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意動

注視着自己的那雙黑亮的眼眸中帶着些疑惑,讓餘峰握着他腕子的手下意識緊了緊,看到對方微皺起眉才趕緊松開,收回手從自己的懷裏掏出油紙包遞出去,“我也不知道你們雙兒喜歡什麽,就自己挑了兩樣。”

蘇永悅的視線随着他的動作垂落看了一眼,卻沒有伸手去接,而是擡起頭又把目光落在漢子的臉上。

一個未婚配的漢子給一個未嫁的雙兒送東西,怎麽看都有別的意思在裏面,他當然不會冒冒然的收下。

“你別瞎想……”餘峰似乎是看懂了他眼神中的含義,擺了擺手開口解釋,“這些日子你們幫了我不少忙,我的心裏也着實有些過意不去……”

他話說到這裏就住了口,蘇永悅卻已經是明白了,感情這是給的謝禮,他又垂了垂視線,擡起手卻依舊沒有接下,而是把那油紙包往回推了推。

父母親願意幫他,不過也是看他一個人孤苦伶仃的可憐,再加之瞅他順眼,都是自己願意做的,并不是要惦記他的什麽回報,他也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站在竈房門後的劉荷芳心中這才了然,唇邊嵌上了一絲笑意,她果真沒有看錯這個孩子,是個知恩圖報心地純良的。

他會拒絕倒是也在餘峰的預料之中,拿着紙包的手很堅持的又遞了遞,故意道:“你不收,可是嫌棄我送的東西不夠貴重?”

蘇永悅聽罷便皺起眉,他連這裏包的是何物都不知,哪裏來的嫌棄不嫌棄,這人淨會瞎說,他把手搭上去想再次推回去,對方卻順勢往他手中一塞。

“你既然不說話,我就當你不嫌棄,之後可沒有再退回來的道理。”餘峰見他抓着東西微愣住,笑道:“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去做晚晌飯了,過些天來取被褥。”

他說完話也不等對方回答,擺了擺手就轉身快步出了院子,還順手幫忙掩上半開着的大門。

木門關上的響動讓蘇永悅回過神,眉毛緊跟着就皺了起來,他一個啞巴如何說話,側頭看看天色,收回視線翻了個白眼,這個時辰做的哪門子的晚飯!

腹诽過那人,他低頭看向自己手中的油紙包,伸手緩緩的打開,包裏放着一個精致的小瓷盒,跟一條串着墨色珠子和小銀玲的紅色手繩。

他将手繩拿起輕晃了晃,發出清脆悅耳的響聲,比那墨色珠子還要透亮的眼眸中流露出些許笑意,透着幾分喜歡。

不知什麽時候跨出了竈房的劉荷芳走到他身邊,瞥了眼他手裏的東西,突然笑道:“從不見你要這些,我還當你真的不喜歡。”

忽然在他身側出現的聲音吓了蘇永悅一跳,手一抖差點沒把手上的瓷盒打翻在地上,轉頭對上娘親帶着笑意的眼睛,咬了咬嘴唇把手繩放在紙包裏一并遞過去。

劉荷芳知道這是讓自己幫忙還回去的意思,她笑了笑輕搖頭,“若是喜歡便留着吧,也不枉費餘小子的一片心意,他是個有骨氣的,總是得我們幫忙難免不好意思,送出些東西也能安心些。”

明了她話中意思的蘇永悅又垂眸看了看那兩樣東西,倒是有了些許的為難,他沒從漢子那裏收到過東西,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處理。

見他這番樣子的劉荷芳也跟着看過去,随後便伸手拿起那條手串,幫自家雙兒仔細系在手腕上,收回手的時候還順道撥動了下銀色的小鈴铛,使其發出幾聲脆響,她臉上露出笑容,似乎有些明白對方挑選這條手繩的用意了。

她的阿悅不會說話,行動間若是發出些叮叮當當的鈴聲,也不會顯得那般安靜了,或許心情會跟着舒展些。

蘇永悅擡起腕子看了眼,微抿了抿唇到底是沒再抗拒,他轉眸又看了眼那個瓷盒,才一打開蓋子便嗅到股淡淡的梨花香,并不刺鼻,十分好聞。

“一個小子,倒是心細。”劉荷芳看了眼脂膏,見他重新将蓋子蓋上,擡眸道:“即送來了就莫要浪費,早晚記得在手臉上塗抹,我早想着為你置辦這些了,現下倒是剛好。”

村裏其他這般年歲的雙兒,早就一大堆的胭脂水粉,誰都盼望着能夠嫁個好人家,自是注意打扮,便是那蘇草也是喜愛這些的,只是那家子人難得會給他這些東西。

唯有她家這個,本就不是如何招漢子喜歡的相貌,一天到晚還像個小子似的,從來也不塗脂抹粉,讓她跟着憂心。

“那李柳能找到個好夫家,不就是因為愛打扮自個兒,你也當學學了。”想到這裏,她就不自覺的又開口勸誡。

聽到娘親又開始提這事兒,蘇永悅就有些不太愛聽,他拍了拍手裏的盒子示意自己去放東西,扭頭便溜回了房裏去。

明知道他在逃避,劉荷芳倒也沒叫住他,只是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這孩子也不知道何時才會收斂心性。

她轉頭看到放在地上的木盆,彎腰拾起來拿去放,餘小子倒當真是個好的,只是她先前考量的事到底還沒有個頭緒。

跑回房間的蘇永悅并不知曉娘親在如何的發愁,他輕輕的掩上門,坐回桌邊将手上的瓷盒子打開,放在鼻下輕嗅了嗅,清清淡淡的花香是他很喜歡的味道。

轉回頭看了眼緊閉的房門,沒聽見任何動靜才收回視線,伸出手指沾了些盒中的脂膏,塗抹在手背上,又低頭嗅了嗅,眼睛裏是掩飾不住的笑意。

算那個餘峰有些眼光,若是他拿來的像李柳身上那般嗆死個人,他才不會收呢,肯定給他扔回去。

他蓋回蓋子握在手裏,下巴放在合起的手背上,想起上次那人就着他的手喝姜湯,耳尖略有些發紅,微低下頭掩了半張臉在手間,果然就是個登徒子。

餘峰在秦木匠那兒定的床和櫃子做好了,當天他的臉上盡是喜慶,還特地拜托蘇得志跟洪家借了板車,那麽大件他可扛不回來。

剛做完的木具上還散發着濃郁的木頭味道,也沒漆什麽顏色,就是最簡單的原木,反正他也沒那麽多講究,能用就行,做的越精細需要的銀子就越多,他現在最缺的就是錢。

蘇得志擔心他擡不動跟着一道來的,秦木匠的兒子秦山也在,幫着他們把物件擡上板車,用繩子捆結實了。

像秦木匠當初說的那樣,餘下的一些邊角料他給順手做了兩把凳子,這東西不費什麽功夫,都是他做慣的。

給對方結了銅板道了謝,餘峰就在蘇得志的幫忙下拉着東西回家了,從今兒起他就不用再睡那個破草堆,他出來前已經清理了。

兩個人把床和櫃子擡到屋子裏放好,他甩甩有些發軟的手腕,臉上卻笑得開心,現在這裏看着才有了點家的模樣。

他們才把東西歸置好,劉荷芳就抱着個大包袱在籬笆門外喊了人,他聽見聲兒趕緊出去迎,伸手接過那軟綿綿的一團,想着該是自己擺脫的被褥。

“這緊趕慢趕的,可算是把活兒做成了。”騰出了手的劉荷芳用袖子擦了把額上的薄汗,給自己扇了幾下風,跟着人進門。

餘峰進了屋把東西放下,拿了窗臺上的瓦罐倒了兩碗晾的白開水出來,端給他們兩個,“嬸子您不用急的,遲兩天也沒事兒。”

“嗨,你這床都回來了,嬸子哪兒能讓你睡木板。”劉荷芳擺了擺手,低頭喝口水,“就是衣裳費事些,阿悅還在做,一時還拿不過來。”

“不急。”餘峰笑着接回蘇得志遞回來的空碗,想再給對方倒一碗卻被他擡手制止示意夠了,他也就把碗放了回去,“我現在不忙着穿,您讓他慢慢做。”

自上回送了對方東西之後,這兩天他們也沒再見過,今兒去讓人幫忙借車的時候那人剛好出門去了。

“行,那你這兒就趕緊收拾吧,我們就先回去了,趕明兒有空去嬸子家,給你做好吃的。”劉荷芳撫了撫方才因為抱東西有些發皺的袖子,也沒等他開口再留人,一揮手就拽着自家夫君出屋了。

餘峰只得跟在後面把他們送出院門外,看着兩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才折返回去,心裏盤算着回頭有條件了,得好好請人家吃頓飯。

到了床邊打開那個大包袱,被褥摸起來都非常的軟和,針腳縫的也很好,就像是小的時候奶奶一針一線給自己縫出來的棉花被。

除此之外對方還貼心的做了個枕頭,是有些方方正正的長條狀,他看着挺新鮮,另外還截了兩塊布料封了邊角,應該是用來做床單的,像是現在這樣的天氣,也可以在夜裏搭搭身子。

他先前忘了跟對方說床的尺寸,所以褥子鋪上去的時候多出來了一截,大概有兩紮那麽寬,不過影響不大,他往另一邊又扯了扯,基本可以無視。

等鋪好了床單,他就迫不及待的躺了上去,久違的體會了一把睡床的感覺,雖然不算特別軟,但他在部隊也習慣了睡硬板床,現在這個程度對他來說剛好。

在床上稍稍體驗了會兒他就翻身起來,把放在床腳的被子塞進櫃子裏去,現在的天氣熱了,這個暫時還用不上。

他的衣服平時都是晾曬了直接挂在門後扯的那根繩子上,這下可總算是有了正經放的地方,屋子裏看着也不會那般的雜亂。

錢雖說是花出去不少,但這家裏添了東西到底看着舒爽些,他的心裏也覺得越發的安定。

洪家的板車還放在院門外頭,趁着這會兒時辰還早,他得趕緊給人送回去,免得人家要用的時候找不着東西。

跟蘇家不一樣,洪家離他是有些距離的,當然,一個村子統共就那麽大,再遠也遠不到哪裏去。

跟他們家比較僻靜的地兒不同,洪家的院子更靠近村長家,這一片住的人家多,相對的也就更熱鬧些。

這會兒還不到吃中飯的時候,不少人都坐在門口的石頭上閑聊,大多都是些上了年紀的婦人或雙兒。

他前些日子除了來找過一回村長就再沒往這邊來過,早晌跟蘇得志過來時也沒見着什麽人,所以這會兒猛的瞅見這個生面孔,都好奇的打量了幾眼。

餘峰的事他們多多少少也都聽說過,看他眼生差不多也都猜得出,只是先前沒有看見過,見了還覺得怪新鮮的。

村裏人大多沒什麽顧忌,心裏面好奇也就直接開口跟他搭了話,他也都有好好應着,偶爾也會停下來跟人閑談兩句。

“呦,這不是大哥家的上門女婿嘛。”

帶着些尖刻的聲音傳進耳朵裏的時候,餘峰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對方是在說自己,直到一轉頭看見一處半人高的院牆裏站着個熟悉婦人,手裏拎着件濕衣裳,他才有些恍然想起,這好像是蘇永悅的那個二嬸嬸,先前在地裏見過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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