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星期三,第五中學的百年校慶日。

正校門外花團錦簇的堆着裝飾物,鮮紅的橫幅拉過,這段路從大清早開始就車水馬龍人來人往,把氣氛襯得很足。

周末在快餐店裏,時朝暮婉拒了傅承關于一起來學校的提議,但兩人還是約好了校慶這天在校門口見。反正回到學校也是一個人到處轉轉而已,多個人同行挺好。

時朝暮原本的計劃是打車到學校,但離校門口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就因為堵車而前進艱難,他想了想,提前付錢下車,慢騰騰步行到了校門口。

時朝暮到的時候,傅承已經等在那兒了。他上前打了聲招呼,傅承聞聲轉過頭,看清時朝暮的樣子後就笑了:“我一直注意着車來的方向,沒想到你從這邊過來了。怎麽戴着個口罩?”

時朝暮下半張臉都被黑色的口罩遮住了,這是他剛剛下車前就戴上的。

“有記者。”時朝暮随意向四周看了看,“雖然是為了拍校慶來的,我也不算什麽大火的人,但萬一被認出來圍上了還是挺麻煩的。”

傅承微微颔首:“那我們進去吧。”

在校門口的保衛處登記之後,時朝暮和傅承一起往學校裏走。

大半個月前高考剛剛結束,目前學校教學樓裏只剩下高一高二兩個年級的學生還在為即将到來的期末考試學習複習。

雖然今天是百年校慶這種意義重大的日子,但學校也只給學生們放了半天假——說是半天假,其實就是把學生們集中到學校大禮堂裏聽各種講話,從校領導發言到為學校做出捐贈和貢獻的榮譽校友,最後是接受邀請回到母校做經驗交流的近兩年剛畢業的校友們發言。

進到學校後,時朝暮先跟何舒那邊聯系了下,然後約定了中午在食堂一起吃午飯,吃過飯後何舒再帶時朝暮到她現在擔任班主任的班上轉轉。

“你要去看看以前的老師嗎?”挂了電話後,時朝暮看向傅承。

傅承搖搖頭:“不了。我這都畢業十年出頭了,當時比較熟的老師現在都已經退休了,其他老師不說我還記不記得、他們還認不認得出我,就是碰上了也不知道聊什麽好,彼此都尴尬的見面顯然沒什麽必要。你呢?”

說話間,兩人走到教學樓的區域,這邊的人已經少了很多,時朝暮幹脆摘了口罩:“我也沒有這個打算。說起來,當初我也就和班主任老師熟一點,跟其他科任老師都沒怎麽說過話。”

聞言,傅承露出訝異的表情:“是這樣嗎,我還挺意外的。按理來說,像你這樣成績好性格好的學生,應該跟大多數老師都能處得比較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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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朝暮輕笑着搖搖頭:“這是現在。其實高中之前,還有高一……一直到高二開學了半學期吧,那之前我的性格說出來估計你會更意外。”

“怎麽說?”傅承偏頭看向時朝暮。

走在熟悉的環校公路上,旁邊就是曾經待過的、從外表看不出什麽變化的紅瓷磚教學樓,時朝暮回憶着說:“沉默寡言,不愛理人,看着誰都像是對方欠了自己幾百萬不還。老師布置了小組作業,特意數了班上的人頭再定的每組人數,或者直接給分好了小組名單,但還是不願意配合做小組作業,寧願一個人擔幾個人的工作量,實在沒辦法做的就開天窗寫檢讨……那時候的我就那樣的,很不招人喜歡。”

傅承聽得發愣,過了會兒他說:“你在大學裏火了之後,不少人打着你以前同學的名頭說你以前的經歷,但這一段似乎沒有被人提起過。”

“其實有,我就看到過有人說是我初中同學,說我那會兒特別傲氣高冷。”時朝暮說着笑起來,“但可能是我後來變化比較大,很多人只記得我變得外向後的形象了。偶爾有人說起以前的我,也就是剛剛我說的高傲這類算不上負面的形容詞。”

“畢竟我從小到大待的學校環境也都挺單純的,學生們總是有各種大大小小的煩惱,但日常的焦點基本都是學習。我成績好,老師們總是多一分耐心的,在周圍同學的眼裏也套了個學霸光環,不愛理人不合群但也沒有做什麽更過分的事,所以同學們善良的稱我為有個性。”

聽時朝暮說完,傅承下意識問了句:“你後來的改變,是因為裴先生出現了?”

剛問完,傅承就有點後悔,現在其實并不太合适提起裴停今這個人。

他剛想道歉,就聽見時朝暮輕笑了聲。

“裴停今啊……”時朝暮想了想,“你這麽說其實也沒錯,裴停今的出現和我的改變,這兩件事之間聯系挺密切的。如果沒有裴停今這個人的話,我後來應該也會發生改變,不過變得遲一點,至少不會選擇在高中、還沒有獨立能力的時候改變自己。”

傅承看着他道:“其實說到這裏,我會有一點好奇你和裴先生當初的事。不過顯然我繼續問下去不太合适,你的心情也會受到影響……不說這些了,不如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吧?”

“在學校裏?”時朝暮問道。

傅承點了點頭:“當然。不知道你去沒去過,也不知道這麽多年過去那地方還在不在,但我想去看看,我覺得你應該不會拒絕我的提議。”

時朝暮不置可否。

但十分鐘後,兩人到了一號教學樓和二號教學樓之間的連廊上,傅承指着其中一根柱子說目的地到了的時候,時朝暮就有點難掩迷茫了。

“這根柱子……”時朝暮說着看了看連廊裏其他十來根柱子,“和其他的似乎沒什麽差別,我在學校期間也沒有聽過相關的校園傳說,是它對你而言有什麽特殊意義嗎?”

“對,對我而言比較特別。”傅承點點頭道,“我上高中之前也是個學霸,從來都沒有覺得自己還會偏科。但高一沒分科的時候所有科目都要學,我就開始覺得時間不夠用了,發展到後來,第一學期期末考裏我有一門課不及格、一門課成績低空飄過及格線。”

“現在想想根本就不是什麽大事,但那時候跟天塌了似的,我就想着我好好一個學霸怎麽變學渣了,特別不能接受。當時我在的班級就在二號教學樓,班上前門一出來往旁邊走幾步就是平層的這條連廊,你看,就這樣走過去。”

傅承依舊用他那平和的語氣回憶着說以前:“考得不好,覺得丢面子,但在人前還要假裝很堅強。放學回家走過這條連廊、這根柱子的時候,我越想越不痛快,就沖這根柱子啰啰嗦嗦吼了一通,說痛快了,心裏還真的舒服了。後來就成了習慣,心情不好來找這根柱子,心情很好沒處炫耀的時候也來找它,後來換了教學樓我還是這個習慣。”

“如果有什麽話不方便或者不想對其他人說的,也可以找個死物來發洩,堵在心裏是最不好的。”傅承把視線從柱子上移開,落到時朝暮臉上,“雖然知道朝暮你是個會直面問題、善待自己的人,但作為朋友還是難免貸款擔心一下,正好看到這根柱子了,就想跟你也啰嗦幾句。”

時朝暮噙着笑:“好,我知道了,謝謝你。”

從連廊出來,時朝暮又笑道:“其實最近我好像經常聽到別人對我說心靈雞湯,上次遇見高中班主任,她也跟我說了不少。”

聞言,傅承點點頭問:“聽完了會有什麽感受?”

時朝暮琢磨了下,擡頭看向晴朗無比的天空:“會覺得很平和……”

話到這兒,時朝暮餘光裏瞧見了教學樓頂天臺邊似乎有一個人,定睛一看,他頓時冷了聲音:“現在不平和了。”

“嗯?”傅承疑惑了下,然後順着時朝暮的視線擡頭看過去,微微眯眼辨認過後,他遲疑着問,“那個站在二教樓頂似乎在往我們這邊看的人……如果我沒認錯的話,是裴先生?”

時朝暮收回視線,微微扯了下唇角:“是他。”

傅承看了看時朝暮,又擡頭看過去:“沒想到裴先生也在今天回來了。他站在那麽高的地方,樓頂天臺四周也沒什麽保護,不會出事吧?”

時朝暮淡淡道:“他還能跳樓不成。”

又往前走了兩步,傅承突然道:“裴先生離開天臺邊緣了,如果沒預測錯的話,他應該是看到你并且打算下樓來找你了。說起來,教學樓頂通往天臺的門應該會鎖好才對啊,裴先生怎麽上去的,他上天臺幹什麽……”

時朝暮臉色微沉,沒有應聲。

最後裴停今是略喘着氣跑到時朝暮面前的。

裴停今掃了時朝暮身邊的傅承一眼,想起剛剛站在天臺往下看看見的情景——時朝暮和這個心理醫生有說有笑氣氛很好的走到教學樓間的連廊,待了會兒後重新走上教學樓旁邊的環校公路,兩人之間看着相處得真的很愉快,比之前在相機裏看到的畫面更加直觀。

理智上知道時朝暮應該沒這麽快喜歡上別人,也知道時朝暮想喜歡其他人的話是他的自由,作為準前夫的人根本沒有資格說什麽,但裴停今還是控制不住自己。

“我知道……我現在不應該出現在你面前。”裴停今看着時朝暮說,“但我……”

“上次你非要在我面前長篇大論做你的解釋,那時候說過吧,不會再纏着我。”時朝暮目光發寒,“做生意的,連這點承諾都做不到?”

裴停今微微一頓:“……可我們之間不是做生意。”

聞言,時朝暮忍不住嘲道:“當然不是做生意,明明這麽多年都是我在做慈善。我現在不想做了,你還打算道德綁架我不成?”

“我、我不是……”裴停今從來沒有想到自己可以嘴笨到這種地步,他試圖捋清楚自己的思路,“剛剛在天臺上看見你,我其實也很意外。我這幾天沉下心想了很多,學着站在你的角度看這麽多年我們倆是怎麽過來的……今天回來,也是想再到我們倆以前待過的地方看看。那個天臺,你還記得嗎,我剛剛從天臺上下來……”

裴停今說話間,傅承默然從時朝暮身邊走遠了一點,在不那麽容易聽見裴停今和時朝暮這邊動靜的地方站停。

時朝暮打斷了裴停今的憶往昔:“天臺?我記得啊,我還記得第一次在天臺見面的時候,我問你的問題和你的回答,需要我幫你回憶一下嗎?”

看着面前這個人,時朝暮一句一句吐字清晰——

“裴停今,你喜歡我嗎?”

“不喜歡。”

“那我可以喜歡你嗎?”

“……不建議。”

“過去這麽多年裏,你只明确說過一次不喜歡我,就是那次,還是在我第一次跟你表白之前說的。那之後,我說我喜歡你,我問你喜不喜歡我,你永遠都跟失聰了一樣。現在我沒興趣繼續做慈善,管你那貧瘠的精神世界了,你居然在我面前提過去……裴停今,你真的很擅長裝聾作啞自欺欺人。”

作者有話要說:又落枕了,雖然比前兩天那次輕松一點,但還是好痛苦…是我的枕頭不愛我了嗎TAT(還是我的枕頭也被某裴姓渣男氣到了hh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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