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浮生好

裴蓁在得月樓的酒桌上醒來時已是深夜,傅季瑛與賀蘭仙都不知道去向何處,酒店的夥計跑來告訴裴蓁,傅季瑛已經為他安排好了一間上房,可裴蓁只是擺了擺手,手中提着一壺老酒迎着月色走出了酒樓。

“痛快嗎?”

這個聲音在裴蓁醉醺醺的腦袋裏回蕩了許久,夜色漆黑如墨,眼前的這條長路仿佛永遠走不到界限,裴蓁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該去哪裏。

不痛快。

裴蓁搖了搖頭,望着月亮苦笑一聲。

陽春坊的一場大火,将曾經華麗的栖鳳樓和它的鄰居都燒成了一片廢墟,包括裴蓁那間不起眼的小房子,也将裴蓁的藏在家中的藥全部燒掉,仿佛有意要切斷他與過去的全部聯系。

可是過去卻不可能完全被切斷,比如裴蓁繞來繞去,還是回到了這裏。

他擡起頭去,皺着眉頭望了望面前的那棟明顯比別處要矮許多的圍牆。接着,他一口氣喝幹了手中的酒,似是在給自己壯膽一般。

接着酒勁,他踮起腳尖來,伸手扒上了那道矮牆,努力的将自己的身體挂了上去。眼睛依舊直勾勾的盯着小院中的窗戶,只是此時夜已經很深了,窗戶上也看不到熟悉的燈光,裴蓁有些失望的嘆了口氣。

酒氣一時沖入頭頂,裴蓁突然覺得自己的身體仿佛不聽使喚,他猛的用手撐起身子,左腳一使勁,整個人連滾帶爬的翻過了那道矮牆。

月明星稀,一旁的花草都被他驚得掉了好多葉子,此時窗口的燈光突然亮了起來。

“二公子?”

丫鬟青蘿的聲音從屋內傳來,她手裏端着一盞蠟燭,有點好奇的向着裴蓁的方向走去,裴蓁瞬間被吓得酒醒一大半,也不顧跌落圍牆時身上的疼痛,連滾帶爬的向着牆根逃去,可是青蘿腳步很快,早就三步并作兩步跑到了他的身邊,舉起蠟燭照了照那張狼狽的臉,卻是有點驚訝的開口,“裴公子?”

“二公子……不在嗎?”裴蓁有點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

“他去世子房裏喝酒了。”青蘿雖然掀起他嫌棄的要死,但看到他躺在地上的樣子又覺得實在可憐,還是走上前去扶了一把,“你要找二公子,不如先進來等吧。”

“不……我不是要找二公子……”裴蓁嗫嚅着擺擺手,努力的爬起來拍拍自己衣衫上的塵土,踉踉跄跄的扶住了牆根,“我這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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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有病。”青蘿翻了個白眼,冷冷的看着裴蓁緩緩蠕動,走了許久也邁不出一步,忍不住想要開口嘲諷。

然而青蘿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就驚訝的定格在原地,裴蓁只顧着向前逃走,卻沒有注意到身後,此時,一只溫暖的大手已經一把扶住了他的胳膊,就在裴蓁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身體已經騰空而起,接着重重的落在了地上,二公子一個過肩摔十分潇灑,将裴公子整個人都摔懵在原地,有點不知所措的翻過身去。

傅季瑛站在小院門口,微笑着沖他揮了揮手。

就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傅季珩已經又沖了過來,照着他的屁股就是狠狠一腳,幾乎将裴蓁踢得滾出一圈,就在裴蓁抱着頭準備迎接新一輪的打擊時,傅季珩卻突然向着裴蓁伸出了一只手。

裴蓁緊緊的抱着自己的腦袋,不敢睜眼,卻是等了許久也沒有再次被打,于是他有點好奇的睜開眼去,有點猶豫的看着傅季珩。

傅季珩的面孔不再是傻笑時還是有幾分英俊,卻與傅季瑛長得并不像,他繼續沖着裴蓁伸着那只手,有點生氣的問了一句,“你為什麽不求我?”

“什麽?”裴蓁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老實說,他現在雖然身體疼痛,心裏卻是比之前要暢快許多。

“那什麽洛大人要是真同情你,幹嘛不把你接到家裏去!”傅季珩生氣的一把抓住他的手,将他從地上拖起來,“你為什麽比我還要傻?”

說着,傅季珩又生氣的揚起了巴掌,裴蓁低下頭去,心裏卻莫名生出幾分竊喜。

“行了,別打了,你下手又不知輕重。”傅季瑛笑着走上前來,問道,“怎麽樣,心裏舒服了嗎?”

“是。”傅季珩毫不掩飾的點了點頭,順手拍了拍裴蓁身上的塵土,這兩下也似有點撒氣似的,裴蓁雖是不敢躲,卻也疼的倒吸了幾口涼氣。

“小蓁?沒事吧?”傅季珩看到裴蓁皺眉,又恢複了昔日熱切的神情,伸手就要撩起裴蓁的衣服,傅季瑛滿臉無奈的拍了拍傅季珩的手,又伸手指了指前面的屋子。

“我哥讓我打你一頓消消氣,我也沒打過人,你忍着點。”

裴蓁軟綿綿的趴在傅季珩的床上,任由傅季珩将藥膏搓在他的身上。

不管是床上運動還是打人,傅季珩的下手都有點不知輕重,此時裴蓁的身上已經落滿了大大小小的淤青,藥膏擦在身體上面,他還會跟着輕輕顫動。

“我也沒想到會這樣……”傅季珩看到他疼痛難忍,受傷的動作也停了下來,他将臉湊到裴蓁的面前,問道,“真的很疼嗎?”

“當然,你永遠都是這樣,你就是頭河馬!”裴蓁冷笑着罵了一句,突然又覺得哪裏不對,他又低下頭去,愧疚道,“我又失言了……二公子教訓的對……”

仿佛習慣了對傅季珩惡語相向,盡管對傅季珩有着說不出的愧疚,開口卻還是些刻薄的話,裴蓁垂下頭去,懊惱的咬了咬自己的舌尖,眼眶裏已經微微含着幾分淚水。

“你真的沒事吧……”傅季珩有點害怕的低下頭去看了看裴蓁,輕聲道,“你跟我說過對不起,我也打了你,而且之前是那個洛大人騙了你,我哥說,你也挺可憐的,咱們……就算扯平了吧……”

“二公子……”裴蓁看到傅季珩的眼神,卻是将臉埋得更深,“我不配與你扯平……”

裴蓁別過臉去,眼神卻突然定格在傅季珩的書桌上,那裏擺着一個他十分熟悉的東西,一個小小的瓷瓶。傅季珩不僅依舊留着它,還在上面紮了一條絲帶,仿佛一個精美的禮品一般。

只是這裏面裝着的卻不是禮品,而是被傅季珩誤認為是糖球的“詞牌名”,在這些藥殼子裏,曾經裝着的是吸引他一次次迷戀上裴蓁的(春)藥。

藥能迷情,卻不能迷心。

傅季珩不是傻,他只是個動心的善良人。

“對不起……”

不知是因為酒醉還是內心愧疚,裴蓁的臉上竟然布滿了淚水,他猛地坐起來,伸出手去抱住傅季珩的脖子,淚水已經順着他的臉頰流到了傅季珩的衣襟中。

“對不起……對不起……”

傅季珩有點不知所措将手放在裴蓁顫抖的背上停頓片刻,又用力将那具身體揉入自己壞中,“我說過,我們扯平了,現在就當我們重新認識吧。”

傅季珩的話還沒有說完,裴蓁軟軟的雙唇已經堵上了他的嘴,傅季珩臉頰突然一片飛紅,卻也無力從這個吻中掙脫開去,只能任由裴蓁的舌尖一點點延伸進他的喉嚨。

他們第一次認識,裴蓁喝了小侯爺的“觀音脫衣散”,傅季珩也在原有的安排下喝下了藥,那是傅季珩第一次體會到人間□□,出于感情與愧疚,他有點依戀着這具溫暖的身體。

藥物有着迷情的作用,卻并非能起到百分之百的左右。

傅季珩的手開始有些控制不住的像裴蓁身後游走,卻又盡力控制着自己的力度,努力不碰到裴蓁身上的傷痕,裴蓁卻是等的有點着急,他一把抓住傅季珩的手,引導着他向自己的身後探去。

“小蓁,我們不是說重新認識,怎麽能……”傅季珩已經開始呼吸粗重,卻努力掩飾着自己,不想再一次傷害他。

重頭開始,意味着要從不曾認識到心心相印,完成之間缺失的所有過程。

沒有必要。

現在這樣,我已經全部滿足。

“你少廢話!”裴蓁看到傅季珩停下手中的動作,有點生氣的皺起了眉頭,在他的心中,今日的投懷送抱卻有着其他的意思。

畢竟這一次沒有藥物,沒有目的。

“我是個男人……你也是個男人……”在裴蓁細碎的斷續話語間,傅季珩已經小心的探入了第一根手指,“我雖然是個軟骨頭……卻也覺得不舒服……不管是身上……還是心裏……”

“啊?”傅季珩擡起頭,有點不知所措的望着他。

“現在突然覺得有點不一樣了……”裴蓁揚起頭,面孔上出現的卻是之前從未有過的神情,那仿佛是一個發自內心的舒心微笑,“一開始我不喜歡你,你把□□當糖吃的時候,卻也未必喜歡我,難得我們現在都互相喜歡……”

“小蓁……”傅季珩不明所以的笑笑,輕輕将逐漸探入的手指抽了出去,“你的意思是,你喜歡我了?”

“唉……”

裴蓁皺着眉嘆了一口氣,冷笑道,“現在是問這個的時候嗎?”

“那……”傅季珩伸手扶起裴蓁的下巴,将自己的臉湊到他的耳邊,“現在是可以進去的時候嗎?”

其實并非所有的情愛都是從君子之交走到耳鬓厮磨,一開始相遇的不是時候,也不見得會永遠錯過。

紅塵白雪浮生好,相逢莫問巧與遲。

“我給你背首詩吧。”

傅季珩溫柔的擡起頭,繼續吻了吻懷中酒意漸醒的裴蓁,除卻醉酒之後隐約的媚意,裴蓁濃密睫毛中的眸子愈發清明,他聽到這句有點意外的話,卻沒有顯露出嘲諷的語氣,而是溫和道,“雖然我不一定能聽得懂,不過還是請你背吧。”

“其實這是一首聽歌女唱過的詞……”傅季珩不好意思的笑笑,舉頭朗朗道,“萬裏丹霄,何妨攜手同歸去,永棄卻、煙花伴侶……”

“攜手同歸去……”

驀然間,裴蓁殘存的酒意已經完全退散,他擡起頭,望着傅季珩自我陶醉的眼神,目光中卻是有些不知所措,也沒有用心去聽後面的幾句。

太子已死,萬事俱變,不知道還能不能全身而退,與你“攜手同歸去”。

“怎麽了?”傅季珩壞笑着在裴蓁呆滞的眼神前晃了晃手,“你是不是聽不懂,我跟你說了你可別生氣,這是暗示你跟了我,從良了……”

罷了罷了……

裴蓁佯怒,伸手打掉傅季珩傻傻揮舞的手,“好啊!這次你不僅笑我是個女人,還笑我是個風塵女子!”

“小蓁……”傅季珩的委屈還沒有持續多久,臉上又變成了不明所以的傻笑,

“又看你生氣了,真好……”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國家給我的機會,我胡漢三又回來了,甜一甜,努力完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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