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對我許願更管用
陸沉菀醉後, 顧君瑜送她回房休息,随後又被人叫去了酒宴。
今天他是主人,也是新郎, 沒法缺席,也沒法早退。
他陪皇上、褚文淵、汪太師和陸太傅等朝中一幹元老喝了一圈, 也聊了一些民生問題。
他這幾年在符陽,走訪過黔州、江陵和益州等地區,也聽過南來北往的人講述過各地的情況,對錦國時下的狀況也算頗有了解。考慮到今天的特殊性,他倒也沒提觸及大家族利益的相關弊病, 只粗略地提了一些可以改進的農耕技術, 也聊了□□和玻璃的應用, 觀點都非常新奇實用。
汪太師道:“老臣也聽聞這□□比刀劍還厲害, 能于千裏之外殺人,殺傷力比弩和投石車更強,不知安王可否讓我等開開眼界。”
顧君瑜略微一想,笑道:“汪太師若真想見識,可耐心等上半日,待到入夜, 我再給諸位展示。”
“倒是學會吊人胃口了。”老皇上說。
“請父皇和各位大人允許我賣個關子。”顧君瑜讨巧地說。
褚文淵笑侃道:“今天你是新郎官, 我們便許你賣這個關子。”
“多謝老師。”
戚淮被蕭牧拉着灌了數杯,那一桌基本上都是符陽那一批人,裴鈞、蕭牧和樓朝淵的酒量都大得驚人,戚淮喝得半醉,去上了個廁所。
回來時正好看見陸依霖孤零零地坐在不起眼的角落,修長的手指捏着酒杯,卻久久沒有送到唇邊。
都說男人一到中年就會發福謝頂, 可這只花孔雀還是那麽人模狗樣,除了性格比十年前更臭,其他竟毫無變化。
不過長得好看又有何用?此人孤高自傲,目中無人,竟無一朋友,實屬活該。
這般一想,戚淮心中又平衡了。
“哎呀!陸大人,今兒你可是岳父大人,怎生一個人躲在這裏喝悶酒?看來是安王招呼不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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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依霖冷冷瞟了一眼來人,臉色立馬陰沉下去,“戚大人很閑。”
“今天是王爺和王妃的好日子,我是來喝酒的,當然閑了。”戚淮到他旁邊的位置坐下。
陸依霖垂下眼,擺明了不想理會他。
“陸大人果真很會過河拆橋,那是十裏亭求我捎帶東西時,陸大人可是相當客套。”
想起那日,陸依霖的臉色更臭了。
那是他為數不多低聲下氣求人相助,而且對象還是戚淮……
陸依霖皺着眉,冷冷剜他一眼,驀地起身準備離開。
“哎呀,好端端的,陸大人你怎又生氣了?今天可是王妃的喜事,你這麽黑着臉就不對了……”
“閉嘴!”陸依霖冷聲道。
“戚大人,原來你躲在這裏了,我還到處找你!”蕭牧提着酒壺,面色酡紅地走來。見着陸依霖的臉色,他愣了一下,随後笑道:“陸大人,來,一起喝酒!”
“不了……”
“是不敢吧?”樓朝淵不屑地哼了一聲。
陸依霖冷着臉看着走過來的人,眼裏盡是嫌惡。
戚淮這才發現這只花孔雀可能并不只是針對自己,他看誰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來來來!陸大人,我們一起喝。”蕭牧上前去摟陸依霖的肩膀。
他本是想打個圓場,當個和事佬,沒想卻換來陸依霖一記冷眼。
蕭牧心中咯噔了一聲,暗嘆陸尚書在朝中獨來獨往也是有原因的,這麽高冷,誰敢靠近?
氣氛正僵之時,一向沉默穩重的裴鈞忽然開口:“我和你喝,你若贏我,我奉上雪林煙玉;我若贏你,你把梨花園給我。”
蕭牧&戚淮:……這堵得有點大呀!
“喝個酒而已,沒有必要這麽豪賭吧?”蕭牧的神經總是粗那麽一些。
“好!這可是你說的。”
蕭牧:!!!
這是怎麽回事兒?
他拿眼神看了看戚淮,戚淮聳了聳肩,表示自己也不知情。
裴鈞和陸依霖開酒局,這下可引來了不少人圍觀。
“裴大人剛才喝了那麽多,我看他走路都有點飄了,還和陸大人拼酒?”
“放心,就算裴大人喝醉了,他依然能千杯不倒。”
“你們別看陸大人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樣,他酒量也很好,屬于深藏不露的,我覺得裴大人現在這樣子未必能贏得了陸大人。”
“不對呀!裴大人怎麽會和陸大人拼酒?這兩個大人看上去都很難靠近,尤其是陸大人,總是獨來獨往的,話也很少。”
“這你們就不懂了吧?裴大人是樓公的得意門生,算樓公的半個兒子,以前一直住在将軍府的。”
“這和陸大人有什麽關系?”
“你傻呀!你們想想陸大人和樓公是什麽關系?”
“哎呀!沒想到來喝個喜酒,還能聽到這些小道消息。”沈笑端着酒杯淺淺地抿了一口,一雙狐貍眼瞟向旁邊的人,“龔将軍,我們也過去看個熱鬧吧!”
“不去!”
“不要拒絕得這麽徹底,你看丁副将也想去。”沈笑笑嘻嘻地說。
丁昭義:……我沒有。
“既然沈大人盛情相邀,那浩宇兄,我們走吧。我也很好奇裴大人和陸大人到底誰的酒量更勝一籌。”同桌的吳燕青也饒有興致道。
沈笑熱情地去拉龔浩宇。
龔浩宇避開他:“我自己會走。”
“龔将軍總是這樣拒人于千裏之外。”
顧君瑜正和老皇上、褚文淵等聊玻璃的應用,姚侍衛過來對顧君瑜道:“安王爺,蕭大人找你。”
顧君瑜對老皇上等人作禮離席。
姚侍衛這才如實說道:“陸大人和裴大人拼酒喝醉了。”
顧君瑜:……一點都不省心的老丈人。
顧君瑜和姚侍衛走到的時候,陸依霖和裴鈞兩人桌前放了很多酒壇子,已經有好幾只空了。
他們這麽喝下去也不怕酒精中毒……
“來!不喝是狗!”陸依霖繃着臉道。
“陸依霖,你才是狗!”裴鈞回擊。
“我是狗,你連狗都不如!你永遠贏不了我的!”
“論卑鄙下作,我确實比不過你。”
顧君瑜:……
他可以肯定這兩人絕對都喝醉了,當着這麽多人相互人身攻擊。
顧君瑜也不知道他們之間有什麽舊怨,就算陸依霖和樓家之間有矛盾,那應該是樓朝淵和陸依霖才對。
樓朝淵現在正在旁邊看熱鬧,他就坐在裴鈞旁邊,看陸依霖的眼神十分不屑,似乎一點也不嫌丢臉。
戚淮見顧君瑜來了,趕緊拉着他道:“王爺,你可算來了。”
顧君瑜:“怎麽回事?”
戚淮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顧君瑜有點頭疼,裴鈞和陸依霖之間肯定有故事。
“戚大人,你幫我招呼大家,不要再圍在這裏了,剩下的我來勸。”顧君瑜說道。
戚淮叫他過來本也是此意,今天賓客太多,鬧大了傳出去不成體統。
蕭牧和戚淮招呼圍觀賓客散了,不過吳燕青臨走時似笑非笑地打了聲招呼:“安王爺,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古人誠不欺我。”
吳燕青是景王身邊的第一謀士,深得景王信任。
今天景王“抱病”在府上,不過景王身邊的親信卻來了幾個。
吳燕青、龔浩宇、丁昭義皆随了禮。
顧君瑜也打量着吳燕青,此人正值青壯年,有幾分儒雅,不過顧君瑜知道他老謀深算,不好糊弄。
“吳先生說笑了,本王這是吃一塹長一智,要是還在一個坑裏栽兩次,那就真是愚不可救了。”顧君瑜笑着回,但是那笑意卻又不達眼底。
吳燕青微微怔了下,随後玩味一笑。
顧君瑜看向沈笑,“沈大人,先幫我招呼下吳先生。這位吳先生上知天文下曉地理,想來應和沈大人有許多共同話題。”
沈笑:“下官真是榮幸之至。在下亦久聞吳先生之大名,甚是想與先生論道,先生這邊請!”
“哎呀,沒想到安王也這麽看得起我!倒讓我受寵若驚了。”吳燕青說着,跟沈笑一起走了。
現在就只剩下樓朝淵、裴鈞和陸依霖幾人。
裴鈞、陸依霖還在拼酒,陸依霖喝得滿臉通紅,裴鈞依舊一副冷漠樣。
不過開口卻是:“你負了她。”
陸依霖輕嗤,“呵,你自己懦弱,你又何嘗對得起她?裴鈞,你和我都是一樣的,你自以為情深,結果還不是說放就放。不!你比我還無恥,是你推開她,結果看她和我過得幸福,你又來纏她,你才是最卑鄙的那個!”
顧君瑜:……
原來裴鈞和陸依霖竟然真是情敵關系!
不過兩個三四十歲的大男人還像情窦初開的無知少年那樣互嗆,就莫名有點……讓人無語了。
更別說這兩個大男人平日一個愛裝冷酷一個愛裝高冷。
顧君瑜又看了樓朝淵一眼,樓朝淵卻一臉冷笑地看着陸依霖,完全沒有要勸和的意思。
顧君瑜在心中默默嘆了一口氣,“舅父,你扶裴叔下去歇息吧!”
“我沒醉,不需要休息!”裴鈞冷着臉說。
“裴狗,在雪兒的事上,你永遠贏不了我。”
顧君瑜:……
“砰!”裴鈞騰地從位置上站起,“你再說一遍!”
裴鈞身上殺氣凜然,陸依霖卻冷冷一笑。
顧君瑜看勸不住,趕緊搶在陸依霖開口之前道:“你們別争了,這兩壺酒,誰先喝完誰就贏。甭管輸贏,都不能再鬧。”
對付酒鬼,降智處理是百試不爽的妙招。
裴鈞和陸依霖果真又幼稚地比起來。
論速度,陸依霖比不上裴鈞,須臾便敗下陣來。
“你輸了!”裴鈞漠然道,“梨花園地契給我。”
陸依霖冷着臉,“沒帶!”
“賴皮!”
“原來你對我和雪兒的定情之地就這麽喜歡。”
顧君瑜:……
為了以防陸依霖被樓朝淵和裴鈞打死,顧君瑜拉起陸依霖,半扶半拖地将他拖走了。
畢竟有陸依霖和樓朝淵打架的例子在前,就算陸依霖和樓家的人要幹架,那也絕對不能在此時此地。
“放我自己走!”陸依霖掙紮道。
顧君瑜裝作沒聽見,拉他去飛霞閣休息。
還好陸依霖長得清瘦,長信侯府又是書香世家,比較斯文,顧君瑜拖他也沒費多少力。
沒走幾步,姚侍衛還過來幫着攙扶。
陸依霖皺着眉,推開姚侍衛,“我有幾句話給安王說。”
姚侍衛看向顧君瑜,顧君瑜對他點點頭,姚侍衛在後面跟着。
顧君瑜:“陸大人有什麽話想說?”
“沉菀去哪裏了?”
“她睡了。”
“你要好好對她。”
“我會的。”
“我對不起她,對不起她娘。”
顧君瑜:“……你現在說,太遲了。”
他本不想刺激陸依霖,畢竟這人再渣,也是陸沉菀的生父,但是……想着陸沉菀可能吃過的苦,顧君瑜終究沒忍住,狠狠紮了老丈人的心。
陸依霖沒再說話,就這樣一路無言地走到飛霞閣。
酒勁上來,陸依霖爛醉如泥,顧君瑜将他放在客房的床上,才發現這男人哭了。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不懂珍惜的男人,自作自受。
顧君瑜給他蓋上薄被,轉身出了客房。
蕭牧等人找他小賭,顧君瑜沒啥興趣,便陪老皇上、褚文淵游園,給他們展示嫁接技術。
現在正值金秋,顧君瑜從符陽帶回來的菊花也開得正好,還出現了一兩個新品。
那汪太師雖是景王黨的人,但見了顧君瑜新培育的蘭、菊之後,心中還是忍不住驚嘆。
當朝之人重文,頗好儒雅之風,陸太傅、褚文淵之流都曾是翰林院文學士,對梅蘭竹菊尤為偏好,這一路觀園,又聽顧君瑜對這些花卉品種的了解和研究,倒也不覺時間枯燥。
臨近傍晚,衆人也玩得疲乏了。
老皇上道:“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怎無歌舞助興?”
顧君瑜頓了下,他還真沒想到這茬,便笑道:“在黔州待了幾年,太久沒聽絲竹聲,倒習以為常了。是我考慮不周,還請父皇諒解。”
“花草要弄,這琴曲也不能不聽。傳朕旨意,讓宮中樂師過來,今晚給大家助興。”老皇上道。
到了晚上,安王府依然燈火通明,宮中的樂師和舞姬都來到了安王府,昔日冷清的府邸今日變得熱鬧非凡。
顧君瑜牽着陸沉菀的手走來,現在的陸沉菀又換了一身衣服,不再是白天的淡紫色紗裙,而是一身做工非常精致的紅色喜服。
衣服上用金絲繡着鳳羽,十分精美。
整天不見人的樓星承也突然出現了,對着顧君瑜和陸沉菀吹了一聲口哨,“這身衣服漂亮。”
“菀菀長得漂亮,穿什麽都漂亮。”顧君瑜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得意。
陸沉菀紅着臉,“你們沒一個正經的。”
顧君瑜又問樓星承:“你今天去哪裏了?怎麽一整天都不見你?”
“怎麽?半天不見我,就開始想念了呀?”樓星承眉眼一擡,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顧君瑜淡淡地斜了他一眼,“說好給我擋酒的。”
樓星承:“那幾個老頭合起來不是你的對手,還需要我擋什麽?”
顧君瑜:……果然男人靠得住,母豬都會上樹。
“一會兒放煙花別掉鏈子。”
“知道了,我有這麽靠不住嗎?”
顧君瑜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眼神——你就是這麽靠不住!
“什麽煙花?”陸沉菀有些好奇。
顧君瑜:“就是可以在空中綻放的花,一會兒你就可以看見了。”
“王爺,原來你在這裏,皇上找你呢!”皇上身邊的內侍匆匆找過來。
“那走吧,我們先過去!”顧君瑜拉着陸沉菀一起。
“叫你一起賞歌舞,你怎麽跑得那麽快?”老皇上問道。
顧君瑜:“兒臣對歌舞沒什麽興趣,看久了容易犯困,所以才出去透透氣。”
陸沉菀不期然地想起在符陽的那個夜晚,她為王爺跳舞之事,心中慢慢溢出幾絲甜。
“你以前怎就不犯困?”老皇上反問,安王分明就是去找安王妃了,還在他面前找這種拙劣的借口。
顧君瑜笑着回道:“年少時的喜歡總是一時沖動。”
“哼!這是最近海國獻來的舞姬,先看看吧!”
很快一個美豔的女子就登場,顧君瑜看了一眼,跳得倒是很不錯。
他一邊欣賞着,一邊遞了一碗溫熱的養身粥給陸沉菀。
一曲畢,大家對舞姬和舞曲都品頭論足了一番。
老皇上又問顧君瑜:“你覺得如何?”
顧君瑜:“跳得很不錯。”
不過比菀菀還是差些神韻。
老皇上見他回答得敷衍,心中有點不爽,“你既然覺得不錯,那朕就賞賜給你,你放在府上養着吧!”
顧君瑜:?
“多謝父皇!不過兒臣怕是沒什麽精力欣賞,養在我府上也太浪費了。”顧君瑜婉拒道。
老皇上怎麽總是喜歡把人當成財産一樣的賞?
上次賞了那麽多下仆就算了,這次又來個舞姬……他又不打算開風月場所。
“朕幫你出錢養,你好歹是個王爺,府上怎能這般冷清?”
顧君瑜:……
見老皇上有些不開心,顧君瑜也不知道自己哪裏惹他不快了。
褚文淵趕緊打圓場,讓顧君瑜把這名舞姬收下,顧君瑜無奈,只好默許了。
大不了府上又多一個丫鬟。
顧君瑜暗中朝陸沉菀挪了下身體,壓低聲音道:“別生氣,她跳得沒你好。”
陸沉菀面上一直保持着微笑,心中卻有些失落,直到聽到顧君瑜這話,那點失落才漸漸被信任填滿。
“嗯,一會兒我給夫君跳一曲。”
“這可是你說的?”
“嗯。”
“安王和王妃在說什麽悄悄話?不妨說出來讓我們聽聽。”汪貴妃似笑非笑道。
“我和王妃說空中很快會綻放煙花,如果對着煙花虔誠許願,願望一定會實現。”顧君瑜道。
“什麽煙花?”明貴妃問。
話音剛落,漆黑的夜空中果然騰升起一朵朵絢麗的煙花,在夜空中轉瞬即逝。
在座衆人無不被震懾住,有的甚至吓趴下。
不過在看清楚這東西并不可怕之後,衆人才從震驚中回過神。
顧君瑜側過頭,便見陸沉菀雙手合十,似在虔誠許願。
絢麗的煙花在夜空中璀璨綻放,顧君瑜趁着衆人仰頭看煙花之際,低頭吻在陸沉菀唇上。
“對我許願更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