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愛慕之意

餘峰挺直了腰板坐着,兩只手虛握成拳放在膝蓋上,微垂下眸子看着跟前的陶碗,仿佛在被領導檢閱的新兵,面上看似冷靜無常,內心卻忐忑的很,便是執行任務沖向炸/彈區的時候都沒有這麽緊張過。

“餘小子……”劉荷芳在靜默的氣氛中開口,坐在對面的人立刻擡頭看過來,她扯着嘴角笑了笑,道:“你什麽時候在鎮上找着了活計,也不說一聲,嬸子也好幫你慶賀慶賀。”

“就……”餘峰猶豫了瞬,不是太願意跟他們說謊,但常樂的話都放出來了,直接反駁又不太好,便道:“也是常樂牽的線,這次過來就是通知我,我自己也才知道,不過他方才是瞎說的,不是什麽賬房,就是普通的夥計。”

劉荷芳帶着些恍然的點點頭,而後跟蘇得志對視了一眼,抿了抿唇似乎有些不太好開口,猶豫着道:“那你方才……”

“我是認真的。”餘峰顯然明白她的未竟之言,直視着對方的目光不曾閃躲,“我現下或許還沒有讓他過上好日子的能力,但我保證不會讓永悅受委屈。”

他說這話兩人自是信的,這些時日他如何對待阿悅他們都看在眼裏,人心都是肉長,他們不可能毫不動容。

“你既已有了這般決心,嬸子也不瞞你……”劉荷芳搓了搓疊放在腿上的手,斟酌着言語開口,“你與阿悅之間那點小動作我們都看得明白,只是一直以來心中都有憂思,餘小子……如今你雖是不記得,可若你先前家中有妻室,又待阿悅如何?”

她這般詢問一出口餘峰便微愣住,垂眸略擰起眉,他倒是從未想過餘楓言是不是娶過妻室,若當真有,他豈不是……

“沒有沒有,哪裏來的妻室!”雖說是不願意去打擾人家說話,但常樂多少還是放心不下,蹲在門口貼着門框偷聽,此時也顧不得暴露探出頭去擺擺手。

他心裏是覺得以少爺的身家來說,便是已有妻室,再娶個小的進門也正常,只是現下顯然不是這般說的時候,“餘大哥,你先前不是還跟我說你稍稍記起了些許前事嗎,分明是沒有娶妻的。”

“呃……啊……對,沒、沒娶……”看他對自己擠眉弄眼的使眼色,餘峰才反應過來順着點點頭,對方是餘楓言的貼身小厮,他的事自是心知肚明,多少是松了口氣,“叔嬸放心,我未曾婚配。”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還未等他們再開口問什麽,看過去的眼神更堅決幾分,“只求一生一世一雙人。”

莫說蘇家夫妻被這般言語鎮住,便是常樂都身形一晃差點栽到地上去,他扒着門框穩住,欲哭無淚的皺起臉,完了完了,少爺不但打算娶個雙兒回去,還只要這一個,老爺非得打死他不可!

他這邊還未給自己哀悼完,便察覺到什麽不對轉頭看過去,本應在竈房的人不知何時站在了身後,臉上的神情愣愣的。

坐在屋內的餘峰轉過頭來,注視着雙兒的眼睛,再次開口道:“與永悅一人相伴到老足矣。”

一字一句仿佛都砸在了蘇永悅的心口上,讓他的身體跟着微顫了顫,握緊了帶着手繩的那只腕子,咬着嘴唇有些無措的轉身離開,步履間滿是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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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峰看着他消失在門口,方才緩緩的收回視線,對于這裏的人來說,他的這番言論仿佛是違反世事般無比珍重的諾言,在他眼中卻是理所應當該做到的分內事,不覺多麽的驚世駭俗。

劉荷芳笑嘆出聲,不管他此言是真是假,能說出口來便說明他對阿悅重視,日後便是淡了去,也必會好好待他一生,她也就能放下心了。

“我與你嬸子對此事無疑問了……”蘇得志亦是略感欣慰的點點頭,側眸看了眼自家雙兒方才離開的門外,“阿悅那邊,你自己看着辦便是。”

言下之意也就是說,若是蘇永悅答應他的求親,那麽此事便可以板上釘釘,二老這邊全無意見。

過了見家長這關,餘峰心中已是輕松許多,他微舒口氣,站起身後徹一步,再次拱手對二人彎腰行禮,“謝叔叔嬸嬸。”

蘇家夫妻此次安安穩穩的受了他這一禮,随後才起身過去虛扶住他的手臂讓人直起身,劉荷芳輕拍了拍他,“去吧。”

餘峰對他們點點頭,轉身出門時還蹲在門口的常樂對他一抱拳,做出佩服的神情,他勾唇一笑,順道擡手揉了下對方的腦袋瓜,跟摸村裏的那條大黃狗一般。

而此時的蘇永悅全然不知堂屋那邊是何狀況,只覺得自己的心跳無論如何也慢不下來,一聲一聲的仿佛要從嗓子眼兒蹦出來。

他擡手按在胸前,腦海中不斷的回蕩着對方看着他的眼睛以及無比堅決的言語,既想為此而感到喜悅,又不斷的告訴自己不過是漢子哄人開心的花言巧語,那人一向的口無遮攔毫不顧忌,是個随随便便在雙兒面前脫衣服的登徒子。

可不論他這般奉勸自己多少遍,對方的模樣卻始終揮之不去,他懊惱的捶了下床,腕上的鈴铛“叮呤”一聲響。

咚咚。

恰在此時,門板也被人敲響。

他仿佛受了驚般的猛擡起頭,下意識先摸了摸自己有些發燙的臉頰,緩了情緒才起身過去開門。

擾亂他心境的漢子正站在門外,陽光從他的身後照過來,将其渡光的身影印入蘇永悅的眼底,方才稍稍平複的心跳又淩亂起來,他捏着木質門邊的手緊了緊,微垂下眼簾遮掩眸中的慌亂。

已經做好準備過來的餘峰見到他時也開始緊張起來,不覺擡手摸了摸後頸,想好的一番話突然間也不知該如何說出口。

夏日的蟬鳴環繞在耳邊,兩個人之間的氣氛顯得越發的靜默,連偶爾吹過的微風似乎都沾染上了帶着暧昧的躊躇,纏纏綿綿的吹動發絲,又緩緩的放其落下去,周而複始。

“我……”餘峰終是在這種萌動的氣氛中開口,放下摩擦自己後頸的手指,黑亮的眼眸中映着對方亦映着真切的情誼,“能娶你嗎?”

四個字從他的口中溫柔的近乎帶着氣音飄出,卻濃烈的如同點燃了火焰,燒灼的蘇永悅雙頰赤紅,捏着門板的手指用力的似乎能夠磨平木質的紋路。

他小小的吸了口氣,脖頸随着勾勒出漂亮的線窩,目光帶着些慌亂四下飄動了幾次,似乎有些頂不住這般令他窒息的氣氛,放開手轉身回了屋裏。

徒留餘峰一個人在原地微愣,他緩慢的眨了下眼睛,放松說了那句話後便下意識屏住的呼吸,這才發覺手心裏已經出了一層汗。

他收手摩擦了幾下,試探着放在對方并沒有關上的門板,輕輕的完全推開,跨進去之後也沒有完全合上,留下足以避嫌的距離。

蘇永悅背對着他站在床邊,一只手搭在床頭上,隐約能夠看見指節有些用力,顯然心情并不比他輕松。

餘峰露出淺笑,先前的緊張似乎被這小小的動作驅散,他朝雙兒靠近了兩步,停在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永悅……”

背對着他的身影随着他的開口微微一顫,靜默了許久也沒有轉過身,只有床頭那只越捏越緊的手能夠暴露他此時的心情。

陽光從窗外照進來,能夠清楚的看見半空的漂浮物,将兩人隔在兩端,任誰靠近一步都将滿是光明的溫暖味道。

笑意染上餘峰的眼底,他小小的再次靠近一步,整個人站在陽光中,伸手便能觸上對方緊繃的身體,“我想娶你。”

無比堅定的語氣沒有任何疑問,他盯着眼前的身影晃了晃,靠着那只手的支撐才沒有軟倒,之後便是帶着想要緩解什麽的呼吸聲。

隔在兩人之間的那層朦胧帷帳對他直接的掀開來,讓其後的蘇永悅完全無所遁形,他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此時的心情,只覺得猛烈跳動的心跳快要讓他窒息。

指尖輕輕的觸上他的後背,停在正中的脊骨上,他瞬間便僵直了身體,仿佛被身後那人捏住了命脈般,麻麻的從那處一直蔓延到全身。

餘峰放在他背上的手指輕緩的上下撫動了兩下,隔着衣料他都不确定對方能不能感覺得到,聲音又放輕了幾度飄散在空氣裏,“永悅,回頭看我一眼。”

漢子原本低沉的嗓音這般輕飄飄的傳進耳朵裏,竟帶上了幾分可憐的意味,像是路邊偶爾乞求過路人讨食的小狗,軟軟的撓一撓小腿,順便哼唧上兩聲,心腸再硬的人也不免軟和下來。

蘇永悅同樣受不了他這般的磨人,往前錯了半步避開他的手指,淺吸了口氣便轉過身,對上身後人時卻不免一頓。

籠罩在陽光裏的高大漢子站在那兒,臉上還帶着些笑意,看着他的眼睛亮亮的,明顯是料定了他會轉身,哪裏是要人安慰的小小奶狗,明明是能撲上來搶食的狼犬。

看雙兒似乎又有轉身背過去的趨勢,餘峰眼疾手快的輕握住他的手腕,把人向前拉了一步,跟他一起站在金色的光線裏,“我的話,永悅可都聽到心裏去了?”

抽了抽手,握着他的力道絲毫沒有放松。

蘇永悅只能被迫直面他的問題,回避仿佛是示弱一般,他倔強的擡眸對上漢子的眼睛,全然不知自己通紅的臉頰連帶水潤了眸子,這般看着他完全暴露的徹底。

“永悅,我所言均是認真的。”餘峰沒再逗他,嚴肅了神色,拽着他的手摩擦着那條紅繩,“你可願給我照顧你的機會?”

正面對上他的眼神再聽這般言語,使蘇永悅內心的震撼越發的巨大,他輕顫眼睫,張了張口卻恍然想起,自己是個不能言語的啞巴,一時間微愣了神。

一直盯着他的餘峰能夠看到他似乎想說什麽的微小舉動,雙兒的晃神令他有些心疼,另一只手輕撫過他的嘴角,“上天剝奪你言語的能力,卻依舊無法阻止你成為極美好的人。”

美好?蘇永悅從未在別人的口中聽過對自己這般的形容,光是傳進耳朵裏都帶着溫柔,他微睜大眼睛注視對方,卻沒能從那雙黑眸中看出絲毫的虛假。

他這般在探尋什麽的神情在餘峰眼中着實是有些可愛,發出一聲輕笑,又捏了捏他的手腕,“有些人無論你說再多也不曾聽進心裏去,而有些人不用你開口便能明白你心中所想,你看,是否能言語,也并沒有那般重要。”

有些繞口的話讓蘇永悅反映了會兒才恍然理解,只覺得其中蘊含着幾分道理,呆愣愣的便點了點頭。

“所以說……”餘峰的唇角勾出笑容,握着他腕子的手下滑,正正的抓住了他的手,“永悅便是不說我也明白,你願意嫁我。”

蘇永悅微微一頓,待明白過來他所言為何,瞬間便變了表情,不知是因為氣憤還是羞怯,臉蛋漲的越發通紅,一把将自己的手抽出來。

當真還是那個不要臉皮的登徒子!

将人惹惱的餘峰卻是全無愧疚之意,笑眯眯的把雙兒的手重新拉回來,不管他如何掙紮都不放手,“我錯了。”

這般毫無誠意的道歉蘇永悅才不會被糊弄,動了動腳想跟先前一般踹過去,卻莫名的有些舍不得,只得氣惱的要抽手從這間屋子裏離開,再不看見他才好。

只是手上還未曾使力,漢子的舉動便将他牢牢的定在原地,一步也挪不出去,對方竟然……跪在了他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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