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但我又有什麽辦法?男朋友只是想按照我的話美顏一下,能有什麽壞心思呢?
我默默看一眼手機屏幕上,臉成了個錐子,眼睛銅鈴大小的我自己……哦不,我堅決不承認這是我,這是另一個人。
我在心裏默念。
只會說飯團餡的男朋友又有什麽壞心思呢?
好了,睡覺。
我随手發一句晚安,沒等那邊回我,我閉上眼睛,進入夢鄉。
……
“烏子,快來啊,吃媽媽做的蛋炒飯。”餐桌上,黑發紮成馬尾的漂亮女人溫柔地笑着。
“哦——等等哦,烏子在拼拼圖。”快到五歲的我還在地板上搖腿拼拼圖。
英一老爸脫了西裝也在地板上和我一起拼,嘲笑道:“烏子,好笨啊你。”
我直接轉頭:“媽——”
英一慌忙道:“等等……好吧,烏子最聰明了行不行?”
我計謀得逞地捂嘴笑,英一和他的妻子好笑地對視一眼。
這時候,正是英一事業的上升期,家中寬裕。
“岸邊烏子,岸邊英一,你們是不是不吃飯了?”女人坐在餐桌旁瞥他們一眼。
英一眼睛一轉,立刻坐到餐桌旁:“英一要吃!烏子不吃!”
我當然跑不過這位成年男子,但我淡定地看我老爸一眼,爬上座位坐好,說道:“老爸,筷來。”
家裏輪流拿筷子,今天到英一。
英一一噎,在妻子憋笑聲中不情不願地起身,到廚房拿筷子。
他雙手奉上:“給你,烏子大人。”
我矜持道:“謝謝。”
夜晚,我睡在床上,床邊是媽媽給我講故事。
她娓娓道來,聲音溫柔,像是窗外的月亮,柔柔的。
“……所以啊,王子吻了公主,白雪公主居然醒了過來……”
我疑惑道:“為什麽?不是中毒了麽?”
她笑道:“因為真愛之吻能解救一切。”
我:“我以後也會有麽?”
“當然,烏子以後會有很愛很愛你的人出現。”
“會變身麽?”
女人失笑:“恐怕不會變身。”
我頓時露出嫌棄臉,“那他用什麽愛我,用他的塑料變身器麽?”
女人禁不住大笑,片刻之後才道:“……一想到烏子以後會結婚,媽媽真是既傷心又高興。”
我睜着大眼睛:“別怕媽媽,烏子不結婚。”
“那以後遇見了很愛很愛的人怎麽辦?”
“分手,立刻分手。”
“哈哈哈哈哈。”女人只當童言,被逗笑。
最後我迷迷糊糊要睡着,她撚了撚我的被子,輕聲道:“……如果遇見了,烏子應該緊緊地抓住,知道麽?”
我含糊嗯了一聲,其實不知道什麽叫“抓住”,應該就像追逐游戲一樣,抓住他的腦袋不放開吧。
很快,公司遇見大危機,破産,欠債,家裏很快變樣,我們搬到了一家很小的房子。
拼圖在路上被甩掉,我從車窗看去,零散的拼圖一個一個散落在垃圾桶邊。
我轉頭:“爸爸,拼圖沒有拼好。”
應該拼好了再扔,這樣,拼圖也會很高興的。
老爸有幾天都沒有刮好的胡渣,摸摸我的頭:“沒事的烏子,他們會變身,自己拼好的。”
我瞬間信了。
到了新家,老實說,在我看來也沒什麽變化。
但媽媽漸漸地一直在哭,在對老爸嘶吼沒錢什麽的。
我扒在門後面看,媽媽吼累了,摔門而去,徒留下老爸,他頓了頓,伸手收拾碗筷。
他端着盤子進廚房,剛好經過我,我仰着頭看他:“要變身了麽?”
英一低頭,眼中有血絲,但他還是跟我笑:“變身成什麽呢烏子。”
我條理清晰道:“媽媽變身了,你也要變才對。”
最後大家都會變回來,因為電視裏,變成假面騎士也只是維持一段時間而已。
他沉默片刻,空出一只手揉我的頭:“爸爸不會變身。”
“不變身就會輸。”我認真道,“本鄉猛不改造變身就會輸的。”
本鄉猛,是假面騎士1號。
“烏子……”老爸似乎想說什麽,想和以前一樣接我的梗或者故事,但下一秒,他只是疲憊地嘆口氣,“去玩吧。”
我站立在門口,看老爸洗碗的背影。又覺得,我說的很對,要不然怎麽對抗“修卡”?
修卡是假面騎士的死對頭,我最讨厭這個了。
睡夢中,我被吵醒,門外老爸和媽媽似乎在争吵。
“岸邊洺子!你為什麽要去求情!”
“那本來就是你的家!我去就應該!他們就應該幫助我們!”
“我已經脫離本家了,你這樣……你這樣……”
“飯都吃不起了!英一,你還在乎什麽?不說我們,你看看烏子餓了多少頓了!你放下自尊心不行麽!”
“不是我放不放下自尊心的問題!烏子一旦回歸本家,她如果是男孩子我就不會說什麽,但烏子是女孩,你要她以後怎麽辦?!只能被當成商品一樣利用,聯姻!”
“那是你們家太迂腐了………”
我睡不着,肚子在叫,幹脆坐起來,穿好衣服,今年冬天外面還下着小雪。
外面安靜下來,我偷偷打開一個門縫,燈已經關了,老爸疲憊了一天,又吵架,回到房間倒頭就睡。
媽媽立在黑暗中,我以為她看到我了,還關了一下,結果沒有。
她回屋裏,我正要打開門出去拿水喝,媽媽又出現,吓得我立刻掩上門。
她拉着行李箱,沒有回頭,打開門,雪飄進來,又很快關上。
我愣愣地看着門。
我知道她要走了,媽媽不會回來了,我莫名清楚。
可是,餓了怎麽辦?
我打開門,走到廚房,我一看,果然米袋裏的米沒有少,媽媽沒有帶飯。
一定會餓的。烏子就很餓。
我想了想,把沉甸甸的米袋拖到門口,墊腳,勉強夠着門鎖,打開門。
下一瞬,雪花飄進來,還有淩冽的風,我彎着腰把米袋拖出去,門口停着從舊家帶過來的我的自行車。
不是兩個輪子的,因為後面的那個輪子兩邊還各有一個小輪子。
我把米袋放到後座上,拍拍。
前座鋪滿了雪,不過我一拂過,它就沒有了。
夜晚,天空黑黑的,壓得低低的,到處都是雪花,白茫茫一片。
我信心十足地騎上去,蹬一腳……沒蹬動,踏板紋絲不動。
我不滿地連踏幾下,都沒有動。
但我沒有放棄,我一根筋地一直踏。
身後的米袋,因為口子沒有束好,白白的米粒像一小股瀑布一樣流下,融入雪中。
我蹬了半晌,終于動了,雖然有些費力。
輪子轉動,在雪地壓出車痕,我呼出的氣變成白霧。
我腦海中還記得我們來這裏的火車站,我以為媽媽是去了那裏。
一開始小小的自行車很慢很慢,但後來越來越快。
我蹬得越來越快,自行車在雪地裏發出吱呀聲,雪花一直向我飄,但周圍好大好大,空曠,雪地靜谧。
只有我一個人,越來越快,雪花都是冰冰涼涼,周圍場景一閃而過,嘗到趣味,我不由得發出笑聲。
恍惚間,我好像變身了,也許前面就有一個修卡等我去打敗。
前面有一個紅綠燈,我慢慢停下來等,哼着歌,凍得紅紅的臉和手我一點感覺都沒有。
沒有一個人,五顏六色的燈光照在白白的地上,紅綠燈的帽檐也鋪滿了雪。
我無聊地接雪花,想到什麽,回頭。
米袋幾乎幹癟。
。
英一睡下,下一秒聽到什麽動靜驚醒。
他很愛妻子,他确信。但他确實公司破産失敗,他不能阻止,也不會阻止妻子離開自己。
英一翻來覆去,還是起床,帶着一絲僥幸,打開客廳的燈。
門房大開,雪花不住地飄進來。
他意識到什麽,急忙進女兒的房間,空無一人。
沒有車,車早就賣了。也沒有自行車,只有女兒的自行車拿了回來。
英一心在砰砰得跳。
如果烏子不在,他該怎麽辦。英一看到往日的兒童自行車不在時,他幾乎恍惚。
直到看見雪地上,還沒來得及掩蓋的車痕,和仔細看才能看清的米粒。
。
“烏子!”英一順着米粒趕去,其實沒多遠,但他感覺跑了許久。
紅綠燈下,女兒靠着杆,是他最熟悉的垂頭喪氣的樣子,以前拼不好拼圖她就是這樣。
小孩黑黑的發蓋上一層白雪,自行車停在她腳旁,座位上也有了一層薄雪。
他急忙趕過去,蹲下,拂去女兒頭上的雪,她半阖着眼像要睡着,見他來了,又瞪大了眼。
幸好沒事。
英一抱抱她:“怎麽自己出來了,你知不知道爸爸多擔心。”
烏子悶悶道:“給媽媽帶飽肚子的。”
他松開,烏子的懷裏,是只剩下一點點的米袋。
“對不起,爸爸。”她像是要哭的表情,凍得紅紅的臉,眼眶也要紅了。
英一忙道:“沒關系,媽媽不會餓的。她不需要才不帶的。”
烏子抽泣一聲:“真的麽?”
“真的。”英一将她抱起來,扶起一旁的自行車,“我們回家吧烏子。”
天還在下雪。
烏子趴在英一的肩上,見他喘得厲害,問道:“爸爸,你做什麽了?”
英一踏着雪地:“爸爸跑步了。”
烏子歪頭:“跑步很好麽?”
“很好的,烏子以後要多跑步。”
“嗯嗯,要超過別人啊!”
英一失笑,女兒總是在奇怪的地方燃起勝負欲。
靜谧的雪地,沿着米粒,遠處只有一家亮着燈,就是英一急着沒有關燈的家。
安靜中,只有他踏雪的聲音。
耳邊忽然響起烏子的聲音:“爸爸,我感覺我剛才變身了。”
“是麽?”
“嗯,那時候我很開心,”烏子摸着下巴,圓圓的臉望向路燈,“所以,媽媽也很開心。爸爸,你也快變吧。”
半晌,風中傳來他的答話:“其實爸爸剛才就已經變過了。”
“現在就很開心。”
……
陽光透進來,我睜開眼,迷迷糊糊起床,拿手機,屏幕上還停在狗卷君發來的晚安。
我洗漱完,老爸還坐在客廳看我的光碟。
我一看,很好,沒有戴腰帶。
昨天的岸邊裏惠,應該就是岸邊洺子的妹妹吧。我遲疑着,畢竟我從未見過岸邊洺子那邊的親人,對岸邊洺子的臉我都快忘了。
分開時太小了,只模糊記了個身影。
感情也全都消散了。有也只是對“媽媽”這個詞的寄托而已。
我倒了一杯牛奶,忽然聽到老爸說:“烏子,雖然你可能不知道,但我還是說一遍吧。那個裏木阿姨,她擅自給你訂了婚約,老爸已經解決了。”
我嗯了一聲。
“放心吧,不管他們私下怎麽操作,到最後都過不了老爸這一關的。”
我看向他,老爸笑得非常憨批。
我冷酷道:“牙膏還在嘴上。”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