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接荒城

約是兩年前了。

初夏時節,滂沱夜雨。

這場雨來的并不突然,京城的氣候驟變,仿佛遭到臺風的沿海小島一般,一連幾日都是如傾盆一般的大雨。

“要不是……”大德藥房的掌櫃齊大德扁着嘴,“要不是看你可憐,都這麽晚了,你覺得我還會開門把你放進來?”

“謝謝大夫。”裴蓁跪在地上,卑微的伏着身子,卻又焦急的擡起頭來,“求求大夫救救我的孩子!”

“聽說你在陽春坊賣藥?”齊大德嘴裏嚼着槟榔,含糊不清的問道,“怎麽,自己看不了?”

“我不懂得看病……這孩子突然高燒不退,冷敷吃藥都沒用……我也不知道孩子怎麽了……”裴蓁顫聲答道。

他的鬓發間全是雨水與汗水,幾絲頭發從發髻中跌落出來,緊緊貼在他慘白的臉上。

“本來嘛,陽春坊就不是賣藥的地方。”齊大德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裴蓁的臉,“我可以與你去看病,不過別忘了,你可是沒錢,準備拿什麽感謝我?”

“我有藥……”

“誰他媽要你的破藥!”齊大德仿佛覺得裴蓁在戲耍他,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又問道,“你是真傻還是假傻?”

“我可以慢慢還錢……”

“呸!你少他娘的放屁!”齊大德吐掉嘴裏的槟榔,一把揪住裴蓁的領口,将他從地上狠狠拽起來,怒道,“你這賤種,真不知道陽春坊是什麽地方麽?跟你說,給老子睡一次,老子就給你的小娃兒看病,懂了沒!”

“啊?”

裴蓁瞪大眼睛,有些不知所措的問道,“大夫,你是不是誤會了,我可是男人……”

“男人怎麽了?”齊大德見他貌似是“真不知道”和“假不知道”裏的那種“真不知道”,倒是更加對他産生了興趣,故意照着裴蓁的嘴巴親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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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蓁瞬間臉色蒼白,連忙伸手擦擦自己的嘴巴。

真是,惡心……

“怎麽樣?”齊大德又笑笑,“你自己決定,不過我告訴你,我的藥房可是京城裏有名的,你那娃娃什麽病我都能救回來。”

不過是惡心一次,睡覺而已,又能怎麽樣?

裴蓁閉着眼睛,逼着自己又想了一遍雲麒高燒不退,呼吸困難的場面,淺淺的點了點頭。

“好!”齊大德開心的裂開大嘴,伸手将裴蓁的雙手手腕都緊緊鉗住,另一只手已經迫不及待的在他的身上摸索起來。

“先去看病!”裴蓁強忍着心中的惡心,用盡全身的力氣推着齊大德的龐大魁梧的身子,只是那齊大德要比他高大許多,無論他怎麽用勁,那身體都始終緊緊貼着他。

“看什麽病啊!”

齊大德含糊的回答了一句,伸手撕開了裴蓁的上衣。

那一陣陣如同穿刺般的刺痛與心裏不斷泛起的惡心,讓裴蓁覺得自己的整個世界都已經被天翻地覆,在此之前,他從來沒有想過男人之間也可以如此這般。他緊緊的咬着牙齒,将手指緊緊扣在櫃臺的藥櫃之上,甚至摳出了一道深深的抓痕。

無論是跪地求人還是沿街讨飯他都已經經歷過,只是從沒想到,世界上還有比這些更加痛苦的事情……

男兒有淚不輕彈,我可是為了我的孩子。

裴蓁這樣想着,伸手緊緊捂着自己的嘴巴,雖然這種事情無論從心靈到肉體于他而言都是颠覆般的羞辱,但他依舊盡力不叫出一聲來,也強忍着不流下眼淚。

“你可是比坊裏那些雛兒都好玩!”完事以後的齊大德雖然離開了裴蓁的身體,卻依舊死死按着他的腰,有意努力的維持着他在櫃臺上彎腰的姿勢,“就是他媽的不叫出來,你是啞巴嗎?”

“看……病……”

裴蓁不再反抗,他閉着眼睛,艱難的從緊咬的牙縫中蹦出兩個字。

“看病?你可真逗!”齊大德用另一只手提起褲子,得意道,“趙猴子可真是個好幫手,要不是這老小子跟你說我是什麽京城的狗屁神醫,我肯定吃不到你這塊兒大肥肉!”

“你怎麽能……”

聽到這話,裴蓁的腦中積攢的憤怒與自尊心仿佛被烈火引燃的幹柴一般,他揮動雙手,用力掙紮着想要反抗,卻依舊是無濟于事。

“動啥!”齊大德看到裴蓁似乎想要反抗,一把将他翻了過來,揪住領口就是一個狠狠的耳光,望着裴蓁那張迅速腫起的臉,他有些得意的笑笑,突然伸手去抹了一把裴蓁嘴角湧出的濃稠鮮血,

“冤有頭債有主,你要怪可別怪我……”

子夜時分,栖鳳樓豪華寬大的軟塌之上,裴蓁緊緊閉着眼睛,皺着眉頭。他滿臉細汗,嘴巴一張一合,好似在說着什麽。

“裴公子!裴公子!”

洛子辛躺在他身邊,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啊……”

裴蓁猛的睜開眼睛,瞪着紅色燭光中那繡着銀花的棗紅色床帳,過了片刻,才緩緩的長出了一口氣。

他的眼神裏滿是驚懼。

“怎麽了?可是魇住了?”洛子辛焦急的将他摟在懷裏,“要不要喝點水?”

“不用了……”裴蓁苦笑着搖搖頭,“沒什麽,只是想起了些以前的事情,可能因為我好久沒見雲麒了,不知道他會不會生病……”

“生病?”洛子辛想想,道,“你可是想到了那個齊大德?”

裴蓁呆了一陣,終是苦笑着點點頭。

其實這件事說來也諷刺,若不是兩年前雲麒那場突如其來的大病,若不是世間還有齊大德這樣惡心又下作的人讓他受盡恥辱,裴蓁也不會知道,原來男人也可以用自己的身體來掙錢。

當然,這不過是他心裏的想法,面對洛子辛關切的面孔,他依舊沉默不語。

“終究是過去的事情了。”洛子辛溫柔的摸摸他的頭發,好似在安撫一只受傷驚懼的小獸,“對了,我可聽說那個大德藥房遭了火災,人雖沒死卻也去了半條命,這也算是現世現報了。”

“幸好那時洛大人幫了我……”裴蓁感激的點了點頭,仿佛陷入了某些溫暖的回憶中,“我被那個人趕了出來,身上又受了很重的傷,如果不是正好看到洛大人的車子,又是洛大人為雲麒請了大夫,我真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是我現在變成了這樣肮髒的人,真是辜負了洛大人的救命之恩……”

“我聽綠衣說,你對別人總是冷言冷語。”洛子辛溫和的面孔上露出一個算是欣慰的微笑,“如今你對我的話越來越多了,我也很高興你能對我敞開心結,也算是我們之間磊落相交,其實我從未把你當做多麽肮髒的人,除了在這鳳栖樓與你取樂,我更願意将你視作一個朋友。”

裴蓁沒有說話,他擡起頭,眼神中像是有一片茫然。

“別想那麽多了,有些事情不是你能控制的。”洛子辛的話語間似是別有深意,“你作為一個父親,為雲麒所作的事情已經很多了,犧牲的也很多了,沒必要一直自責下去。”

“謝謝洛大人。”裴蓁原先黯然的神色間仿佛出現了一絲光彩,“洛大人不光救了我,還這樣安慰我……”

“只是尋常的話罷了,怎麽算是安慰?”洛子辛無奈的笑笑,“只是我聽綠衣說你似乎想要離開京城,這又是怎麽回事?”

“綠衣還真是愛翻閑話……”裴蓁笑着罵了一句,“我是想過……”

“小心!”

裴蓁的話還沒有來得及說下去,一個黑色的人影便從窗口跌落進來,正正砸在那放着香碳的火盆之上,發出一聲巨大的聲響。裴蓁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洛子辛卻立刻站了起來,伸手将他護在了自己身後,輕聲吩咐道:“小心。”

巨響之後,鳳栖樓的衆人顯然被這不小的騷動所驚醒,樓中也變得熱鬧起來。那黑衣人背部被燒傷,吃力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有些搖搖晃晃的向窗口走去。

就在此時,窗口突然跳出了另外一個人影,這人黑紗覆面,手提一把閃着寒光的寶劍,他猛地攔住了黑衣人的去路。

突然之間,空氣中傳來一聲利刃穿過麻袋的悶響,身影如劍,刀快無影,霎那之間,那黑衣人已經軟軟的倒了下去。

裴蓁愣在洛子辛身邊,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裴蓁!怎麽了!”

綠衣焦急的聲音迅速從門外響起,她聽到了這裏的響動,卻也不敢貿然推門進去,只是舉着蠟燭站在門外。

“說沒事!”洛子辛有些急切的推了推還在狀況之外的裴蓁,他的語氣變得很平穩冷靜,再也不複剛才的溫柔。

“啊……”裴蓁愣了愣,“東西掉了,沒事……”

“沒事就好。”

眼見綠衣舉着蠟燭的窈窕身影從三人視線中緩緩消失,洛子辛才松了一口氣,另一個黑衣人有些粗暴的背起地上的屍體,輕輕拉下臉上的黑色面紗,怒道:“洛大人,你還不快走!”

“這裏的事情,你千萬不要說出去。”洛子辛簡單的吩咐了裴蓁一句,扭頭看看那個黑衣人,平靜道:“我不會武功,你先下去,我從後門出去,不會有人……”

“你還敢把他留在這兒?“黑衣人冷笑一聲,手刀直擊裴蓁的後頸,洛子辛還沒來得及說什麽,裴蓁就已經軟軟的倒在了他的懷裏。

“你這是……”

“他們一定會查到栖鳳樓。”黑衣人冷笑一聲,背起屍體走到窗口前,“你從樓梯走,到馬車處等我,我會将他帶下去。”

他并沒有等到洛子辛回答,就迅速從窗口跳了出去,他的身子輕盈,明明還負着一個人的重量,卻依舊靜默無聲。

在這人拉到一半的面紗下,那張冷峻而棱角分明的面孔,正是太子府中的影衛,折影。

作者有話要說: 洛大人刷一下存在感,求評論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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