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我家母上,好聽點說身材豐韻,實在點說那叫微胖,平日裏一直笑嘻嘻笑嘻嘻頗為和善。不過你要認為她好騙那就錯了!

在家看上去是我爸拿主意,但其實經濟大權是由我媽在背後全權掌控。她從不和我老爸硬碰硬,我爸那脾氣真是上來的時候六親不認,下去了以後就萬事好說。所以我爸在氣頭上的時候,我媽就晾他在一邊,等他氣消了,再給他進行愛的教育。

不幸的是,我的脾氣基本是繼承了我爸的衣缽,所以也沒少被我媽進行愛的教育。

我一想到這事兒要是穿幫,等我媽旅游回來我去問她讨鑰匙的時候,她一定會樂呵呵地坐在那裏,溫柔地喚我:“囡囡,來。” 這種平和背後的波濤暗湧啊,讓我不禁抖索了一下。

跪在秦訟邊上,拉住此刻坐起來的男人,我可勁兒朝他擺手:“別說是我!”

“伯母,你聽錯了……”秦訟頓了頓,“那是我女朋友,其實吧,現在不是特方便。”

等等,這什麽情況,啥叫這是我女朋友以及現在不是很方便以及我前面貌似來了一聲“啊……”以及正值月黑風高時?

我覺得電話那頭的我母上和我一樣一不小心就腦補出了個雅蠛蝶的午夜頻道……

母上頓時安靜了下來,秦訟什麽尿性她也不是全然不知道的,此刻當真以為自己壞了秦訟的好事,略顯尴尬。

她咳嗽了一聲,道:“那大概真是我聽錯了,聲音和我們家舒昕有點像。不打擾你們了,那麽晚……早點睡,注意身體……”

注意身體……這是怎樣的一種暗示啊母上大人,我真是無風也淩亂了……

“嗯,伯母再見。”

待秦訟挂斷電話,我終于長長地舒了口氣,警報徹底解除。

“舒昕,我為了你可真是形象盡毀。”這時秦訟開始邀功了。

“切,你自己牌子早做坍掉了好麽?”

“那還不是因為每次都要用各種稀奇古怪的理由替你打圓場?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回撥你媽,告訴她你在我家霸占我的床這事兒。”

“你要想做我們家女婿,就撥咯。”我起身,雙手叉腰。

秦訟垂眉,緊盯着我的雙眼,像是要研究出什麽來似的。對視了片刻,他突然毫無征兆地俯身湊近我,呼吸就在我眼前,“怎麽,以為我不敢?”

我本能地感到危險,但腳卻定在原地,我們向來都和兄弟似地勾肩搭背,但我從來沒有一次像此刻這樣的感覺,如此心慌的感覺。

“發什麽神經,睡覺去了。”

僅僅縱容自己呆愣了十幾秒,我便撇頭側身要走,而我的唇卻恰好擦過他的鼻尖,這讓我更加倉皇,一溜煙跑走了活像做了賊似的,頭發也沒吹就鑽進被窩,連席夢思床墊的事情也沒再追究下去了。

晚上我睡得不沉,半夢半醒的,可能是因為頭發沒幹就睡覺,導致第二天醒來頭也還昏昏沉沉。沒精打采地坐在秦訟車上,我們兩個都沒怎麽說話,不知道是因為看光光的事情尴尬,還是因為敢不敢做女婿的事情尴尬。

嚴格來說,今天本應該是讓人高興的一天,因為明天就是一月一日國定假日。

往年秦訟和我,還有Benson、趙晨城、顧皓等一大群人總是在一塊兒找地方跨年,尤其趙晨城踏入演藝圈後,跨年演唱會的內場票也是沒少拿。

其實這點我還是挺感激秦訟的,我平淡無奇的人生在遇到秦訟之後,出現了各種奇葩。他的那群朋友一次次開拓了我的眼界,刷新了我的下限。

不過這些都是題外話,腦袋昏沉的我一想到新年第一天的大清早還要坐動車去杭州監場公關活動,我就胸悶。

所以,秦訟在我下車前說晚上讓我早點下班,晚上有活動的時候,我真是半點興趣沒有,敷敷衍衍地就走了。

不過不止我一個人頭頂烏雲,一進公司基本每個明天要去杭州出差的都面如菜色。不過這菜色只保持到中午,因為中午公司裏的女人收到郵件,下午兩點會舉行一場內部特賣,價低至一折。

雖然這種特賣會也不少,但平時五位數的奢侈品現在去掉個零來甩賣,女人們不躁動是不可能的。就此,原先一個個包子臉頓時都開始兩眼放綠光,我吃完午飯回到辦公室,整個部門座位上空無一人,不用說全在樓上血拼。

我幾乎可以想象樓上的場景,一定熱火朝天,熱力四射,他們會像不要錢一樣地瘋搶,卡刷得不經過大腦。我這絕對不是在嘲諷,因為我曾經是他們中的一員……

對我來說真正痛苦的,是同仁們提着大包小包回來後的場景,每個人都像曬幹貨一樣開始曬自己的戰利品。其實明明覺得對方買的東西醜爆了,卻還要高聲稱贊,“真的好劃算哦~真适合你~”。我這也不是在嘲諷,因為我也會那樣做……

我早把敷衍當成習慣,也早就習慣融入壞境,不管它浮躁與否。這只能說明,我是個平凡人,耐不了寂寞,也不适合特例獨行。

只是今天頭疼腦熱,又囊中羞澀,實在融入不了大群體。至多在人主動前來問東西好與否的時候,樂呵呵地給一個讓人滿意的答案。

準備好明天要帶去杭州的産品,差不多也到了下班時間。座機響了起來,是秦訟的電話,說到公司樓下了。我這才想起來他早上說了晚上有活動,于是提了産品早早下樓。

将東西仍在後備箱,我坐到副駕駛位上,問秦訟:“晚上怎麽說?”

“趙晨城晚上跨年演出,沈牧叫了我們一群人去看。”

我應了一聲,頭靠着玻璃窗,眯起眼來休憩。如果我沒記錯,趙晨城似乎已經和她那個姓蔣的老板在一起了。我上次和Benson喝酒的時候,那家夥就在那兒替兄弟沈牧抱不平。

至于我,站在女人的立場上,則是強烈地羨慕嫉妒恨。世界上怎麽就有個男人能這樣去包容一個女人呢?到了今天這一步,趙晨城都選擇了別人,他還在那兒死磕。平日裏那麽灑脫的一個人,真要“賤”起來,還真是讓人心疼。

“不舒服?”秦訟開口。

“頭有點沉,昨天沒睡好。”我抓了抓頭發,道“真不知道過年有什麽可慶祝的。一過今天就又老了一歲,想想就煩。”

“不就二十七麽,離剩女還差這麽幾年。”

“我算看出來了,你在朝四十一枝花的路途上奔地特別歡脫。” 我白了眼秦訟,“我睡會兒,你到了叫我。”

沒顧秦訟應聲,我就手支着頭打起了瞌睡。秦訟車開的很平穩,一路沒什麽颠簸,我也就真睡得沉了。

直到感覺周圍震耳欲聾的吵鬧,我才掀開眼皮,發現自己竟然已經到了內場。見我醒了,坐在一邊的葉小晗立馬投來一抹奸笑,“喲,秦訟,你家小公主醒了。”

我略帶迷茫地看向秦訟,他表情淡然:“別理她,看表演。”

“秦訟,你害羞啊!”葉小晗大聲嚷嚷。

葉小晗,比我還流氓的女流氓,職業是寫手,還是寫小黃文的……我有幸拜讀過一次此人大作,不得不拜服,只有看片無數才能寫得如此爐火純青……

秦訟倒是想出口辯駁,但秦訟另一邊的沈牧投來不贊同的目光。我擡眼,這才發現,原來臺上正是趙晨城在唱歌呢。這一聽,我便也被吸引了過去。

有些人的嗓音,真是讓人不忍叨擾,趙晨城唱歌便是這樣的。我個人基本可以歸為五音不全,所以對唱歌好的人特別敬佩。

葉小晗被沈牧瞪了,撇了撇嘴也不再多說,扭頭和自家男人親親我我去了。秦訟失了對手,也悻悻不再說,專心看表演。

我算不上個追星的人,只是看時尚雜志偶爾會夾雜着些明星八卦,也就認得幾張臉。有些演員這歌吧,唱得是真心不咋滴,所以三個小時的演出,有一半兒時間是聽假唱。正覺得無趣,要熬不過十二點,晚會的重頭戲來了。

天王夏清唱了三首歌,以為就要下臺,卻突然請了自己的姐姐上臺。然後舞臺上緩緩升起了一架三角鋼琴,坐在那裏的男人面生,歌聲并不算太優質,但卻是實打實地唱,一手“Love To Be Loved By You”。臺下基本都和我一樣是不明真相的群衆,直到男人走到女人面前,說出口一句“夏晴,嫁給我,好不好?”

頓時群衆們了解到真相了,這可真是華麗麗的求婚啊!少說這也是地方臺直播的跨年晚會,有幾個能如此大手筆地搞一場求婚!人都是八卦的,在臺上的女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群衆們已經開始起哄了“嫁給他!嫁給他!”地狂吼,活像自己是臺上那人一樣。

當臺上的女人點頭,兩人相擁的時候,整個場子都沸騰了,而新的一年,就這樣到來了。

多幸福啊,結婚,二十七歲的我在這一刻尤其恨嫁。

我不需要這麽盛大的求婚,其實也不奢求另一半要多有錢,我就是想有個一輩子想依靠的人。他不會丢下我一個人走,在我走不動的時候将我背在身上,我也願意做他失意時的拐杖,聽他訴說那些自己都不願意承認的懦弱的話。

就在我還沉浸在別人的幸福裏,秦訟卻起身,對我說:“走麽,沈牧叫去喝酒?”

“嗯?”我擡頭看他,“新年第一件事就喝酒?”

秦訟此刻已經把我拉了起來:“還不是趙晨城跟別人跑了麽。我知道你早十點的車,去轉一圈,我就送你回去。”

我還留戀臺上相擁的一對璧人,現實卻已經将我拉扯了出來,幾家歡喜幾家愁,羨慕不來的。

各做各的車,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到了會所,利落開了包廂就進了K歌房。上來就是六瓶一打十打啤酒,頗有種不醉不歸的架勢。

我跟秦訟最後一個進房間,我本是想打了招呼就走的,結果葉小晗這個女流氓一瞧見我就把我拖住,要和我拼酒。

葉小晗的酒量,一個詞形容,爛,是除了趙晨城外的第二爛。可是她特別容易被壞境帶動,一沖動就愛和人喝幹了。真的,這點我特別同情她男人Benson,他自己都收拾不過來,還得收拾一個拖油瓶,日子可想而知。

我本想和葉小晗應付應付就走,但卻越喝越精神,大概我也比較容易被壞境帶動。十五分鐘後,看着已經趴在桌子上一灘爛泥的葉小晗,我咬開有一瓶啤酒,特為不屑地哼了一聲。

“Benson,你們家葉小晗喝挂了!”我戳了戳葉小晗的臉,卻聽得她的打呼聲,于是大喊Benson。

Benson原先正和秦訟打桌球,此刻不得不放下杆子,無奈地過來收拾殘局,“舒昕,你和秦訟打吧,我得把她扛回去,不然待會兒又要鬧了。”

聞言,我卻不懷好意地笑道:“少假正經,肯定是想回去溫存了吧,嘿嘿。”

Benson此刻挑眉,甩下話來:“舒昕,你與其擔心葉小晗,不如擔心擔心你自己。”

我不以為然地起身,往桌球臺邊走,朝身後的Benson揮了揮手:“回家好好享受吧,拜拜!”

“看你這樣,醉了三分了。”秦訟見我支着臺球桌朝他抛媚眼,于是下了定論。

我沒說話,而是把酒瓶遞到他面前。秦訟自然地接過,仰頭灌了下去。

浪子浪子,千杯不倒也是需要的本領。起碼認識秦訟這麽多年,只有我喝到吐的份,卻總沒見他醉過一回。興許是借着酒勁,又或許是周圍太吵鬧導致我內心有點空虛,我的賭瘾莫名地上來了。

“秦訟。”我偏了偏頭,道:“我們來賭一局怎麽樣,美式落袋,你輸了,喝一瓶……白的。”

“喝多了,忘了今天還有公關活動了?”秦訟此刻收起了杆子,一副正經的樣子似乎要拐我走呢。

“不行不行。”我拉住秦訟的袖管,“你今天一定得從了我!”

秦訟聞言,本要邁開的步子收了回來,“真要賭?”

我點頭。

“那好,你要是輸了,怎麽辦?”

“秦訟,我,不可能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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