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50)

計明天只能幫他們收拾骨頭了。

她打定主意,暫且不出去,無論如何都要讓這虎頭越來越莽撞的小子得到一點教訓。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還談什麽功勞和未來?

“張叔……”

“什麽?”

“你說它們圍着圍着,會不會就走了啊?”

“要這麽容易放棄,它們還是狼嗎?”

“……那它們怎麽做?”

“怎麽做,和我們比耐心呗。”

蘇綠一看,這狼雖然它們一不會爬樹二不會疊羅漢三推不動足有兩個成年人腰身粗的大叔,但果真很機智。圍了一會發現獵物短時間內不會乖乖地掉下來後,它們居然蹲坐□開始了“輪流值班”——一部分狼依舊圍繞着大樹坐着,一動不動地仰頭看着,而另一部分則到一邊休息玩耍。

“張叔,我們今天會死在這裏麽?”

“……哎,這就是命啊。”

張獵戶知道,這事情是真的不妙了。

狼這玩意吧,最有耐心不過。如果是其他季節也就算了,問題是現在是冬季,山中一入夜,那氣溫低到足以把任何一個人給凍死,穿再多也沒啥用。到時候,他們兩個已經被凍死的冰坨坨八成就會“砰”的一聲落到地上,變為了它們口中的美餐。

所以,想自救只能是在天黑前。

“虎頭?”

“嗯?”

“怕死嗎?”

“……怕。”

“別怕,張叔不會讓你死的。”

男孩的聲音瞬間精神了起來:“叔你有辦法?”

“來,先把東西吃了,儲存些體力。”

“啊?”

“待會我先把肉切成小塊丢下去,能迷倒多少是多少。然後我自己親自下去,把狼給引住,你找準機會就下樹,往村裏跑,叫人來。”

“……我不。”

“聽話。”

“我不!”即使是虎頭,也知道這麽做的話,留下做誘餌的那個八成兇多吉少。

“聽叔的話!”

“我就不!”

“你……”張獵虎的語氣中滿是無奈,“你哭什麽?這個天哭,是怕死得不夠早啊?”

“我要走了,死的就是叔了,之前跑來的時候,弓箭什麽都丢了,叔你身上就只剩下一把匕首,拿什麽殺狼?”

“你要不走,死的就是我們兩個!”

“那我也不走。”虎頭不懂什麽是義氣,更不知道這兩個字怎麽寫,只是單純地直覺到,今天他若是把張叔丢在這裏,那麽他心裏恐怕一輩子也別想再從這個地方離開了。

“你叔無親無故,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死了也沒人心疼,你還有個媽,你忍心看她孤苦伶仃一個人?”

“……二丫會幫我照顧她的。”

“你這犟驢,怎麽就說不通呢?!”

“是我偷了迷藥求叔你帶我上山的,現在這樣都是我的錯,要引狼也該我去。”

“你……”

二人正争執,下面的狼群突然紛紛站了起來,迅速地聚集成群,朝遠方看去,喉嚨中發出一聲聲的低吼。

蘇綠朝那邊看去,只見一人一騎在雪地中風馳電掣,馬是黑馬,人是黑衣,披風卻是大紅色的,宛若蒼茫雪地中點燃的一簇火苗,耀眼奪目。

一大群身穿鐵甲、手持兵器的士兵騎馬緊随其後。

前方那人奔至最高處,突而扯起缰繩勒轉馬頭,高舉起手中的長劍,借着下山之勢朝身後的隊列沖去。

幾息過後,短兵相接間,便有幾人被斬落馬下。

那人自敵陣中一掠而過,轉而又朝山下沖去。

遠方傳來的血腥味極大的刺激了狼群,它們喉中的低吼聲越來越大。

頭領仰頭看了眼樹上不知何時才會落下的人,又看了看那熱乎乎的“食物”,很快下了決斷,帶領大部分狼群沖了過去。

“好機會!”張獵戶眼睛一亮,快速切碎手中的肉塊丢了下去,但心中又擔憂,“這玩意鼻子老靈了,能吃麽?”

下方的狼聞着遠處傳來的“肉”味,已經餓了很久的它們本就被刺激地不輕,不是狼王的命令是壓根不會留下的。現在又有肉塊落在眼前,簡直是天大的誘惑,一大部分了狼在低頭嗅了幾下後就一口吞了下去。

“太好了。”虎頭喊道,“二丫說了,這迷藥無色無味,一定不會被嘗出來的。”

片刻後,那幾只吃下了肉狼相繼倒下。

兩人趁機滑下樹,快步跑出林子。

剩餘的幾只狼連忙跟上,并想用叫聲提醒狼王,蘇綠哪裏會給它們這個機會,一個法師之手加禁聲魔法牢實地将它們壓制在原地後,一箭一個全部帶走。雖然這裏沒有其他人,但她也盡可能地不使用超出普通人常識的攻擊方法殺狼,畢竟這都是有跡可循的。

搞定一切後,她想了想,沒有展露行跡,只利用風系魔法悄無聲息地跟在跑遠的二人身後。

剛才她就已經認出了那黑衣人的身份——元承。

不得不說,真是有緣分。

若不是因為虎頭,她今日不可能上山,也不可能停在樹上,就更不可能遠遠地看到他騎馬的身影。

連穿的衣服顏色都類似。

不過,追着他的人是官兵?

這個天官府幾乎不會運糧,他們又是義賊,更不會去村落裏燒殺搶掠,怎麽看都應該老老實實地在家裏蹲着,何至于此?

平心而言,蘇綠不希望元承被官府抓住,雖然他不像是會出賣人的小人,但事有萬一,為了村子的安全考慮,她必須去看一眼。

然而,既然答應了羅嬸,她就要看到虎頭安全到家。

蘇綠不緊不慢地跟在張獵戶和虎頭的身後,直到二人快到村落時,才率先一步先行而去。于是,當兩人走到村口時,正看到一位女孩正抄着手看向他們,用那若黑寶石般的漆黑雙眸看着他們,嘴角微勾,似笑非笑。

見到這樣的情形,即便是張獵戶也不由得心裏打怵,他輕咳了聲,試圖搭話:“二、二丫……來接虎頭啊?”說着,就推身旁的少年,“去吧去吧。”

後者哀怨地看了前者一眼:張叔,你太過分了。

“我來接他做什麽?”蘇綠微笑,“只是聽羅嬸說你們帶了頭熊回來,所以特意來看看。怎麽只有人啊,熊呢?”

張獵戶:“……”

虎頭大驚:“我娘知道了?”

“何止知道了,現在還暈着呢。”

張獵戶:“……”

虎頭連忙朝家裏跑去:“我去看娘!”

張獵戶心中哀怨,他知道虎頭是孝順,但就這麽留下他一個人,他……他實在是……

“張叔。”蘇綠走近。

“……啊、啊?”三十來歲的男性練練後退,手搓着掌心,讪笑。

“你攤上大事了,你知道嗎?”蘇綠忍不住就用了這兩句在主世界人人都耳熟能詳的話。

“……啊?”

“你中意羅嬸吧?”

張獵戶一愣之後,黝黑的臉頰上居然浮起了紅暈:“你……你……你咋知道?”

“拐着她唯一的兒子冬日上山,還差點一起喂了野狼,你猜她還會不會搭理你?”

“你怎麽知道?”張獵戶驚了,而後想到被突然引走的狼,心中不由湧起強烈的敬畏之心,“莫、莫非……”

“不是我做的,是別人。”蘇綠回答說,不是她自己的功勞她可不會攬在身上,“我去找你們的時候看到了。”

“你去找我們了?那……”為啥還比他們早回村呢?而且衣裙幹淨整潔,完全不像是上過山的樣子啊。

“與其想這些,你倒不如想想如何求得羅嬸的原諒。”

“……”一提到這個,平時的好漢子瞬間弓起了身,臉上浮起難色,一副苦哈哈的模樣。他猶豫着問,“二丫,你覺得該怎麽做?”

“你們遇狼的事我沒對她說,虎頭怕他娘擔心,想必也不會說,現在去道歉還來得及。”蘇綠注視着張獵戶浮上喜色的臉孔,“只是,若是你以後再……”

“不會了!我保證不會了!”

“希望能說到做到。”

“一定,一定。對了,羅家娘子……怎麽樣了?”

“想知道的話,自己去看。對了,麻煩你順帶跟羅嬸說句,我在家裏配藥,這幾天可能都不去吃飯了,也不用讓虎頭來叫,免得讓我分心。”羅嬸家的房間不夠大,所以大部分草藥蘇綠還是放在自己的家中,口中所說的事情她之前也做過幾次,所以并不擔心會被懷疑。

“嗳,嗳,我就去,我這就去說。”張獵戶連連點頭,“二丫,謝謝你,多謝你。”

注視着男子離開的背影,蘇綠搖了搖頭,他倒是個好人,對虎頭也是真心好。可這事情說到底還是要看羅嬸和虎頭本人的決斷,她可以稍微伸出援手,卻不會推波助瀾。

日子是自己的,一切選擇也該自己做出決斷。

解決完這邊,蘇綠左右看了眼,又用精神力感知了下,确定附近沒什麽人後,轉而再次朝山上趕去。只希望元承的命夠大,別那麽容易就挂掉了。

等她到時,那場敵寡懸殊的戰鬥已接近尾聲。

元承所騎的馬躺倒在地上,脖子上有一條深又長的傷口,滾燙鮮紅的血液順着其中流出,很快就染濕了一大片的雪地。

血與雪相纏綿。

極寒與極熱相交織。

繪就了一番動人心魄的圖景。

元承的馬匹喪命,其餘人也好不到哪裏去,相繼被他從馬上打落後,驚馬嘶鳴一聲,四散而去。

一場最原始的搏鬥随之展開。

身懷武功的元承自然占了上風,可付出的代價也不小,斬殺最後一人後,他撫着腹間,單膝跪地,借着插在雪地中的劍勉強支撐,但身形已然是搖搖欲墜。

他心知,在這種情況下,一旦睡去便是永久的長眠。

然而……

就在此時,他驀然聽到了一陣腳步聲。

元承警覺地擡起頭,隔着驟然劇烈起來的風雪,意外地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形正站在他不遠處,安靜地注視着他。

白雪紛飛間。

女孩穿着裹着黑邊的大紅色衣裙,一步步地朝他走來,好像一團熊熊燃燒着的烈焰。

雪地裏居然沒有奇異地沒有留下什麽腳印。

聯想到她突然地出現,青年嘴角溢出一抹苦笑,這如果不是幻覺,那麽……

“你……是……什麽……”

莫非是神話傳說中居住在山中的精怪?

若非如此,又怎會是這番情狀?

話音剛落,他已松開劍面朝下倒去。

也許是因為已經脫力,也許是因為感覺到了安心……

一只手及時地提住了青年的衣領,在他徹底失去意識之前,一邊拍着他的臉,一邊如此回答說——

“面癱小子,給我記住了,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二更

确定元承失去意識後,蘇綠非常不厚道地又往他口中塞了一粒迷藥,确保他不會中途醒來後,她施施然地用拎着他的腰帶(下方用法師之手托舉)朝山林中走去。

還沒走幾步,她就被嗅味聞聲而來的狼群團團包圍了。

蘇綠掃視了下滿是馬屍與人屍的四周,又看向一馬當先的狼王,微笑着說:“打個商量,這些都歸你,讓我過去如何?”

也許是因為從這女孩的身上覺察到了危險的緣故,狼群們微微後退,壓低身體,做出個欲撲的姿勢,喉嚨中發出壓抑而瘆人的“嗚——”聲。

蘇綠絲毫不懼,只對上狼王那在血腥味中愈加顯得貪婪與嗜血的褐色眼眸,驀然加大精神力,直直地沖它壓去:“趴下。”

“嗚!”

發出這樣一聲悲鳴後,狼王驀然整個地趴倒在地。

四散開來的精神力和狼王的聲音動作讓剩餘的狼群也做出了同樣的選擇。

如果此人有人出現在山上,怕是能看到這樣奇異的一幕——令人聞而心懼的狼群如同犬般紛紛趴倒在地,一位身着紅裙的女孩緩步從其中走過,手中還拎着一名黑衣青年。

好像她才是真正的狼王一般。

不過對于蘇綠來說,這明顯不是什麽值得自得的事情,以大欺小而已。動物的精神力本就比不上人類,剛才的沖擊足以讓那狼王不再敢輕易招惹人了。不過,她也沒打算趕盡殺絕,畢竟還要靠它們去收拾“殘局”。

現在她的首要之事是找到一個落腳之地——她不能把他帶回村子,會引來恐慌的。

村裏人雖然感激雲山義賊,但在做出不上山的決定後,恐怕也不會願意輕易再與他們打什麽交道。不是恩将仇報,實在是現在的生活太“好”,所以才越加怕,怕它再發生什麽變故。

然而蘇綠知道,國亂民不寧,東溪村不是傳說中那與世隔絕的桃源鄉,這種生活也不可能永遠持續下去。

此刻抱有的幻想越美,将來打碎的時候痛與恨也就越深。

将來,這個在白雪遮掩下格外顯得寧靜的村子究竟會走向怎樣的方向呢?

這一點她目前還不知曉,但她卻走向了一個山洞。說來也巧,蘇綠往裏面那麽一看,居然發現了——

好大一只熊!

不出意外的話,這大約就是張獵戶和虎頭原本的獵物了。

眼看着風雪漸大,她也懶得再找地方,索性大模大樣地走了進去,壓制住聞聲醒來的狗熊并往它嘴裏灌了足夠讓它睡個十來天的迷藥後,蘇綠随手将元承丢到了它的身上。她也算待他不薄了——給弄了個這麽大的床鋪。雖然味道略臭了些,但勝在又暖又軟。

将沿途獵到的幾只山雞野兔丢到一旁,蘇綠取出随身攜帶的中級聖水,捏着元承的下巴掰開嘴,非常不溫柔地直接灌了半瓶下去。

緊接着,頗為豪爽地一把将他身上的衣服扒了個幹淨,發現他身上居然有七八處傷口,其中最重的就是之前被他捂住的腰腹那處,再稍微開大點,估摸着腸子都能掉出來了。

蘇綠直接将聖水傾倒了上去,她原本的打算是稍微治愈下傷口,再塗抹草藥混淆視聽。結果卻訝異地發現,中級聖水的效果遠高于她的預期,在它的作用下,傷口的血肉幾乎是立刻就恢複了活力,漸漸愈合了起來。

這種感覺應該是又麻又癢又痛的,因為她明顯地看到元承皺起了眉頭。

蘇綠同樣皺起眉頭,上次她留在山上的就是它,不可能沒人用過。這麽說,他們也知道效果了?連她自己都有些震驚的效果對于普通人來說恐怕更是如此。但即便這樣,他們也依舊沒有強行将她擄掠至山上,更沒有拿村中的人威脅她交出配方之類的東西,不得不說人品真心是非常不錯。

她拍了拍青年的臉頰,心情略好地說:“沒白救你。”

既然都被發現了,她也懶得再遮擋,索性将身上攜帶的聖水全數傾倒在了他身上的傷口上,緊接着就任由他躺在熊身上,等着傷口慢慢地愈合。蘇綠轉而開始處理起獵物,冰錐可以充當刀具,召喚出來的水魔法再結合火魔法便是熱水,土用上千度的高溫燒制過便可作為簡易鍋碗,風刃削過的樹木再烘幹就是柴火和筷子,結界設在洞口便可遮擋風雪。不得不說,魔法師真的是适合野營的職業。

一人在手,天下我有。

大概說的就是這麽個意思。

搞定一切後,蘇綠點燃小火,将切成小塊的雞肉丢了進去,開始熬煮雞湯。反正她既不冷,也不餓,慢慢熬吧。而另外幾只處理好的獵物則用雪裹着丢在一旁,打算需要的時候再烤着吃。

就在此時,她耳邊突然聽到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

蘇綠挑眉,迷藥的分量應該足夠那家夥睡到晚上才對,他的身體素質有那麽好?

不對。

她轉過身,只見一個棕黑色的東西,從青年和大熊的身下爬了出來。

大約是沒站穩的緣故,才剛出來,它就“咕嚕咕嚕”地一路滾到了蘇綠的身邊。好半天才坐起身,厚厚的爪子抱着圓嘟嘟的腦袋,半圓型的耳朵動了動,漆黑的眼珠子眨呀眨,仰頭注視着蘇綠,似乎在好奇她為什麽會在這裏。

蘇綠覺得自己最近和“熊孩子”這種事物還真是有緣。

看,這又是一個,還是真正的。

不過,這只小熊似乎剛出生沒有多久,只到她膝蓋那麽高,軟軟呆呆的,似乎不太懂得狩獵和攻擊。

猶豫了片刻後,它歪歪扭扭地站起身,直立行走了兩步,抱住蘇綠的大腿,就這麽仰頭看着她,而後又歪過頭,嗅了嗅正在熬煮着雞的小鍋。

蘇綠:“……”

她從小幾乎沒有養過動物,一方面是覺得麻煩,另一方面是因為覺得自己沒辦法給它們很好的照顧,與其這樣,倒不如幹脆別去禍害人家了。

而且,她身上的氣場似乎不太招惹小動物的喜歡,總有點生人勿進的感覺,如果最初那只大黃狗和烏鴉不是被時辰附身,八成在看到她的瞬間就倉惶遠去了。

與之相比,這在叢林中出生長大的野東西膽子倒是不小。

蘇綠彎下腰拍了拍它的腦袋:“算你識相。”要是敢對她扯着脖子吼,它現在也已經變成元承的抱枕了。

她拖着肥嘟嘟的熊幼崽走到一旁,重新點燃了一堆火,動物天生對這種東西有些懼怕,所以小熊立刻就鑽到了蘇綠的身後。

随後,蘇綠開始烤起了兔肉,因為是給熊孩子吃的緣故,她沒加調料,也不求什麽入味,所以直接上了大火。随着時間的流逝,串着兔肉的樹枝轉動間發出濃郁的肉香,滴滴答答的油順着金黃色的兔軀流下,墜入火堆之中,發出“滋”的一聲,火苗随之竄起。

原本縮在蘇綠身後的熊孩子不知何時跑到她身邊,一屁股坐下,暖呼呼又軟乎乎的身軀緊貼着她,圓溜溜的黑眼睛直勾勾地注視着一圈圈轉動的兔肉,嘴巴張開,口水“滴答滴答”地流了下來。

如果不是怕火,估計早撲上去大快朵頤了,當然,最終的結果必然是被燙到嗷嗷叫。

眼看着熟得差不多了,蘇綠将樹枝舉起來,用風快速将上面的兔肉吹至溫熱,而後取下來,放入小熊的面前。

“嗷嗚嗷嗚……”的咀嚼聲随之響起。

蘇綠拍了拍那毛茸茸的腦袋,揮手将火熄滅。

片刻後,她覺得身體被觸動,別過頭一看,熊孩子正用腦袋蹭她,并将某個東西往她身邊遞。蘇綠一看,瞬間哭笑不得,原來是一只流滿了口水的兔腿,邊緣被咬得參差不齊。

這倒黴孩子一邊“嘩啦啦”地流着口水,一邊還把最後一點肉留給她。

蘇綠也沒嫌髒,接過兔腿,直接塞到了熊嘴裏。

小熊也沒咀嚼,只費解地眨了眨黑豆般的眼睛。

“吃吧。”拍頭。

仿佛聽懂了她的話,熊孩子再次幸福地吃了起來。

因為還是小熊的緣故,胃口并不算大,而且冬眠前也補充了足夠的營養。故而在吃完後,它在蘇綠的身邊縮成一團,很快就再次陷入了睡夢之中。

蘇綠看了眼它,又看了看青年,嘴角驀然勾起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

半夜時。

青年是被香醒的。

一陣陣傳來的誘人食物香氣仿佛一只小鈎子,将他從無邊的夢境中扯了回來。

他微動了下眼皮,緩緩睜開眼眸。

第一個感覺是,很暖和。

第二個感覺是,很好聞。

第三個感覺是……

這·是·神·馬?!

不怪他不淡定,任何一個人在睜開眼的瞬間,見到的第一件事物居然是……近在咫尺的毛茸茸大臉,恐怕都不會淡定到哪裏去。

元承下意識坐起身來,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居然躺在熊身上,而身旁是另一只小熊。

從它們身上源源不斷傳來的溫度讓他覺得精神一陣恍惚,他這是已經死了嗎?還是依舊在做夢?否則怎會看到如此……不正常的場景?

“醒了?”

就在此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青年下意識扭過頭,不知為何放下了心來,一個稱呼脫口而出:“二……”他在對方頃刻之間變得森寒的目光中默默地咽下去了後半句話,因為突然意識到,如果叫出那個名字,他會死得很慘很慘。

“你可以喊我徐姑娘。”蘇綠很滿意他的表現,如此說道。二丫死去的母親,村中人稱她“徐家娘子”。

“徐姑娘,”青年共起身,“多謝……”話還沒說完,他突然意識到另外一件更為坑爹的情況——衣服呢?為什麽他全身上下只剩下一條……咳,最裏面的褲子?

“我扒掉的。”

元承:“……”

“不過,”蘇綠微笑,“我不會負責任的。”

元承:“……”

☆、88 洞中夜+無處覓芳蹤

一更

蘇綠眼看着對面坐着的青年似乎陷入了石化狀态,才慢條斯理地時候:“開玩笑的。”

元承:“……”

“你見過能隔着衣服治病的大夫嗎?”她拿起一只之前燒制好的、造型簡陋卻很耐用的碗,盛出一碗熱騰騰的雞湯,裏面除了鹽什麽也沒放,味道卻已足夠鮮美。動作間,她又說,“你衣服上都是血,我幫你用雪洗了下。”說着,她指了指用火堆不遠處用樹枝撐着的衣服,“不過披風還算幹淨,你若是實在害羞的話,可以裹着。”

青年的目光落到身旁的紅色披風上,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它正蓋在母熊的肚皮上,随着它的呼吸一起一伏。

聽了她的話,他覺得不該拿起它,但不拿,又實在覺得別扭,真的拿起了,又不知該怎麽裹。僅穿着一條亵褲再披着披風,總覺得……有點奇怪,但具體哪裏奇怪又說不上來。

“給。”

就在此時,女孩遞過了一碗熱雞湯。

元承嗅着撲鼻而來的香味,心中驟然一暖,就那麽盤起雙腿,随手将披風放在膝蓋上,直起上半身雙手接過碗和筷子:“謝謝。”

“不客氣。”蘇綠擺手,“反正我也要吃,舉手之勞罷了。”

說着,她也給自己盛了一碗。

元承吃飯與上次一般,無聲亦無言。既然他不說話,蘇綠當然不會無聊到去搭讪,說實話,跟這種面癱君說話其實也挺無聊的,還不如逗熊孩子呢。

兩人就這麽将一鍋雞湯分而食之,當然,大部分進入了元承的肚子。

而後蘇綠拿着碗筷走到外面,裝作用雪實則用水魔法将其清理一空後,裝着一盆子雪走了回來,繼續架在火堆上燒了起來。

她回來時,發現青年正在摸着火堆邊的衣服,見蘇綠進來,連忙縮回手,略有些尴尬地看向一旁的石壁。

“還沒幹吧?”

“……是。”

“冷的話就把那小東西抱懷裏吧。”

“……嗯。”元承當然不會這麽做,一個大男人抱着只熊……那種奇怪的感覺又來了。

緊接着,蘇綠開始燒水。

山洞再次恢複了靜寂。

元承覺得有些尴尬,如果他們是剛相識,估計他還不至于有這樣的感覺。問題是……他們已經見過好幾次,而且,對面的女孩繼上次救了青竹的命後,此次又救了他的命。雖然他習慣性對人擺出冷面,用不離的話說就是“好像非要引得全天下的人都看你不順眼才舒服”,但是,他深切地覺得她只要一張口,全天下的人瞬間會覺得自己順眼許多。

但是,比起虛假的笑容和言辭,他其實更适應這種,否則也不會一直擺出那張冷臉。

而且說實話,他已經很難把她當成一個普通的女童,而更像是平等相交的成人。

越是這麽想,就越是覺得奇怪,明明還只是這麽小的一個女孩,怎麽會有那麽高明的醫術,又是怎麽在風雪滿山的情況下将他一個大男人帶到山洞中來呢?而且,失去意識前,他分明已經聽到了狼叫聲,本以為會葬身狼腹,卻未曾想到……

越是想,就越是暗自心驚。

就在此時,一根樹杈突然遞到了他的面前,元承下意識出手将其擊飛。

蘇綠:“……”

她挑起眉,看着被青年自己拍飛到地上的褲子:“不想穿可以直說,用不着這樣。”

元承:“……”

想穿上衣服的心情壓倒了一切,青年默默站起身撿起了自己已經徹底烘幹的衣服。她衣衫整齊,而他的衣服卻全數褪去,就這樣相對而坐,也難怪他心中沒有底氣,實在是太……有辱斯文了。

他側頭看了眼正饒有興趣注視着自己的女孩,抿緊唇角:“徐姑娘,多謝你。”雖然年紀還小,但一個姑娘家就這麽看着一名男子,實在是太……

“不客氣。”笑。

“……”如果此時是宮不離在此,八成已經風騷異常地笑道“好看麽?看夠了麽?身上的銀子帶足了麽?”,但是,元承不是對方,也說不出那樣的話,所以,他只能板着臉,嚴肅而正直地說,“徐姑娘,能麻煩你先背轉過身麽?”

“好。”

蘇綠很幹脆地轉身。

說實話,這家夥的身材還是很有幾分看頭的,膚色微黑,泛着健康的色澤。胸肌腹肌,一樣都不少,線條充滿力度感,肌肉也都很結實緊繃。但是,她所處的主世界可以說是一個知識大爆炸的時代,各種身材的男性在電視電腦報刊雜志上層出不窮,看得多了,真不覺得有什麽。

手感?

一樣是肉她寧願摸自己的,起碼是軟的。

元承沒想過自己其實已經差不多被看了個遍,松了口氣後,快速地穿起衣服,身上有幾處被士兵武器割開或戳開的破洞,都被簡單地用線撩上了,聊勝于無。

元承坐回蘇綠的對面,沉默片刻後,突然說道:“你看起來不像普通人家的姑娘。”

蘇綠擡起眼皮看對面的人,心中暗自好笑——這貨穿上了衣服,好像尊嚴與自信都随之回來了。她施施然地回答說:“你看起來也不像普通人家的山賊。”

“……”

“抱歉,說錯了,是義賊。”

青年搖頭:“賊便是賊。”有哪有義與不義之分,小時候他曾鄙視過這個詞,卻沒想到長大後會真正地成為一名“賊”,原因?不過是想好好活下去罷了。

“誰是賊你說了不算。”

“誰說了算?”

蘇綠笑了下,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轉而說道:“害良為賊。”這句話出自荀子之口,這個世界的歷史雖然沒有百家争鳴的壯美時期,但似乎各種“子”的話都還是存在的。蘇綠注視着漸漸沸騰起來的開水,接着說道,“給百姓帶來危害的人,百姓稱之為賊。現如今,比起你們,縣令大老爺倒更類似于賊。”

青年能聽出,她說出“大老爺”這三個字時,語氣中滿是諷刺的意味。

但不知為何,他覺得自己似乎得到了某種肯定,便開口道謝:“多謝。”

夜晚的山洞似乎是個特殊的環境,點燃的火堆讓身體變得溫暖,同時也似乎能讓人的心靈與性格一并變得柔軟。

若非如此,怎會有那般多的故事發生在這樣的環境中?

“就事論事而已,又何必言謝?”蘇綠拿起樹枝調整火苗,讓它變小。

相比于外表看來強大的青年,她的心一直很穩,并不容易受到影響。

這也很正常,男人與女人間的“戰争”,從來不是以體型來決定勝負的。

而蘇綠口中的“縣令大老爺”,又勾起了青年的另一樁心事,沉吟幾息後,他又問:“是否所有人都愛高官厚祿?”

“未必,”蘇綠搖頭,“起碼我不愛。”

元承擡頭看她,目光中閃過一絲柔軟,而後就聽到她接着說——

“因為我是女的,當不了官,自然也拿不到那厚祿。”

元承:“……”一種被戲耍的憋屈感油然而生,他心頭不由升騰起一股微弱的怒意,自己在認真地說話,她卻依舊在開玩笑。

蘇綠敏銳地察覺到了對方的情緒,有些好笑:“實話實說而已,你鬧什麽別扭?”

“我……”青年不知怎麽說,索性閉上嘴。總不能說“我沒鬧別扭”吧,男子漢大丈夫豈能說出這樣的話?

“讓我猜猜看你為什麽這樣說,”蘇綠将手中的樹枝丢到一旁,單手撐在膝蓋上托着下巴,似笑非笑地注視着對面的青年,“被背叛了?”而後她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雖然元承這厮是個面癱,但卻意外地有着一雙很容易表露出情緒的眼睛。她繼續說道,“為了高官厚祿被收買了?”

“……”

“他是怎麽做的呢?直接對你下手……不,這個難度略大。擄走他人,約你單人去營救?”

“……”

“你就果真單騎赴約,吸引了對方全部的注意力後,讓其餘人伺機救回了那人。最終,你成功地将那敵人引至山上,盡數殺死後,決定安心死去。”她加深臉上的笑容,“再往前想一想,那位段大夫中毒也許也有內鬼在其中推波助瀾。是這樣麽?”

青年緩緩吐出一口氣:“我幾乎要懷疑今日的相遇究竟是不是意外。”

蘇綠輕嗤了聲:“我如若費盡心思安排這種事,那必然所圖非小,你身上又有什麽是我值得圖謀的?”八塊腹肌麽?時辰那家夥天天在她面前顯擺這玩意,她都沒興趣摸一下,只喜歡用腳踹。

“自然是沒有。”元承的目光不閃不躲,與眼前的女孩相對,眼神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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