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修手繩

餘峰踏進成衣鋪子的時候,常樂正百無聊賴的斜趴在櫃臺上打哈欠,一時之間也沒有注意到他來,“一大清早就這般困倦,你昨日當賊去了?”

聽到他的聲音常樂還愣了愣,随後眼睛一亮露出笑容,利索的從櫃臺後面迎出來,“少爺,你怎的來了?”

“怎麽,不歡迎?”餘峰停住腳,看着他小跑到自己跟前,哪還有半分方才昏昏欲睡的模樣。

“少爺您這話說的,小的自然是日日盼着您來。”常樂委屈的扁扁嘴,“您可莫要誤會我對您日月可鑒的忠心。”

“貧。”餘峰笑着用手指點了點他,目光在鋪子裏看了一圈,除了幾個夥計和客人,并未見到賈弘的身影,“賈掌櫃呢?”

“賈掌櫃去旁邊的胭脂鋪子了,少爺可是尋他有事?”常樂答了他的話,後又接道:“我去喚他回來?”

因為兩間鋪子都需要他管,所以賈弘并不是一直待在成衣鋪子裏,不過兩個鋪子離得近,有事讓人喚一聲便是。

“不必,我們過去一趟吧。”若是餘峰沒記錯的話,那間胭脂鋪子也售賣簪釵首飾,有自個兒的飾品師傅。

聽他這般說常樂自無不可,這都是自家的産業,若是少爺起了巡視之心那自然是最好,這般說不準便樂意留在鎮子上了。

餘峰這還是頭回來這家脂粉鋪子,一踏入店門鼻息間就盡是各種淺淡的香脂味道,不少姑娘和雙兒都在裏面挑選自己滿意的物件。

他跟常樂兩個漢子着實是有些格格不入,垂下眸目不斜視的快步走了進去,視線沒敢在誰身上多停留。

賈弘正站在櫃臺後面跟賬房對賬,兩人到了跟前才聽見腳步聲擡起頭,臉上頓時露出笑容,拱手行了禮,“見過少爺。”

餘峰擺了擺手讓他不用多禮,什麽少爺不少爺的,就是頂着人家的軀殼而已,感覺平白占了許多便宜。

經過上次一面,賈弘知道對方行事随意,也就順從他的意思放下手,讓開自己站着的位置,道:  “少爺來得正好,我正在查看上月的賬本,少爺來過目如何?”

如若餘楓言先前沒有出事,核對賬目便是他大老遠要來做的事之一,現下雖是不大記事了,倒也可以看上一二。

餘峰常年生活在部隊裏,讓他拿槍打仗還行,算賬可就抓瞎了,但對方既然提了出來,拒絕似乎也不大好,畢竟是“他”家的生意。

這麽想着他也就配合的上前了兩步,垂眸在那些本子上随意掃了幾眼,記錄的倒是極為詳細,讓人能夠一目了然,每一份出貨及每一次花錢都有出處。

他順手翻了幾頁,覺得這方面應是沒什麽問題的,倒是瞥了眼旁邊的賬房,順口道:“為何不用乘除法,計算效率能更高些。”

誰知對方聽了他的話,擡起頭茫然的眨了眨眼睛,視線落在了站在他另一邊的賈弘身上。

賈弘神情微微一頓,挂着笑容開口請教道:“少爺,不知何為乘除法?”

餘峰跟着一愣,倒是沒想到他們不會這些,他先前的世界中便是小學生都會乘法口訣,現下才想起這裏不是以前。

看到身邊的三個人均一臉好奇的盯着他,打哈哈糊弄過去似乎不太行了,抿了抿嘴,只得抽出一張白紙,把乘法表默寫了一遍。

賈弘将他遞過來的紙接到手裏,站在他身邊的常樂湊過來看,兩個人的神情都有些奇怪,“少爺,這些是何意?”

餘峰方才順手寫的是阿拉伯數字,對方當是不認得的,他擡手摸了摸鼻子,又在紙上寫下漢字與數字的對比,他将這張紙遞過去時,順便将其中的符號及計算方式解釋了一遍。

賈弘聽完眼睛立刻亮了亮,仔細的将兩張紙看過幾遍,擡頭對他拱手道:“早就聽聞少爺聰明異常,竟是能創出如此算法,賈某佩服。”

餘峰聽到這話不好意思的笑笑,擡手摸了摸鼻子,想說自己也只是借鑒先人而已,但又沒法兒解釋,索性也便不開口了。

算法不算法的常樂倒是不覺驚異,他跟着少爺多年,對方向來聰明,創出什麽來他都覺正常,就是有一點讓他的眉頭擰成一團,忍了忍終是沒忍住,“少爺,你這忘了事也就罷了,怎的連如何寫字也忘了?”

他看着那如同狗爬的字跡着實是心中糾結,他們家少爺曾經可是寫的一手好字,連都城中的書法大家都曾誇獎過後生可畏,怎的如今就這般的一塌糊塗。

他這般的詢問讓餘峰不免的覺得心虛,他本就不算是寫字十分好的那類人,用毛筆寫更是難上加難,自是十分的醜陋。

所以說他最是擔憂見到餘楓言的熟識之人,跟在他身邊的小厮尚且如此,見了他的家人豈不是更加會錯漏百出。

“我……我也不知,寫出便是如此了。”他跟對方肯定是沒法解釋的,只能糊弄過去,順便擡手揉了揉額頭,“想不起來……”

看他不适常樂哪裏還管得上什麽字不字的,連忙上前一步扶住他,“少爺你沒事吧?”

賈弘見他這般,連忙交代了一聲帶兩人去後面的房間,若是少爺在他這鋪子裏有了什麽好歹,他可沒辦法交代。

“無礙。”餘峰被扶着在凳子上坐下,松開按在額頭的手對他們擺了擺,心裏其實虛的不行,到底撒謊還是會讓他愧疚,“只是偶爾回想時會有些頭痛。”

“那少爺便不要想了。”常樂倒了杯茶遞到他跟前,皺着眉頭有些擔憂,“都是常樂不好,不該問你這些。”

“哪裏就是你的錯了。”餘峰拍了拍他的手臂,把茶杯接過來低頭喝了一口,暗暗在心中對他表達了歉意。

見他臉色好了許多,常樂才算是放下心來,看來日後還是先少在少爺跟前提往事,失憶之症急不得,只能讓他慢慢調養。

“少爺寫下的算法,可否在兩家鋪子裏使用呢?”看他似乎已無大礙,賈弘也便捧着手裏的紙張請示。

餘峰自無不可,本就是寫出來讓他們用的,點了點頭,道:“給錢掌櫃那裏也送上一份吧。”

賈弘彎腰稱了聲是正要轉身出門,卻又被他叫住,忙停了動作等着吩咐。

從懷中掏出用布巾包好的手繩,餘峰攤開了遞過去,“聽說鋪中有首飾師傅,可否幫我修好這條手繩?”

賈弘在他的視線中連着布巾将手繩接過去,看了眼散落的珠子和鈴铛,道:“自是能修好的,只是無論是這紅繩還是墨珠都十分普通,鈴铛也不是純銀質,并不是什麽稀罕之物,少爺若是需要,鋪中有許多更為精巧的。”

“不用,幫忙将此物修好便可。”餘峰卻是搖了搖頭,更為華麗貴重的永悅弟弟也不見得會喜歡,他覺得此物好那自己便修好送還給他。Y。U。X。I。

詢問一句便已足夠,主子的想法賈弘并不會多加幹涉,聽見他這般說便拱手退了出去。

“少爺,那不是蘇小公子的手繩嗎?”常樂等到人出了門才開口問,他上次去西山村在那雙兒的腕子上見過。

餘峰對此只是點了點頭沒有多說,蘇老太太壽宴那日的事下晌他就聽說了,只是那些人說蘇永悅欺負了自家堂妹還不知悔改他卻是不信的,即便那是真的,也定是對方先招惹的他,自己就是如此篤定。

常樂見他似乎不再多說,也就沒再追問,少爺與那雙兒之間究竟如何他也不多猜測了,反正只要是對方做的決定,斷然就沒有更改的可能,他勸的再多也不過是白費口舌。

倒是另一件事他剛好需要跟少爺請示,本來還想着過兩日去西山村尋他呢,對方卻剛好來了鎮上。

“少爺,都城那邊昨日寄了封信過來。”信箋他放在了鎮上的宅子裏,并未帶在身上,所幸內容也并不繁複。

餘峰垂眸喝茶的動作一頓,擡頭對上他的視線,道:“信裏都說了些什麽?”

“并未曾說什麽特別的,如平常一般詢問可否尋到您的下落,家中實在是擔憂。”先前常樂接到這樣的信都是垂頭喪氣的自個兒回了,可如今既已尋到對方,那便該由他做主才是。

餘峰聽着他的話喝了口茶水,待放下杯子沉吟片刻,方才又擡眸道:“你先前怎的回的,這次便怎麽回。”

對于千裏之外的那處深宅大院他還有許多事沒問明白,況且他現下直接回去定然要露餡,常樂是他的貼身小厮,即便覺得奇怪也會信他,其他人可不一定。

餘楓言的行為習慣他還需在這人口中多了解一番,即便是做不到十成十,也要有那麽七八分像,回去的事并不着急。

聽他這般說常樂也只得點頭應了,雖說他心中并不甚明了少爺為何要長留此處,但總歸是有他的道理,自己也就不多問了。

“之後家中若是再有信過來,你便照常回了,待得我有其他想法,自會告知你。”未免他以後每次都向自己請示,餘峰順便交代了句。

“是。”常樂拱了拱手,其實他覺得本家那邊幾乎已經是默認了少爺的不測,只是到底心中存着份僥幸,把他留在這邊尋人總歸是個念想。

他本來也都快要這般想了,對方卻冷不丁的出現在他面前,雖是忘了事,但到底人還是好好的,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坐吧,別老是站着了,無需這般多禮。”餘峰擡手示意了下一側的椅子,順便提了茶壺給他倒茶。

經過上次西山村之行,常樂倒是少了些拘謹,聽了他的話便順從坐下,沒讓他多費口舌,只是茶可不敢讓他倒,忙自己接了過來。

餘峰也沒堅持,順着他的力氣便松了手,看着對方給自己的杯子裏也填上,他笑了笑拈起一塊點心放進嘴裏,他也算是沾着餘楓言的光做了回大少爺。

他們這邊一壺茶還未喝完,賈弘手裏就端着個小托盤走了進來,到跟前微彎下腰向前伸了伸手,“少爺看看可還滿意?”

沒想到這般快就已修好,餘峰放下手中的茶盞,将托盤中的手繩拿起,先前那段紅繩已經斷掉了,自是不能用,已經換了新的。

這條紅繩明顯要比之前那條好,入手十分順滑,翻動間還隐隐有銀絲流轉,編織的花樣也精巧許多。

乍看之下和先前似乎并無多大區別,細細觀察便能發現其中不同,顯然是休整的十分用心。

“紅繩是由上好的絲線編織,為了使其更為堅韌,混了些許銀絲進去,應是不會再那般輕易斷掉。”見他的神情間似乎流露出滿意之色,賈弘便笑着多解釋了句,“日後若是再有何問題,少爺盡管拿來便是。”

手繩完成的更加精巧,餘峰自是非常滿意的,仔細的收進懷裏,朝對方拱了拱手,“勞煩賈掌櫃了。”

“少爺客氣了,都是在下分內之事。”賈弘連忙擺手躬身,随後頓了頓,接道:“少爺若是有了什麽喜愛之人,不妨捎帶些胭脂首飾回去,應是會讨人喜歡的。”

這般的手繩不是姑娘家就是雙兒佩戴,對方這般殷勤的拿來修,心思倒是不難猜測,賈弘也不是傻子。

若是前些時候有人這般說,餘峰定是笑着擺擺手說是弟弟罷了,可現今的心境卻是不同,因此只  是笑了笑沒有回話。

這般變化賈弘沒在意,常樂卻是意味深長的瞥了自家少爺一眼,上回還否認的那般幹脆,如今卻算是默認了,都道旁觀者清,他先前的猜測果真未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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