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像了吧
不知道身份,膽子便格外的大,玄朱瞧見有人偷偷的靠近,掀他的披風和褲腳,大咧咧觀他挂在一側的瑩白玉足。
闕玉的腳丫子很秀氣,又窄又瘦,足面皮白又薄,底下一層淡青色的細小血管清晰可見,趾頭圓潤,指甲淡粉,像小姑娘的,叫那人一雙眼死死釘在上頭。
風從外頭兜進來,闕玉應當也有感應,但不知為何,僅本能縮了縮,蜷起腳趾,沒有阻止。
他的默認助長了那人的氣焰,動作越發大膽,将他整個褲腿揭起來,露出纖細的腳踝,和修長的小腿,同伴見狀擠過去,湊熱鬧道:“讓我也看看。”
光看似乎滿足不了他,他忽而伸手,想摸一把,那指頭還未碰上,便陡然察覺到危機,像是大禍臨頭了一般,叫他趕忙躲去,果然下一刻一道劍光襲來,輕而易舉劃破了他尚未收回的袖口。
‘嗤啦’一聲,法衣破了道大口子,防禦陣法沒有啓動已經被毀。另一個人比他還慘,沒來得及收手,腕脖上登時現出一道血痕,他慘叫一聲,大吼道:“誰幹的?”
玄朱召回劍,重新插.入背後的鞘內。
那倆人巡視一番,很容易便發現了她,手腕上有傷的那個要過來讨回公道,破了袖口的警覺地拉住他,“這是人家自己養的妖,咱倆亂來已經犯了大忌,人又是硬茬,看不透修為,不要惹。”
同伴細瞅才留意到,果然看不透修為,說明境界只比他們高,沒可能比他們低,打不過。
“還是快快去療傷吧。”倆人互相拉扯着,不敢吭聲,默默退出人群往外走,準備去找醫師治療。
冷不防頭頂驀地砸過來一個東西,接住一看,是塊上品靈石,那女子賠的醫藥和法衣的錢。
還算講理,他們更沒有理由找上門,息事寧人保命要緊。
玄朱視線從他們漸行漸遠的背影上挪開,望向圍觀的其他人。
衆人紛紛回避她的目光,躲閃似的,讓出一條大道,叫她們順暢離開。
玄朱牽起大虎傀儡,忽略下衆人各色各異的眼神,帶着闕玉坦然繼續逛街,走着走着,忽而聽到身旁有人說話,“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麽?”
那聲音帶着熟悉的輕松和漫不經心,尾音和他的嘴角一樣,每天都在上翹,無時無刻心情很好似的。
Advertisement
玄朱回答的一板一眼,“師父不僅讓我送你回修真界,還讓我保護你。”
這個保護不止有保護安全的意思,也有無條件護着他的意思。
“如果以後不是心甘情願的,可以告訴我。”
那腳丫子一開始縮了縮,說明他本心裏不願被人觊觎,後來也許是不想惹事,擔心她不會幫他出頭,自己到時候難堪,所以沒拒絕。
也有可能抱着其它想法,想看看她會怎麽做,反正無論哪一種,她都不希望以後再出同樣的事。
旁人手賤無法控制,但他合該享有拒絕的權利。
闕玉挑了挑眉,沒說話,倒是握着燈的手不受控制緊了緊,尖利的指甲摳在油臺上,發出刺耳的聲音。
想了想,将露在外頭的腳丫子收回來,藏進披風下。
他已經跟以前不一樣,不能再這麽肆意的袒露什麽,從前旁人連看都不敢看他,都知道九尾狐妖瞳術厲害,怕成為他手裏的玩意兒,路過他的時候謹慎又小心。
現下神念微微一掃,便知道他沒有修為,對待他的态度完全兩樣,不僅敢看,還想上手,大膽的很。
他不想吃虧,便只能退一步,至于她的話,他并未當回事。
也許她只是心腸好,也有可能一時興起暫時幫他一回,若是當真了,去要求她,她厭煩不說,還有可能刻意為難他,不如從一開始就當沒聽見的好。
闕玉用腳趾夾住披風一角往下拉了拉。
披風是她的,算是她的法衣,能幫着禦敵,內裏有器靈,可大可小,往下扯一扯它自個兒讀懂主人的心意變大,正好将他整只腳丫子都遮起來,還能多出一點護着他。
其實擁有了三昧真火,已經不怕冷,那三昧真火被主人控制的很好,只會散發暖意祛除陰寒,他手捏着火,也沒感覺到半分燙傷。
不方便拿時,便幹脆連下面的燈臺一起掖進腰帶裏別着都沒事。
闕玉空出兩只手,握着傀儡老虎背上的扶手。
這大概是她以前弱小時經常騎的傀儡獸,已經上了鞍,背上的皮磨得發白,下面就是鐵疙瘩,一只腿有損傷,走起路來一晃一搖,巅的人難受,但也比赤着腳踩在地上好。
衣裳可以借她的,鞋子可不方便。
說起來借衣裳的時候只給了他外衣,裏衣沒有,是嫌棄他嗎?
闕玉望着前面高挺消瘦的背影,還沒琢磨過來,她已經領着他到了一家法衣鋪,有男子穿的,也有女子穿的。
闕玉在她背後,看她将鋪子主人拉去一邊說話,不知道在講什麽?時不時朝這邊瞅一眼。
半響後又帶着他出來,換了家鋪子繼續逛,最後幾乎把一條街的店、不管大的小的都跑了一遍,還沒有看中的,叫他十分懷疑是不是真的想給他買?
太沒有誠意了。
又過了半個來時辰,她終于選中了一家小破店,舊到什麽程度?傀儡獸不能進去,會踩壞木板。
他頗是無語的撐着下巴在外頭等着,看她選了一套白色的衣裳,低頭瞧了瞧身上,借來的衣裳也是白色的。
其實她那個衣櫃一打開,裏面全都是一模一樣的白色法衣,沒有一點區別,整齊的像一家鋪子買的,出自一個人的手。
她到底有多喜歡白色?
玄朱還在詢問店家,店家說品級低,一百塊下品靈石即可,她正要付錢,一只手忽而摁在衣裳上,阻止了她。
“不要這樣的。”
闕玉目光在屋裏觀了一圈,哪個貴,看中哪個,哪個好看也要,依着他的喜好,一股腦拿了十幾套。
他這個人吧,別的毛病沒有,就是倔,越是舍不得給他花錢,他越是想要,還要買很多很多,叫她心疼。
闕玉沒出店門已經套了新的在身上,順道把換下的外衣還給她。沒忘提醒她,“髒了,丢了吧。”
玄朱沒丢,将那件外衣暫時擱進紫府空間內,其它他選的也在和掌櫃對過數之後收起來。
闕玉就在一旁看着,等着在她肉疼的時候谏言,把他放了他給她萬倍的靈石,一條靈脈都行,結果她非但沒有小氣,還多帶了兩套,一套她要的白色,一套淺灰色的。
闕玉登時有一種一拳打進棉花裏的感覺,多少有些措手不及。
他只好再等機會,接下來倆人又去買了鞋,一樣也是挑了許久的,這回沒有假裝大方先帶他去鋪裏看,再佯裝不合适離開,露出了本性,直接在地攤上買。
他對鞋子要求不高,沒計較,她拿什麽他就要什麽。
鞋子好了還挑了些七七八八的物件,少女選,他吊在後面,懶洋洋看着,意外瞧見她要了好些個镯子和璎珞項圈。
果然是女孩子,再刻板也不會忘了買些讓自己變漂亮的首飾。
闕玉等了等,她終于選完了所有需要的,帶着他回到船上,啓程往天上飛,不過片刻而已,已然和白日一樣,行在棉花似的雲上。
深夜,少女把給他買的所有物件都擱在船艙內的床上,他一個人收拾,當着她的面,将自己的衣裳挂在她的衣櫃裏。
修仙者五感靈敏,還有神念時刻籠罩在身邊,警惕着四周,她一定将他所有動作都觀在眼裏。
闕玉忽而動了心思,把自己帶色的衣物分開,竄進她的白色裏。
一件白色,一件芽黃,一件白色,一件淺粉,一件白色,一件天藍,摻合在她的中間,叫她難受。
衣裳既然都是白色,肯定有什麽特殊的癖好,絕對忍不了他這麽幹。
闕玉挂好等着她發作,只要她有不滿,他立刻趁熱打鐵提條件讓她放了他,大家各取所需、你走你的陽光道,我過我的獨木橋,雙雙逍遙快活。
很意外,少女什麽都沒說,身子都未起,不知道是沒看見,還是如何?
闕玉禁不住提醒她,“我把我的衣裳放進你的衣櫃裏了。”
正常人都會瞧一瞧,什麽情況?
然而船頭上的人只是輕輕地‘嗯’了一聲,除此之外再沒別的回應。
???
沒注意?
他又道了一句,“和你的衣裳擠在一起。”
這回總該留意了吧?
闕玉躺在床上,等着她抱怨,等啊等,身子都僵了,才又聽到她一聲微弱的‘哦’。
???
就一個‘哦’?
不說點別的什麽?
闕玉難得的将眉頭緊緊蹙起,有些不懂她怎麽回事?就像一個好與壞的矛盾結合體。
一邊表現的很善良,給他準備被子枕頭和三昧真火暖着身子,一邊嫌棄他,只叫他套了件外衣,中衣和裏衣都沒有,差點沒凍死他。
一邊說以後不願意可以告訴她,一邊侮辱他,寧願随手丢出去一塊上品靈石,也不願意把這錢花給他。
講實話,給他買的所有衣服還沒有那塊上品靈石貴。
叫他有一種被羞辱的感覺,仿佛他還不值一顆上品靈石。
一百下品靈石換一塊中品,一百中品換一塊上品,一百上品換一塊極品。
化神用極品,她應該在元嬰期,用上品,可難為她那麽艱辛的在身上找下品靈石。
闕玉望着她,微微的眯了眯眼。
越發地琢磨不透她。
每次在他以為她确實是個好人,幾乎要相信她的時候,‘吧唧’插他一刀。
在他已經覺得她就是壞人的時候,要挑釁她,她反而表現的很大度,不跟他一般見識似的,買衣裳時拿了十幾套她也照樣付了錢,剛剛把她的衣裳打亂,她亦沒個表示,就像小孩對大人出手,大人随手接住,然後對他說,‘小心別傷着自己’,無力的緊。
闕玉扯了扯身上的長袖,很是煩躁。
“喂,”他到現在還不知道她的名字,也無心問:“記好了,北海無際島有一處前人留下的秘境,裏面藏了顆化神丹,我找到它的時候已經化神,用不上,你要是需要就去取,賣個人情給旁人也成,反正我是不欠你了。”
一顆化神丹,賣幾條上品靈脈都行,她無論是自己取,還是把消息售給別人,都賺大了。
用來抵她的那點小小人情債完全夠了。
孰是孰非他心裏還是很清楚的,綁他的是他爹,讓她護送的也是他爹,跟她沒關系,她只是聽命行事,完全可以對他不聞不問不理睬。
為什麽幫他對付觊觎他的人,給他付錢,他琢磨着可能想撈點好處?
予她就是。
“以後你該怎樣就怎樣吧,除了這個,我可沒旁的給你,你在我身上撈不着別的好處了。”
他語氣難得認真,少了些平時的慵懶,多了點嚴謹。
剛要繼續勸她,鼻息下忽而聞到一股子淡淡的煙味,像是誰家燒火做飯飄上來的柴火香。
本是極為普通的,他心中卻是一動,如果沒猜錯的話,是方才在街上一路花錢,被人盯上了吧?
就算不是,也是來追他倆的,既然敢,修為肯定在她之上,最不濟也是有把握對付她的。
最好是化神期,激發五方圓鎖,一舉破了束縛叫他逃走。
闕玉繃緊了身子,覺得不能坐以待斃,思忖片刻,道:“差點忘了,認識也有一會兒,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
對方似乎在倒騰什麽,兩只手沒有掐決,背對着他活動,一邊做自己的事,一邊回答,“玄朱,玄是輩分,朱是朱色,赤紅的意思。”
也有赤子之心的含義在,師父起的,師父希望她永遠不忘初心。
“‘玄’字輩的?那輩分不小啊。”闕玉雖然早就離開了宗門,不過太清宗古板,以前留下的很多東西還沒變,他心中大概有數。
‘玄’字輩已經當起了長老,她在太清宗不是師叔就是長老。
“多大了?”他又問。
對方很誠實,沒有半點隐瞞,“一千零八歲。”
比想象中還要年輕。
“才一千出頭,還是個小丫頭嘛。”他比她大了整整五百多歲。
“小丫頭,”他叫的上嘴,“你現在什麽修為了?”
玄朱依舊沒有遮掩,“元嬰巅峰。”
幾乎她話音剛落,遠處忽而亮起光芒,一道劍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奔來。
看那個劈河砍山的架勢和威力,來人最少也是元嬰巅峰,不止一個,很快又是一道劍光閃過。
兩個元嬰巅峰,對她一個。
闕玉微微有些興奮,她要慘了。
然而下一刻天邊亮起一道足有那兩道劍光強十倍的劍氣,僅一下便将那兩道劍光斬斷,反噬了主人不說,那道劍氣根本不止,依舊削去。
夜裏太黑,什麽都瞧不見,只聽到兩聲慘叫,随後一把劍飛了回來,落入她手中。
闕玉:“……”
他望着那擦劍的人,不解問:“你不是元嬰巅峰嗎?”
為什麽?
為什麽這麽輕而易舉就擊敗了兩個同級?
玄朱替他解答了疑惑,“我雖只是元嬰巅峰,但是我可以越級挑戰。”
也就是說,她能對付剛進入化神期的修士?
難怪呢,父親那麽放心把他交給她,這實力确實,化神之下無敵,就算碰上化神初期也無妨,她能應付。
不知道是不是發現了他剛剛的小心思,故意吸引她的注意力,給敵人創造機會,還騙她報了修為,這會兒提着帶血的劍過來。
闕玉現在就是個普通人,莫要說她,便是一般的築基期都打不過,身子本能朝後靠了靠。
“我是你師父的兒子,你不要亂來。”
玄朱沒有聽他的,腳下不斷接近。
闕玉已經退無可退,身後就是床頭,他擠在最裏面,床小,還是輕而易舉便叫她碰到了他。
少女丢下劍,拉了他脖間的項圈,在他抵抗間将一個東西扣了上去。
闕玉身上沒有疼痛,也沒有感覺到哪裏難受?疑惑地低頭瞧去,發現是璎珞項圈上的挂墜,她把項圈拆了,吊墜挂在他脖間的銀圈上。
闕玉愣了愣。
她已經順勢握住他的手腕,找到上面的五方圓鎖,開始套鈴铛,一共挂了三個。
過程中闕玉能清晰地感覺到腕脖上溫熱的觸覺,從另一個人身上傳來的,用的力道不大,可能嫌他的手礙事,大拇指抵在他手心,将他的手推去一邊。
另一只手和神念配合着,把幾個鈴铛牢牢固定在三邊,距離和各方面都是一樣才去弄別處。
手腕上的折騰好,又如法炮制,握住他的腳腕,将鈴铛挂在腳踝的圓鎖上。
手空下來,闕玉趁着機會晃了晃,銀質的東西碰撞,腕脖處登時響起悅耳清脆、空靈好聽的鈴铛聲。他又舉起脖間的瞅了瞅,意外發現和她頭先在城裏買的一樣。
那會兒以為是給她自己買的,原來是給他。
玄朱挂完了,坐在一旁,默默觀着自己的傑作,“這樣看起來就不像了。”
闕玉又是一頓,忽而想起他前不久說過的話。
‘給自己兒子戴狗項圈,虧他想的出來。’
原來買這個,是為了給他遮掩五方圓鎖?
多了些東西,它們看起來就和普通的裝飾品差不多,沒什麽兩樣,怕是他爹來了都分辨不出區別。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我男德班至開業以來,帶的最差學生~
不過本質還是好孩子哈,放浪不羁的一面都是假的,是僞裝滴~
畢竟是拿了男德班畢業證書的,內心還是很保守滴~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