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朝雲雨

先前太子輕描淡寫的一句“領賞”,已經讓衣着單薄的裴蓁站在太子府的後院中足足等了兩個時辰,從下午一直站到黃昏,那華麗而威嚴的庭院中不斷有侍女宦官來來去去,卻沒有一個人與他說話。

“裴公子?”

太子沉穩而有磁性的聲音從裴蓁身後傳來,裴蓁受到驚吓,連忙扭動已經僵硬的身體轉了過去,只是他的腳已經站麻,腦海中安然的下跪行禮已經變作狼狽的跌倒在地。

“是我不好,不該讓裴公子久等。”太子伸手摒退了仆從,施施然向裴蓁伸出一只手,此時他的自稱換做了一個親切的“我”字,倒讓裴蓁覺得受寵若驚。

此時的裴蓁已經猜到了太子的意思,只是他不知道太子喜歡什麽樣的神情,只能微笑着擡起頭,不好意思的拉住太子的手。

“這裏是我府上的後院,平日裏沒什麽人來,裴公子不用擔心被人瞧見。”太子拉着裴蓁站了起來,指了指面前的廂房,道,“你本應該在裏面等我,是下人太粗心。”

“裴蓁第一次見到殿下,殿下就如此恩寵,倒讓裴蓁受寵若驚。”面對太子,裴蓁的聲音也變的輕了一重。

“第一次?”太子微微一笑,拉着裴蓁進了廂房,轉身道,“裴公子賤人也多忘事,本宮卻從未忘記過,只是季珩這孩子實在是會享受,專門等到了裴公子不再青澀難咬的時候,本宮不好女色,更加不好男色,竟又想試一試裴公子的滋味。”

說罷,二人已經相随走入內室,這廂房位置雖偏,內部裝飾卻十分華麗,牆上懸挂着名家古畫,鬥櫃中擺放着古玩玉器,就連內室中那張軟塌也是用極為珍貴的沉香木所制,只是遠遠的看着,便能聞到木料中隐隐透出的幽香。

太子緩緩在桌旁坐了下來,伸手向裴蓁指指自己身邊的座位,示意裴蓁坐下來。

裴蓁卻也不敢亂動,他伸手拿起桌上的酒壺,為太子倒了一杯酒。

起身倒酒時,裴蓁輕輕扯了一下自己的衣袖,不過眨眼之間,一顆桂圓大小的白色藥丸已随着那衣袖滑入酒杯,剎那間消失在酒中。

裴蓁擡起頭來淺淺一笑,輕聲道,“請殿下飲酒。”

太子接過那杯酒,笑道,“看來是裴公子太緊張了,這不過是一杯白水而已,我的老師勸我不要飲酒,喝酒誤事。”

說罷,太子略略停頓,将那杯白水一口飲盡。

“殿下說的有理。”裴蓁見太子喝下那杯水,心中略略緩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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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公子真是變了,連白水都讓人覺得甜滋滋的。”太子站了起來,伸手攬過裴蓁的肩膀,順勢将他摟着坐在軟塌上,另一只手已經解開了他的衣襟。

“你的身子雖是雪白,卻也未見得有女人好看。”太子的手緩緩撫上裴蓁的腰,伸手去擡起他的臉,“我實在說不出有什麽特別,裴公子這麽一心想要勾引我,到底是哪裏吸引人呢?”

“殿下這話是從何說起……”裴蓁一臉茫然。

“裴公子好會開玩笑。”太子笑道,“裴公子明明找到了我的脈息,卻又悄無聲息的躲開,本宮府上有無數姬妾,她們的手段可是要比裴公子這個小伎倆高明許多。”

“是殿下誤會……”

“誤會?”太子突然收起微笑,伸手一把掐住裴蓁的脖子,冷冷道:“是不是傅季瑛教你這麽做?”

“今日……”裴蓁被太子擒住咽喉,說話的聲音也變得時有時無,“今日……才是我……第一次……見到小王爺。”

裴蓁說完這句話時已是氣喘籲籲,一張俏麗的面孔轉眼變得雪白,太子遲疑着看了他一眼,輕輕松開了自己的手。

“你若敢說半句假話……”

“我不敢說假話……”裴蓁被吓得魂不附體,從床上滾落下來跪在地上叩頭不止,“求太子放過我,我不敢說假話,不敢說假話……”

“諒你也沒有這麽大膽子。”太子微微一笑,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牽起裴蓁的手,将那具渾身顫抖的身體重新攏入自己懷裏,“看來先前是我想多了,現在我們就當什麽都沒發生……”太子的話還沒有說完,就已經迫不及待的吻上裴蓁的嘴唇,他伸手向裴蓁身後摸索,又将他重新壓倒在軟榻之上,裴蓁動彈不得,掙紮着從自己随身的衣袋中取出一個胭脂水粉般的黃色瓷盒,輕輕交給太子。

只是他也沒想到,太子竟然一把将那小瓷盒拂落在地。

“你又忘了,我不喜歡用這個。”太子結束這個幾乎将裴蓁逼到窒息的深吻,伸手開始解他的衣帶,“既然自己送上門來,那我也要看看能傍上二公子這麽久的,究竟是怎樣的尤物?”

裴蓁一臉絕望的瞪大眼睛,卻也不敢阻擋太子,太子仿佛是第一次接觸男人的身體,竟然連一絲憐香惜玉的愛撫都不懂得,烈火烹油,長驅直入,裴蓁只覺得自己的身體仿佛被撕裂一般,卻是一聲都不敢叫出來。

硬生生的疼痛将裴蓁帶回到某些過去的記憶,那是一個連天上的鳥雀都能被凍死的雪夜,就在他帶着雲麒住進陽春坊那條小胡同的第三天,同街栖鳳樓的綠衣姑娘将一個醉醺醺的男人領進了他的門,就在那間小屋的廚房裏,從沒賣出去過一顆藥的裴蓁擁有了他的第一個客人,同樣的能将人殺死的疼痛,同樣的不敢出聲,只是那時是因為他知道,雲麒正在廚房隔壁的小卧室裏沉睡。

一場幾乎是發洩般的□□結束,那男人滿足的笑笑,遞給裴蓁一塊沉甸甸的銀子。

那個男人有着與太子相同的面孔,只是那時的他喝了很多酒,看上去很疲憊,也要狼狽的多。

同樣的事情結束,今日的太子卻什麽都沒有說,他微笑的摟着裴蓁的身體,沉沉的昏睡過去。

時間恰好。

裴蓁掙紮着提起褲子,伸手拍拍太子的臉頰,确定太子已經沉睡過去,他強忍着劇痛踱到放着茶杯的小桌前,用壺中剩下的白水沖洗了一下太子用過的茶杯,确保上面已經沒有一點用藥的痕跡。接着,他又回到太子身邊,伸手扯開太子的衣襟。

在太子的中衣之下,一枚小巧的金色同心鎖正挂在他的脖子上,只是那同心鎖雖然精致,卻只剩下了一半,像是工匠有意做成那樣,可以和鎖的另一半拼合起來。

裴蓁輕輕舉起那只小鎖觀察了一陣,像是想到什麽一般,他轉身撿起地上的小瓷盒,輕輕的将裏面的紅色膏體塗在鎖的花紋之上,取出懷中的手帕将圖案拓印下來,又細細抹去那鎖上剩餘的軟膏,他又将鎖轉至背面,鎖的背後卻不是同心和合的吉祥花紋,卻是一個十分複雜的字。

裴蓁連正常的字都看不明白,又怎麽會分辨這個镂刻在金屬上的篆字。

“殿下!”

就在裴蓁看着鎖背面那個複雜的篆字出神時,門外突然響起一個青年男子急促的聲音。

裴蓁也來不及細想,他依舊将鎖的背面拓印了下來,吹吹手帕上還未幹透的印記,将它匆匆收進自己衣袋中。

做完這一切,裴蓁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他又将那瓷盒重新丢回到地面上,閉上雙眼繼續躺在了太子的身旁。

“殿下!”

那青年男子不知有什麽急事,竟也等不到太子叫他就匆匆闖入內室,裴蓁半閉着眼睛,輕輕伸出手去掐了一把太子的虎口。

那男子看到太子與裴蓁衣衫不整的躺在榻上,心裏也明白了八成,只是他此時沒有太子的吩咐也不敢退出去,只能尴尬的跪在地上。

太子這才迷迷糊糊的從昏迷中醒來,他擡起頭看看那個男子,又看看躺在自己身旁的裴蓁,有些愠怒的皺眉問道:“折月,你有什麽事?”

“今日燕王回京……”折月有些膽怯的回了一句,“他此刻正在前廳等您。”

“燕王?”太子冷笑一聲,“在邊關吹了兩年冷風,人倒是也變得機靈起來,你稍等等,本宮換了衣服就去。”

“那……”折月用眼神看了看一旁裝作剛剛驚醒的裴蓁,“這位……公子……”

“給這位公子點我太子府的賞賜。”太子伸出手去拍拍裴蓁的臉,輕聲嘆了一口氣,道:“兩年了,裴公子的臉蛋依舊是那麽好看,本宮竟有點舍不得。”

秋雨纏綿,竟也如夏雨一般來的猝不及防。

沒想到翊善坊也會有這樣黑暗破舊的地方……

裴蓁蜷縮在濕漉漉的地面上,呼吸已經不再那麽流暢,一行鮮血順着他的肩膀緩緩流下來,将他白色的衫子浸出了一片半透明的鮮紅色。

剛才的青年折月就站在他的身旁,夜色黑如墨染,顯得折月手中的白色燈籠無比刺眼,他的面孔被白燈籠照亮,那是一張帶着稚氣未脫卻又十分冷漠的面孔。

“這便是太子府的賞賜,裴公子以為如何?”

折月低下身去,用燈籠照亮裴蓁的臉,他的臉沒怎麽受傷,只是嘴角已經冒出了鮮血。

裴蓁說不出話來。

折月搖搖頭,伸手将一錠金子丢在裴蓁眼前,有些厭惡的迅速背過身去,邊向前走邊輕聲道:“兩年前,裴公子有幸伺候太子,不過那也只是殿下醉酒之後的無心之舉,若是裴公子有幸活過這個晚上,這錠金子就當太子賞給您的過夜錢,若是裴公子明日死了,我就用這錠金子給您置辦壽材,只是希望裴公子不論活着死着,都不要把您和太子的事情說出去……”

雨勢越來越大,折月的聲音也變得越來越輕,最終在雜亂無章的雨聲中徹底消失,裴蓁勉強的伸出手去,有摸索到腰間的那個小袋子,他顫抖着伸出沾滿鮮血的雙手,從袋子中取出一顆藥丸含在舌根處。

那藥丸苦如黃連,迅速将裴蓁從意識模糊的邊緣拉了回來,他定一定神,将那小袋子收好,又伸手去撿起掉在地上的那錠黃金,用手臂支撐着身體勉強在地面上爬了起來。

“有錢有勢可真好……自己做了丢人的事情,還可以用殺人來解決……”裴蓁無奈的笑了笑,繼續前爬去,只是那奇苦無比的藥丸已經漸漸融化,他只覺得上眼皮重的要死,仿佛随時可以昏睡過去。

突然間,裴蓁仿佛看到眼前出現了一晃一晃的橘紅色光芒,那光芒越來越近,直到貼近到他的臉跟前,那也是一盞燈籠,卻不同于折月那死人白一般的燈籠。

裴蓁伸出手,努力想探到這紅色燈籠的主人,他本以為會摸到一雙濕漉漉的鞋尖,沒想到,他的手突然接觸到了另一只手。

裴蓁努力的握了一把那只溫暖的手,心志卻再也支撐不下去,他半閉着已經什麽都看不到的眼睛,軟軟的倒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小天使們!麽麽噠!求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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