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碰上對手
不是被挑斷了手筋和腳筋嗎?
為什麽還能坐起身?
闕玉朝手腕上看去,沒有瞧見血肉模糊的一面,手筋是好的,連皮膚都沒破,腳腕處也完整無缺。
是做夢。
好端端的,居然做這種夢。
闕玉心有餘悸的轉了轉手腕,想了想,打開小門伸出頭朝外看去。
已經是深夜,天空漆黑一片,像野獸的大嘴,要将人吞噬了一樣。一個人就那麽安安靜靜坐在黑暗的中央,消瘦高挑的背挺得筆直,還跟以前似的,一雙手放在膝蓋上打坐。
周身靈氣瘋狂流轉,吹的她發梢和衣角飄起,白袍飛舞,越發顯得人仙氣十足,要立地飛升了一般。
可能是察覺到他的異樣,闕玉聽到有人用平淡的宛如白開水一般的聲音問。
“怎麽了?”
每次都這樣,只要他有什麽,那邊第一時間就能發覺。
修仙者聽覺、嗅覺等五感靈敏,他在船後的動靜,她盡數掌握。
一開始确實讓人不安,就好像自己被八光了在她面前一樣,一點隐私都沒有,他甚至察覺不到自己脫衣裳時她有沒有用神念觀察。
睡着時她會不會透過法衣觀他的身體。神念是一種無形的東西,只要她想,鑽入他體內連他的皮肉、骨頭、內髒、任何地方都能看到,根本藏不住。
普通人在面對修仙者時是徹徹底底的絕望,就像玩物一樣,只能任由修仙者作為。
現在的他無疑和普通人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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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奇怪,他就是有一種她很尊重他,不會那麽幹的感覺。
她就像黑暗裏的一盞燈,莫名讓人安心。
闕玉感覺自己急促的心跳慢慢平複下來,郁悶道:“沒事。”
做了個噩夢而已,為什麽會做這樣的噩夢,心裏也大概有底。
她對他太好,以至于産生了一種逃跑是對不起她的心思。
還有一種想法,總覺得自己跑了兩次,會激怒她。亦或者希望她壞一點,那下次就可以跑的光明正大,問心無愧了。
夢醒了清楚的意識到夢就是夢,她根本不是那樣的人,不會懲罰他,也不壞。
“玄朱。”
他突然喊了一聲。
玄朱周身的靈力稍稍熄了熄,“你說。”
“兩次了,”他望着她,認真道:“你生氣嗎?”
跑了兩次,她其實心裏門清,在裝糊塗而已。
“是野獸追的你,”玄朱反問:“我為什麽要生氣?”
闕玉:“……”
還裝上瘾了?
“說實誠話。”他知道玄朱懂,她不笨,只是死板不曉得變通而已。
玄朱沉默了,她低下腦袋,不知在沉思還是如何,半響才道。
“我束縛了你的自由,你理應該跑,不跑才不正常。”
闕玉一愣。
原來她是這麽想的,難怪不生氣,也沒有報複他。
好正直的想法。
他第一次有些慶幸,父親把她教的善良廉潔,沒有私心。
要繼續保持啊。
闕玉又與她交流了一陣子,她平淡安然的語氣莫名有一種力量,驅散了寒氣和冰冷,叫人打心眼裏覺得心安。
那些莫名的擔憂褪去,闕玉一雙眼不自覺地觀着船頭上的那抹白,盯着盯着意識模糊,不過片刻而已,已然沉沉睡了過去。
玄朱察覺到,神念探過去,瞅見了他的睡顏。
他喜歡把全身都埋進被子裏,蜷縮起腿腳,蓋兩床厚實的棉被,只露出半張白淨的臉。
和醒着時不一樣,睡着的人更安靜,像櫥窗裏擺着的精致娃娃,等着人挑選買下。
床上鼓起的包太小,小到玄朱又禁不住開始擔心他這個姿勢能舒服嗎?
想起他趴着睡都沒事,便又沒有管,他已經不是個小孩子,難受了自己會挪動位置換姿勢。
玄朱重新調動體內真元,繼續打坐。
一夜寂靜,第二天一大早,知道他大概何時會醒,掐着點在太陽出來時把飯做好。
極寒之地出太陽的時間很少,晌午開始,下午就沒。
狐貍是夜貓子,晚上特別精神,每天都要騷擾到她深夜,最近有了事做,次次上完茅房回來便要洗一次澡,洗完花幾個時辰整理自己。
抹凝脂膏,擦九條尾巴,給自己挽發髻,忙活的時間多,也意味着他睡的更晚,第二天至少都要晌午才能起身。
追随着太陽,即便人睡着也能感知到,自個兒翻身、打滾、跑去有太陽的地方躺着。
曬着太陽很容易就能睡着,而且睡得很深,輕易叫不醒。
書上寫的和那些修士講的應該都沒錯,狐貍确實膽小謹慎,只有在有陽光溫暖的地方才能安然入眠。
其它時間都只是假寐,亦或者睡的不深,他晚上很容易驚醒,昨兒就是,不知道是做了噩夢還是如何?
玄朱準備過幾日去集市上瞧瞧有沒有安神補腦的材料,買一些回來給他炖湯補補身子,今兒就算了,還是下面條。
昨兒和的面還有一些,經過一次實踐,加上闕玉似乎很喜歡吃這個,她格外注意,現下熟門熟路束好綁臂,将挂在一側的圍裙取下來,撫平上面的皺角,淨了手後開始上次的步驟。
先将盆上半濕的遮布取下挂在一邊,面團撈出來,撒些面粉在砧板上揉搓。
過程中有些響動,不用看都曉得,船艙內的闕玉白色的、毛茸茸的耳朵定是動了動。
這是不可避免的,也差不多到他醒的時候,玄朱沒有施加結界,就這麽繼續揉。
搓到面很細很光滑的時候再撒點面粉。可能是經過了一夜,醒的過久,今兒的面不太好拉。
她聽到後面闕玉起床洗漱完回來的動靜,又等了等才吃上一碗香噴噴的面。
玄朱拿了一側的毛巾,邊拍身上沾的面粉,邊朝船艙裏看去。
今兒的飯闕玉也很滿意,他還不怎麽會使筷子,兩根一起卷了些往嘴裏塞,有點燙他也沒管,哈着氣吃得很香。
正是晌午飯點的時候,陽光從背後打來,将他整個人照透明了一樣,越發像一個精致的狐妖娃娃,渾身透着玉的質感。
雪白的手捧着小碗,裏頭的熱氣徐徐升起,氤氲盤旋在頭頂,意外讓不大的小屋裏有了一絲溫馨的意思。
船裏也少了些冷冰冰,多了不少小巧的東西,以前沒有毛氈,現在大的小的好幾塊。
她給他買了白色的,他嫌醜,換成了帶色的,白色在底下打底,床邊加了一塊小的深藍,帶着長長的毛兒。
他喜歡赤腳踩在上面,直接把桌子拉到床邊,蹬着矮椅,坐在榻沿,姿勢豪邁吃飯。
門口也有一塊小的毛氈,是玉色的,三種色澤合在一起,竟意外的很不錯。
床邊他用來吃飯的桌子上也新增了一盆花,被他摧殘的不成樣子,貓啊狗啊狐貍好像對這些都沒有抵抗力,一定要造一造心裏才甘心。
每次出門都要揪一根葉子,摘裏面的花,剛長一朵叫他弄掉一顆,又長又弄,如此反反複複不中斷。
那盆花在他手裏再也沒有開過,其實不僅是花,他還有磨爪子的愛好,床邊上、衣櫃上、桌子上、到處都是他的抓痕。
閑着沒事就用尖利的指甲刮在木質的東西上,發出刺耳的聲音,然後陰測測的問她煩不煩?煩就趕緊放了他,她不回答,但只要打坐的動作一停頓,他便露出得逞的笑來,好像報複了她一樣。
其實他醒着的時候,她本來就不怎麽打坐,沒了法力的人再怎麽固執的傷敵一千,自損一萬,強撐着時不時起來一會兒勸她,一天也最多只能醒兩三個時辰而已,不妨事。
玄朱将毛巾挂回原位,脖間的圍裙沒來得及取,便忽而聽到‘咯噔’一聲,像是船撞到東西擱淺了的動靜。
這裏是天上,不可能碰到障礙,除非被人攔了下來。
闕玉也感覺到了,還因為沒有防備,身子晃了晃,手裏的碗也微微傾斜,湯汁險些灑出去,他護了一把才相安無事。
闕玉一手拿碗,一手拿筷子,站起來問:“怎麽了?”
玄朱解開腰後的衣妗,将圍裙拿下來,“沒什麽大事,你吃你的,我去看看。”
闕玉點頭,其實心裏不以為然,還摻合了些看好戲的想法。
怎麽可能沒事,肯定是碰上了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