒；又說她思慮過重，身子一直好不起來，反倒是坐着月子發起了高燒，灌下了不少湯藥才把性命給挽回來。
宮裏的女人也都安靜下來了，之前針對皇貴妃懷有雙胎的嘀嘀咕咕一夕之間全部灰飛煙滅。甚至還有人在暗地裏想：就是因為皇貴妃榮寵太過福澤太厚，肚子裏的小格格承受不了這樣的福氣才會早夭的。當然這些思想都只是她們背地裏揣測，明面上她們可是一個字都不會這樣講。
康熙也是沉寂了好一段時間才從這樣的打擊中回過神來，然後就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他處理了——京師地動。雖然振幅不是很大，但足以讓人膽戰心驚。康熙連忙派人詢問京師各處，又讓欽天監的人随時監測以防再有一次。
地動的時候婉昭還在午後小憩的睡夢中，那一瞬間十幾秒的事情她壓根就沒反應過來，等着王嬷嬷帶着她跑出去時，地震已經結束了。婉昭散了一頭長發，身上穿着寝衣披着女披，哆哆嗦嗦地站在冷風中吹了好久。
“這回地動真是吓壞我了，好在不是很嚴重。”兆佳氏捧着茶盅說道，“不過聽說正在給太子爺建的毓慶宮在地震中損壞了，又有人被橫梁壓住丢了性命，皇上正要把太子留在乾清宮繼續居住呢。”
“這也是應該的，”婉昭的聲音裏還帶些的鼻音，就是那天地動的時候給冷着了，“那天地動的時候我都沒反應過來是什麽事兒呢，還是王嬷嬷拉着我跑的，現在回想起來自己也是心驚膽戰的。”
“你這就叫‘傻人有傻福’吧。”兆佳氏取笑道，“不過戴佳妹妹可就沒那麽走運了，被吓着了動了胎氣，如今還蔫蔫地躺在床上修養呢。如今皇貴妃還在病中，這宮務都是惠嫔跟榮嫔在管着，虧得榮嫔有經驗，這才保得住孩子呢。”
“我也聽說了，”婉昭抿了一口牛乳茶道，“今年的事兒是一樁接着一樁，但願往後能好些吧。對了，皇貴妃又病了麽？”
“是呀，本來就是坐月子的人還這樣不愛惜身子，也不想想往後自己出了什麽問題，小阿哥要怎麽辦才好。”兆佳氏嘆道，“皇上已經準許佟夫人留在宮裏陪伴皇貴妃了，但願有親人在她身邊，皇貴妃會想開吧。”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