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侍者把時朝暮點的意面和湯端上來的時候,時朝暮指了下不遠處頗為礙眼還循環播放中的電視:“不好意思,麻煩換一下電視節目吧,現在這個太過吵鬧,有點影響用餐的心情。”

侍者端着盤子點了點頭:“好的,我這就讓人換一下,很不好意思。”

一分鐘後,電視屏幕上滑稽荒誕的八卦新聞消失,一部偏文藝風的電影接替播放了起來。

時朝暮就着電影,慢悠悠把面前的食物都吃完了,正準備離開餐廳的時候,他接到了安梧的電話。

安梧和商重彥一直在頂層的宴會廳裏參加舞會,沒看到網上那些糟心事,這會兒打電話過來也只是想問問時朝暮的情況,最後道:“還有就是待會兒這邊有游戲,暮暮你要不要過來一起玩?”

時朝暮一邊走出餐廳,一邊對電話那端的安梧道:“不了,你們好好玩,我正打算回房間呢,有點累了。”

安梧也就沒再勸:“那好吧,暮暮你早點休息。對了,你吃晚飯了嗎?”

時朝暮已經走到了電梯前,他按下電梯按鍵:“已經吃過了,我這個人你還不知道嗎,天大地大都沒有吃飯的事大,不會虧待自己的胃的。行了,不說了,你玩去吧。”

挂了電話,時朝暮走進電梯裏,按下房間的樓層後,他低頭開始刷手機。

“裴停今和時朝暮兩人鬧離婚”的消息不可謂不爆炸,時朝暮先前沒看手機,這會兒一打開就看到了不少來問候或者試探打聽的。時朝暮的好友列表裏人很多,熟悉的不熟悉的都有,現在給他發消息的人裏也雜七雜八、屬性目的構成複雜。

時朝暮大致翻了翻未讀消息,回到房間後他挑着熟悉的人回複了一下,然後靠在窗邊的沙發上翻網上的言論。

本來吧,時朝暮覺得自己這麽多年已經鍛煉出了一個十分強大的心髒,不管看到什麽奇形怪狀的發言甚至于人身攻擊他都可以不在意。

然而,在多次看到整合總結起來就是類似于“時朝暮這種煞費苦心好不容易攀上枝頭變鳳凰的人,現在白給人家生了個孩子就要被踹了他能甘心嗎,肯定要拼死拼活的鬧啊,不過這婚最後肯定得離,要我是時朝暮就早點識趣乖乖同意離婚了,說不準還能多拿點青春損失費啊。說起來時朝暮是個編劇吧,前幾天某導演在公開場合說要拍新戲了,編劇就是這個時朝暮,恕我直言,這種底線low到邊的人也能當編劇寫故事啊,那故事能看嗎,教壞觀衆誰負責啊,建議上面認真審查一下這個人的作品內容吧,敗三觀還是輕的,有極端主義思想可怎麽辦”這種言論後,時朝暮還是難以避免的生出了怒意。

前半部分對他和裴停今關系的揣測,說實話時朝暮并不在意,甚至看着還挺想發笑的。

時朝暮作為時氏集團的主人,雖然時氏比不上裴氏的規模,但在業內也絕對不算小企業,相反還挺有影響力的。時朝暮本人也從來都不缺錢,這一點其實對外并沒有隐瞞,不少人都知道時朝暮背後有時氏。

但這依舊不妨礙有一小撮人總是跳出來強調“攀上枝頭變鳳凰”的奇怪言論,然後每每被另外的人用時氏的實力拍打回去,等下次時朝暮有什麽消息了,這一小撮人又春風吹又生起來,循環往複,頗有永生不滅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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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多了,除了實在有點迷惑這一小撮人為什麽那麽有毅力的貶低他之外,時朝暮還真沒把類似的言論放在心上。

這之外,有人非要覺得他和裴停今這段婚姻的結束,只可能是裴停今那邊主動、而他時朝暮是被抛棄的一方……說實話,時朝暮看着類似言論,心裏也沒什麽波動,誰讓他以前就是倒追的形象呢,而且人各有想法,愛怎麽猜怎麽猜。

——但是,猜測歸猜測,八卦歸八卦,網友扯上了他的作品、他的工作,那就絕對不行。時朝暮怒意橫生的點也是在這兒。

時朝暮又看了會兒,然後退出APP點開了好友列表,給其中一個人發了信息:【查一下印白玉,越詳細、越快越好。】

時朝暮其實挺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真蠢的人,分不清什麽場合要有什麽态度、不知道什麽能說什麽是不可以一順嘴說出來的、出了錯也只會越補救越糟糕、總會在各個地方出一些滑稽小醜的奇葩狀況……這類人的存在實實在在豐富了人類社會。

但就裴停今這位看上去弱不禁風、凄慘無助的小可憐表弟印白玉,時朝暮自覺自己這眼睛也沒瞎,今天這被娛記圍堵後“受到驚吓口不擇言”的一出鬧劇,如果不是印白玉他本人故意的,那就是太陽西升東落了。

手機輕輕震動了下,時朝暮剛剛發信息的人回複了過來:【好的,我盡快,您放心。】

起身開了半扇窗,時朝暮靠在窗臺邊放空了會兒。

他突然想起來,印白玉在鏡頭裏提起過一個人,也就是印白玉那個意外去世的養兄印白書。時朝暮回想了下,着實沒能想起來和印白書這個人有關的一星半點兒。但鑒于前有顧令謙的“控訴”,時朝暮也不太确定是不是在哪兒見過但是自己忘了。

可就算是自己見過,既然是能見完就忘的對象,那他們之間肯定只有極淺的交集才對,印白玉說印白書死前打算追他……?時朝暮想着其實會産生一點荒誕感。

“我今天這一天,集中在十二個小時內發生的事,還挺豐富多彩。”時朝暮看着窗外自言自語。

窗邊感受到的海風刮得有點厲害,時朝暮随手把被吹亂的頭發抓了抓,關上窗後回到沙發邊再次拿起手機,登錄上了許久沒在意的微博賬號。

未讀消息、點贊轉發評論艾特、新增加的關注人數……一股腦開始刷新,手機頁面被迫卡住了十來秒。操作可以自如了之後,時朝暮沒去管其他的,直接點擊編輯新微博。

三分鐘後,時朝暮對外公開的個人微博在間隔了幾個月之後,有了新的動态。

【@時朝暮:既然大家好奇,那我滿足一下。一共說兩件事。第一件,離婚了,我提的,孩子歸裴先生,離婚原因很簡單,我喜歡他的時候追他,我不喜歡他了就分開。第二件,八卦随意,讨論随意,但提醒一下,言論自由不等于完全自由,過分的個人無理由臆測辱罵、空口對我的工作潑髒水……時氏的法律部代為處理我的個人糾紛還是不成問題,真的,我這人脾氣很硬。】

……

顧令謙喝得有點過于上頭了,喝完了一瓶後又叫了一瓶紅酒,中間好幾次他都試圖叫上裴停今一塊兒喝。

不過裴停今沒搭理,只冷着臉也不知道在想什麽,人倒沒走,就坐在時朝暮之前的位子上一聲不吭。雖然滿臉都透露着不耐煩和想離開,但裴停今還記着時朝暮之前讓他做的事,不管時朝暮當時叫他做事的緣由目的,這就是時朝暮說的。

先前安梧那明裏暗裏擠兌的長篇大論,裴停今其實挑着裏面的幾點記住了下。他現在正處于做什麽錯什麽的程度,那确實需要提高眼力勁兒、聽話一點。

放在口袋裏那外表花裏胡哨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裴停今拿出來看了一眼,有點眼睛疼。這手機是臨時新買的,當時他沒太在意這個外表,甚至還覺得這手機的風格和“裴停今”個人偏好相去甚遠,可以給僞裝添磚加瓦。

但有的東西是沒辦法随着時間而變得更容易接受的,裴停今看着自己手上這支手機只覺得越看越不順眼。

手機突然響起來是因為來了電話,而現如今知道裴停今這個聯系方式的,只有對裴停今去向比較知情的助理李舟。

裴停今看着手機來電顯示上的備注,微微皺眉。确實是李舟打來的,但李舟應該也清楚他現在不是随時都方便講話的狀态,一般情況下李舟也不應該貿貿然打電話才對。

擡眼看了下正把自己當酒桶的顧令謙,裴停今稍作猶豫之後選擇了挂斷。

然而剛挂斷沒到十秒,李舟的電話再次打了過來。這次手機鈴聲只響了幾秒,李舟那邊就先挂斷了,又過了沒一會兒,李舟發來短信:【事急,望回。】

裴停今盯着手機屏幕想了想,随即站起了身。

顧令謙正執着的往酒杯裏倒酒,瞥見裴停今的動作,他有點大舌頭的問:“兄弟,你要走啦?我這還沒喝完,不送了啊!”

裴停今看了顧令謙一眼,忍不住露出嫌棄。就這麽一個酒鬼,剛剛憑什麽能跟時朝暮相談甚歡?

想歸想,裴停今離開甲板之前,還是走到侍者面前指了指顧令謙的方向。侍者看了一眼明白過來,點點頭道:“您放心,我們會注意着的,待會兒會送這位客人回房間。”

裴停今微微颔首,搭電梯回房。

進了房間關好門,他才重新拿出手機給李舟回撥了過去。

“什麽事?”電話接通,裴停今直截了當問道。

李舟微微嘆了一口氣:“裴總,您表弟印先生那邊出了點問題。”

聞言,裴停今面色不變:“一口氣說完。他又進醫院了?”

“不是。”李舟道,“如果是身體出問題,怎麽可能是我給您打電話呢,我和印先生又沒有交集。是這樣的,今天晚上、其實也就是不到一個小時之前的事,印先生又出現在了商場,就是上次您和他二人被拍到的那個商場,而這次很不巧的印先生又遇到了娛記圍堵。他……在娛記面前說了些不太好的話,包括曝光了您和時先生目前正處于離婚狀态的事。”

“我想以您的習慣,不太可能及時看到這個娛樂報道,但這件事還是需要您及時知道。我一會兒給您發一些鏈接吧,您有時間的話可以看一下印先生到底說了些什麽,以及網絡上甚嚣塵上的一些言論。”李舟說完,不忘補充了句,“希望不會讓您覺得我是在多事。”

挂了電話,裴停今皺着眉看完了李舟發給他的那些鏈接,最後臉黑了個徹底。

印白玉從植物人狀态清醒恢複過來,出院之後就一直住在裴停今給他安排的地方,有照顧他飲食起居的傭人、随叫随到的家庭醫生,以及出門時會随行保護的住家保镖。但在印白玉被娛記圍堵采訪的視頻裏,裴停今并沒有看到任何一個随行保镖的身影。

裴停今并不認為會是保镖們集體渎職。

想了想,他從行李箱裏拿出了之前常用的那個手機,打開一看就發現從晚上七點開始陸陸續續有不少未接電話、未讀信息,還基本都和印白玉那邊有關。

看完未讀信息之後總結了下,裴停今大致知道了一些事。

按保镖負責人發來的信息,今天印白玉晚飯前突然說想出門吃,于是保镖們開車送他到了指定地點。但印白玉指定的那個地方人太多了,印白玉說是去洗手間,但保镖們遲遲沒能等到印白玉從洗手間出來,沒多久他們就發現找不到人了。

再之後,幾個保镖聽見路人在聊隔壁商場裏剛剛發生的事,警覺的意識到了和印白玉有關,過去把人找到了,不過找到的時候印白玉已經是單獨一個人了。

裴停今随手把兩個手機都丢到了房間裏的沙發上。他自顧自想了會兒這件事時朝暮是否已經知道了、他應該怎麽做才能給時朝暮一個滿意的應對……最後腦子裏的東西亂成一團,裴停今想到了自己的得力助手李舟,決定找他加個班。

剛碰到那個花裏胡哨的手機,擺在它旁邊那一支卻突兀的響了起來。裴停今手上微頓,方向一轉先拿起了有新來電的手機。

打電話來的人,是印白玉。

裴停今看着這個名字,最後沉着臉色接起了電話。

通話剛一接通,那端的印白玉就急急的道起歉來:“對不起,表哥,我好像又給你添麻煩了……你總算接電話了,我剛剛打給你但是你那邊沒人接聽,我還在想是不是你生我氣了不想接我的電話……真的很對不起你和朝暮哥,我只是想一個人去以前和哥哥待過的地方,所以才故意甩開保镖們的,沒想到會又遇到記者……”

“表哥?你還在聽嗎?我現在真的很愧疚,不知道能做什麽彌補一下……我錯了,我不應該為了懷念哥哥就一個人走掉,又讓保镖們擔心,又給你和朝暮哥添了麻煩。表哥?表哥你說句話好不好?我現在好慌啊,你罵我也可以,現在讓人打我一頓都行,我……我真的知道錯了,表哥……”

印白玉凄凄楚楚,說話的時候還時不時咳嗽幾聲,一直在電話那端斷斷續續的哀求着。

裴停今一直沒出聲,直到印白玉哀聲說不下去停了下來,他才聲音冷淡的問道:“印白玉,你怎麽知道朝暮要和我離婚這件事?”

把印白玉從醫院裏接出來之後,裴停今就再也沒有去見過他,更不會跟他提時朝暮要離婚這件事。正常來說,印白玉根本無從知道這件事才對。

聽到裴停今的問題,印白玉一頓,随即聲音急切的回道:“是今天下午,我有點事想跟表哥你商量,就還是我剛剛說的想一個人出門逛逛的事,我想着我跟保镖們說了他們也不會聽我的,肯定還是要給你打電話征求同意,那不如我先問一下表哥你。”

“但是當時我給你打電話你就沒有接,這個你可以看通話記錄的,表哥我沒有騙你。因為你一直不接電話,我就擔心你是不是出了什麽事,然後我就想起來了,以前我和哥哥到裴家的老宅看姑姑之前,都會給老宅那邊打一個電話問方不方便,我這裏有你們家老宅的電話,就試着打了一下,然後是家裏的管家阿姨接的。”

“其實也不是管家阿姨告訴我你和朝暮哥要離婚的,是我追問表哥你的情況,問朝暮哥還有沒有膈應之前的緋聞,問我小侄子的情況怎麽樣,管家阿姨可能看在我是你表弟的份上就多跟我說了幾句。”

“我從管家阿姨的态度裏猜出來了,然後問她的,她沒有否認。我就很不好意思,一直在想是不是因為朝暮哥生孩子那天,表哥你去接我了沒在朝暮哥身邊,然後因為我的事讓你們鬧離婚了,一直在想這件事,然後就更想我哥了,我就沒忍住……鬧成了現在這樣,肯定給你和朝暮哥帶去了一些麻煩,我真的很難過,表哥,你幫我跟朝暮哥解釋一下好不好?”

裴停今靠着沙發,微微阖着眼,對電話那端道:“印白玉,說得越多越意味着心虛。”

印白玉一哽,他還想繼續解釋,但剛叫了一聲“表哥”就被裴停今打斷了。

“剛才我不打斷,不是因為你那些話說得有多漂亮,只是我需要知道事情原委。”不然之後都沒辦法跟時朝暮完整的解釋清楚來龍去脈,裴停今接着道,“繼續回答我的問題。你為什麽會提到你哥想追朝暮?印白書以前認識朝暮?”

聽出裴停今語氣裏的不近人情,印白玉咬咬牙:“表哥……我哥都已經死了,你不問這個行嗎?”

“如果不想被人提起,你就不該在大庭廣衆說出來。”裴停今道。

印白玉喉頭一堵,幹脆緊閉雙唇不再吭聲。

就這樣過了半分鐘,裴停今看了眼手機屏幕,确定通話并沒有斷之後,他繼續道:“你不說,我會讓人去查。另外,印白玉,我是看在對我母親和你哥的承諾上照顧你的,本質上這裏面有幾分親情,你自己應該能掂量清楚。”

“表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而且我真的把你當做我唯一的親人了,你可以怪我,但不要這樣說好不好?求求你了,你相信我吧表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印白玉驀地出聲。

“你是不是故意的,對我而言不重要。”裴停今語氣很重,“說難聽了,我也确實分辨不太出來你是不是有意為之,但我很明确一件事,你讓我不舒服了,給我帶來了麻煩,你就需要為此付出代價。”

印白玉被裴停今這陰沉沉的一句話吓到了一瞬:“表哥……”

“我母親,你哥印白書,我對兩個人的承諾,所以可以放過你兩次。上一次也就是我的孩子出生那天那次,你用掉了一個機會。這次是第二次,我依然不會拿你怎麽樣,照顧你下半生的承諾仍然奏效,但再有一次,我不會再放過你。”

裴停今說着又道:“之前給你的那棟房子你繼續住,看在你身體還在恢複的份上,家庭醫生我也不會撤,每個月劃到你賬上的錢會繼續定期給。不過既然你喜歡一個人,那配給你的幾個保镖、房子裏的幾個傭人,我都會叫人撤掉,希望你在安靜的環境裏學會做一個安靜的人。”

“印白玉,你父母只留下了破産清算的債務,你養兄也沒留多少遺産,具體數額都在你那兒你自己也清楚,如果對現在的生活很不滿意,非常想體驗什麽叫房租都交不起,那你大可繼續在外面說三道四。這是我看在你哥臨死前心心念念着你的人情上,對你的忠告。”

說完,不等印白玉那邊做出反應,裴停今挂了電話。

随即他又撥出去一個號碼:“印白玉那邊的人,除了醫生之外全都撤掉……對,園丁也不用留。”

處理完這件事,裴停今回到最開始的打算,給李舟打了個電話。

電話一接通,裴停今就開門見山直接問:“以正常人的角度,我要怎麽做最合适?”

李舟:“……”

以正常人的角度……這句話的意思是裴總您不把自己當正常人對嗎?李舟想了想,詭異的覺得裴停今的自我認知還挺正确。

輕咳一聲拉回思路,李舟嚴謹道:“裴總您稍等,我馬上問一下公關部的同事。”

裴停今并不滿意這個回答:“我需要的不是公關策略,而是一個能讓朝暮滿意的應對方法,從普通人的感性角度來講。冰冷的公關活動,朝暮看得不少。”

聞言,李舟有點發愁道:“這……那這不是只有靠裴總您自己了嗎,得對時先生很熟悉很了解才好對症下藥吧,您要問我的話,我也不了解時先生的脾氣啊……等等,裴總,時先生剛剛在微博上回應了,我給您念念啊。”

李舟盡量沒有感情起伏的把時朝暮發的那幾句話讀了出來,然後道:“要不……裴總您琢磨一下時先生這個回應裏的深意,然後再抉擇一下要不要公開回應之類的?”

李舟說話的時候,裴停今用另一個手機臨時下載了微博的APP,找到了時朝暮剛發出不久、已經被頂上熱門的那條博文。

“我看到了,我自己再想想。”挂了電話,裴停今看着手機好半晌沒動。

……

印白玉坐在自己房間的地板上,難以置信的看着已經被挂斷的電話,過了幾分鐘,心裏的不甘心越發濃重,他随手把手機狠狠丢了出去。

被丢出去的手機意外撞上了不遠處的一個相框,支着的金屬框架“啪”一下倒了下來,這個聲音驚醒了腦子混沌的印白玉。

他幾乎是連滾帶爬的到了矮幾旁邊,手上有些顫抖的重新将相框支立起來。

相框裏照片上是一個長相溫潤、表情柔和的年輕男生,印白玉看着他,忍不住紅了眼眶哽咽道:“哥,他們都欺負我,你看他們都欺負我……你從來不說謊的,你說過要保護我一輩子啊,現在我受委屈了你怎麽都不出現啊……”

“印白書,你就是個傻子!”印白玉抹了一把眼淚,“那是我親姑姑,又不是你親姑姑,我不是都拉着你叫你別追了嗎,你非要追上去,好了吧,我追你結果出了車禍,你追姑姑結果被一起綁架了,我成了植物人,你更幹脆,直接死了,我怎麽辦?你有沒有想過我怎麽辦啊……”

“哥,爸爸死的時候你說過要照顧我的,怎麽就把我拖給了裴停今那種人,你以為他是可以托付的,沒想到吧,人家答應了你的承諾,也沒打算真對我好。我還不知道我這個冷心冷血的表哥嗎,就和他那個腦子有病的爸一樣,他爸把我姑姑逼出了精神病,他也是個精神病。”

“印白書啊,你知不知道一睜眼天都塌了是什麽感覺?”印白玉抱過相框,“媽媽去世得早,爸爸跳樓死了,我就剩你了……我恨死他們了你知道嗎,我恨死他們了!你為了裴停今的媽媽丢了命,你默默關注了那麽多年、日記本裏寫了那麽多遍的時朝暮,你鼓起勇氣想要送給他的禮物都還沒送出去,你就死了……哥,我不甘心,你肯定也不甘心吧?”

“你死了,裴停今和時朝暮倒過得和和美美……他們想得美!我才不會讓他們兩個好過……就是我太笨了,哥,我太笨了,我應該想辦法把事情做得更絕的……不過也挺好的,讓其他人都知道裴停今和時朝暮離婚了,他們沒在一起了……他們兩個一定不能在一起,不然你算什麽,是不是,哥?”

“裴停今還不對外公布清楚我的身份,不就是不想說他爸媽那些惡心事嗎,可我偏要說,你就是為了就他媽才死的,你那麽無辜,裴停今憑什麽略過你的犧牲?我也不知道要怎麽做才能讓裴停今付出代價,我該怎麽做啊,哥?”

“……不過哥哥你放心哦,雖然我不喜歡時朝暮,但你喜歡他,我就一定會努力喜歡他的,我不會傷害他的。其實我還幫了他,對不對?如果沒有我的出現,他怎麽能離開裴停今那種爛人呢?你在日記裏說希望時朝暮活得開心……我記得的,真的。”

“今天我說完那些話,網上其實有一些人在罵他,我也很意外,我也不想那樣的,可是他和裴停今現在還綁在一起,難免的被牽連到……我下次小心好不好,我下次會很小心不牽連到他的……哥你不要生我的氣。對了,你給時朝暮準備的那份禮物我找到了,我找機會幫你送給他好不好?”

印白玉抱着相框,蜷縮在地板上從嚎啕大哭到喃喃自語。

……

發完微博,時朝暮就放下手機去了浴室洗漱,沒再繼續關注網上的言論。

睡前他把手機調成了靜音,然後完美的一夜無夢、睡得很好。

第二天早上起來,時朝暮才看到安梧半夜給他發的消息。

安梧:【暮暮,舞會結束得太晚了,我剛發現居然已經這個時間了,好困好困早飯我就不和你一起去吃了哦,你多吃一點把我那份也給吃掉我起床了跟你說】

時朝暮失笑,從安梧這條信息漏打的标點符號裏看出來了他的困倦。

回了一條“好的,我吃早飯去了”,時朝暮收拾妥帖出門。

不過時朝暮沒想到,他一進供應早餐的自助餐廳就看到了裴停今。

裴停今不知道什麽時候到的,端坐在靠近大門的桌邊。彼此對上視線,時朝暮簡直想把“陰魂不散敬職敬業”貼到裴停今臉上。

也不知道裴停今從哪兒突然冒出來了這麽厲害的耐心,還學會蹲守了。

時朝暮走向餐點擺放的區域,拿了餐盤和夾子,又瞅瞅态度自然、跟在自己身後的裴停今,假笑了聲:“樓先生,守株待兔呢?”

裴停今本來也打算拿餐盤,聞言下意識收回手,拿出手機準備回應時朝暮。

時朝暮卻沒有等他回答的意思,已經擡腳走了。

裴停今想了想,放下手機、拿餐盤餐夾、繼續跟上時朝暮。

雖然是早餐,但這個自助餐廳裏可選的種類很多,時朝暮慢悠悠轉了兩分鐘,偶爾停下來夾一點食物。直到路過甜品區的蛋糕冷櫃,他停下來盯着其中一種蛋糕多看了會兒。

裴停今始終厚臉皮跟在他身邊,見狀也不由得去看那蛋糕有什麽特別。

“樓先生。”時朝暮語氣平靜的開口,“你也覺得這盒蛋糕看上去很好吃對吧?”

裴停今猶疑着,最終點了點頭,想順着時朝暮的意思走。

時朝暮也微微颔首:“那你不拿一盒嘗嘗看嗎?”

裴停今一愣,着實有點摸不透時朝暮的意思。

時朝暮看着蛋糕上對應放的原料展示标簽,輕笑了聲:“我自己本來是很想吃一塊這個蛋糕的,但它原料裏除了奶油之外還有芒果,我芒果嚴重過敏,又不太喜歡奶油的味道,只能遺憾的放棄嘗試了。我看你剛剛也在注意這個蛋糕,不如拿一塊嘗嘗再跟我分享一下味道?樓先生不芒果過敏吧?”

裴停今微微一頓,搖了搖頭。

他不芒果過敏,但有程度輕微的奶油過敏,這一點時朝暮是知道的。至于為什麽會發現他奶油過敏……裴停今垂了垂眼。

大一的時候,時朝暮過生日,裴停今在被明确提醒了的情況下還是忘記了正日子。他後面給時朝暮補上了一個生日蛋糕,但是蛋糕裏用的水果全都是黃澄澄的芒果。時朝暮在喝了酒微醺的情況下沒注意吃了一口……那天的收場很狼狽,救護車來帶走了兩個過敏的人。

時朝暮因為吃了一口芒果過敏,輸液了整整五天。裴停今因為吃了蛋糕上的奶油過敏,但除了身上起疹子癢了兩天才好之外,倒是沒什麽大事。

“你就是活該,我明明跟你說過我芒果過敏的,小時候吃了五個芒果差點把命搭進去,你還給我買芒果做的蛋糕……就算這蛋糕是你叫別人幫忙買的,那也說明你沒把我對芒果過敏這事兒放在心上,提都不知道提一句……裴停今,你就不能稍微記住一點和我相關的事嗎?就這次的蛋糕,再不濟你也能在買之前問問我的口味吧?”

剛上大一的時朝暮坐在病床上輸液,看着臉上、脖子上都是紅疹子的裴停今,目光裏的失落幾乎化為實質的千斤錘打在裴停今心上。

那時候的裴停今微微躲閃開時朝暮的眼睛,說了個後來并沒有履行的承諾:“明年我不會錯過你的生日,給你買的生日蛋糕裏也不會再有芒果。”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大家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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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到萬字orz明天繼續加油碼字,盡量多更=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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