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異狀還沒複原,他把趙有時帶回床上,只敢抱抱她,也不敢再做其他動作,可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他又正是血氣方剛之齡,難免無法自制,說不上幾句又開始動手動腳,不過他掌握分寸,并不過分,邊看電視邊聊天,講講學校和公司,不知不覺落下幾個吻,趙有時也不抗拒。
趙有時想到有情飲水飽,其實有情說話也飽,她至今還糊裏糊塗,不知道自己是何時才和翟闵這樣親密的,又是從哪一天開始,翟闵想要和自己這樣親密,他們明明不熟悉,擦肩而過時連頭也不會點,叫對方時會連名帶姓,可是他們彼此又不陌生,至少趙有時知道翟闵幾歲,家住哪裏,小時候有多頑皮,拿過多少獎項,少年時期經常打架,小女生會跟蹤他,趙有時細數點滴,明明不熟悉,她怎麽會知道他這麽多。
趙有時歪着腦袋打量他,眉頭微蹙,翟闵不知道她在想什麽,不過燈光下,她這樣的角度格外漂亮,他願意多看幾眼,因此含笑不說話,把她摟了摟。
許久,趙有時才說:“你為什麽……”
“嗯?”
趙有時搖搖頭,羞羞地往他懷裏躲起來,翟闵抱住她,也不再裝模作樣看電視,湊她耳邊小聲說話,你問我答,你一句我一句,十幾二十歲的年紀,純真無邪,情意綿綿,不說話也能過一晚。
快要十點,趙有時真的要走了,翟闵欲言又止,坐在床沿垂下頭,又扮起論劍,磨磨蹭蹭才把她送回學校,宿舍區外四下無人,他們又親昵片刻,翟闵才說:“上去吧。”
趙有時點頭,轉身時又被翟闵拽住,就這樣繼續拖延十多分鐘,等她奔進宿舍樓,宿管阿姨已經在碎碎念:“我還有半分鐘就要鎖門,你們現在這些小姑娘,整天搞對象這麽晚回來……”
趙有時逃回樓上,暗道她難得搞一搞,已經三四個月沒見過對象了好嗎!
第二天六點不到,趙有時起床出門買材料,回來後怕影響室友睡覺,她悄悄抱起王瑜的寶貝電飯煲,把接線板連到陽臺上。
王瑜醒來時聳了聳鼻子,狐疑的目光從大門口掃到陽臺,尖叫:“趙小時你偷偷煮吃的不告訴我!”飛奔下鋪,直沖陽臺,另一邊羅羅佳一個激靈醒來,蓬頭垢面也沖了下去。
趙有時堵在陽臺上捍衛心血:“不是給你們吃的,我幫別人煮的。”
羅羅佳質疑:“說,你幫誰煮的!”
王瑜虎視眈眈,與羅羅佳同仇敵忾,幸得邱靜玲“解圍”,趙有時才被她們放過。
邱靜玲說:“對,我還從來不用電飯煲,你們動不動就在寝室裏私自煮東西,我還沒告訴宿管員呢!”
羅羅佳冷哼一聲,準備跟她吵架,趙有時攔住她,問邱靜玲:“你們昨天還沒商量好電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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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量什麽,我只會付我用的,我用的是電扇。”
趙有時點頭:“你說你記得電扇和空調的功率是嗎?”
三人都不知道趙有時想做什麽,只見到她跑到邱靜玲的書桌前,看一眼邱靜玲的電扇,電扇上寫有功率,她又跑到臨近空調的床位,爬上去看了看空調,接下來,她又跑去浴室看熱水器,跑到陽臺看電飯煲。
終于不動了,趙有時拿着紙筆寫寫畫畫,低頭說:“這學期的電費樓下已經有公示了,你沒用空調,沒用電飯煲,但是其他都有用。我回想一下,這學期我們空調斷斷續續用過十天左右,算它十天,每天使用八小時,電飯煲用過七八次……”
她把次數和時間往多算,沒讓邱靜玲吃半點虧,計算完電費,趙有時把紙舉給邱靜玲,說:“你看看我有沒有算錯,我算減法,你也可以算加法,熱水器的功率我也抄了下來,不過手機和電腦的功率我不清楚。”
邱靜玲沒有接,羅羅佳總算看明白了,不服氣喊:“趙小時!”
趙有時不理她,繼續說:“我們都住在同一間寝室,無論做什麽事情,應該有商有量,最初開空調,你确實不願意,所以你不應該承擔空調的電費,你昨天說要計算功率,我想了想,覺得你說得有道理,你看呢?”
翟闵說她們站在對立面,解決辦法只有遵從其中一方,其實事情多簡單,邱靜玲說要算功率,聽她的不就行了,她不吃虧,但她只想出十元,那也絕不可能。
邱靜玲看一眼趙有時,嘲諷一笑,起床交錢。
趙有時捧着兩只保鮮碗來到酒店,興奮說:“早上我們把電費解決了,邱靜玲也不壞,交得很幹脆。”
翟闵打開碗,直接喝一口湯,嘆道:“香!”
趙有時笑眯眯:“我一直在寝室悶着它,熱乎乎的吧?”
海帶骨頭湯,趙有時說到做到,六點不到就趕去遠遠的菜市場,現在她還有些犯困。
翟闵沒想到她真的把湯煮來,海帶脆鮮,湯水也不油膩,肉骨頭軟嫩,他吃進嘴裏,滋味與以往不同,說不出的古怪,說不出的暖心,長途跋涉來這裏,喝她一口湯,似乎這就是目的。
喝完湯,他哄道:“你先睡個午覺,下午還有課,別沒精神,待會兒我叫你起床。”
他今天真好說話,趙有時興高采烈倒上床,說:“那你把碗洗幹淨。”
“知道了,你快點睡。”翟闵去拉窗簾,又把碗洗幹淨,悄悄走回來時,趙有時已經睡着,他找到她的手機,根據趙有時昨天的午睡時間推算,他把她的手機時間調快一個半小時,等趙有時醒來,一定已過了兩點,晚些時候他再把時間調回來。
翟闵想得面面俱到,卻唯獨算漏最重要的一點。
手機時間兩點四十分,趙有時悠悠轉醒,坐在床上讓頭腦清醒片刻,她才往下爬,嘟囔說:“你怎麽沒叫醒我。”
翟闵一直在裝睡,此刻醒來,他迷迷糊糊說:“幾點了?”拿起自己的手機一看,喊道,“兩點四十了,睡過頭了,算了,你今天也逃課吧!”
趙有時撓頭:“我睡了這麽久?不可能啊……”
翟闵舉起自己的手機給她看:“真的兩點四十,不信你自己看。”
他剛說完,不知從哪突然傳出“嘀嘀嘀”的聲音,只見趙有時還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撈起床頭櫃上的雙肩包,從裏面摸出一樣東西,視線卻一直朝向翟闵,說:“一點十五分,我的電子表上了鬧鐘,翟闵——”趙有時眯眯眼,“我跟你的手機都壞了吧?”
翟闵點頭,恬不知恥:“對,都壞了。”
趙有時插腰,瞪圓雙眼:“你在賣蠢還是你當我蠢!”
翟闵大笑,一躍而起撲向她:“趙有時,你是不是從小就暗戀我,否則怎麽總是學我,為什麽總是記得我說的話?”
趙有時去推他,兩人的話題南轅北轍:“昨天我就覺得奇怪,一頓飯居然才吃了這麽點時間,你吃飯的時候向我借過手機,你別否認,你真當我蠢嗎!”
翟闵繼續大笑:“上回你舅舅去你家,你也一模一樣照搬我說的話,你說,你是什麽時候喜歡上我的,小學?初中?暗戀我多久了?”
趙有時義憤填膺:“你害我逃課,害我被羅羅佳她們逼供,你這人太壞了!”
他們的對話風馬牛不相及,這次終于由翟闵拉回來:“對對,我最壞,你也不差,你怎麽也這麽壞,嗯?”他親她嘴,親一口說,“嗯?趙有時?”又親一口,連續叫她,“趙有時,趙有時,趙有時!”
趙有時,你暗戀我多久了?翟闵心潮澎湃,把趙有時扣在身下,這次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放她回去上課,餘下的時間他用每分每秒計算,這些每分每秒他必須讓趙有時和他共享!
夜裏趙有時是逃出酒店的,翟闵扣押她一下午加一整晚,趙有時趁他去洗澡,迅速喊一聲“再見”就往外跑,還沒跑到公交站,她就被人一把拽住。
翟闵的頭發還滴着水,耳根上還有小泡沫,身上濕漉漉,T恤緊貼,趙有時想發笑,翟闵狠狠瞪她:“信不信我把你綁回去!”
到底沒有綁她,翟闵牽着她坐上公交車。
時間已晚,這條線路乘客稀少,等到車程行駛過半,車上已只有他們二人。趙有時攥着吸了水和泡沫的紙巾,仰頭說:“頭發已經全幹了,短發真好,這麽快就幹了。”
翟闵戳戳她的臉,光滑彈嫩,他瞟一眼前方的駕駛座,見司機專心致志在開車,立刻收回視線,連親趙有時幾口。
翟闵的航班在第二天下午一點,他在這裏兩天兩夜,卻不到四十八小時,他覺得時間不夠,還想多要一些時間,上天聽見他的召喚,第二天竟然暴雨如注,航班起飛時間延遲。
翟闵呆在機場,所有乘客都在抱怨抗議,只有他眉開眼笑,趙有時說:“你氣瘋了啊?”
翟闵擰她的臉:“對,我瘋了,你是瘋婆子!”
兩人笑笑鬧鬧打發時間,後來他們索性返回市區吃飯購物,踩着起飛時間奔回機場,趙有時一路都在叮囑:“你幫我看着我姐啊,別讓沈道欺負她。”
“沈道會欺負你姐?”
趙有時搖頭:“不會,那你幫我看着我姐啊,別讓別人欺負她!”
翟闵匆匆忙忙,飛機已快要起飛,他捧住趙有時的臉親親她,說:“知道了,考完馬上回來,別耽誤時間,許寧那裏的工作要是覺得累,你就別堅持,公司上了軌道,我給你加薪!”
趙有時與他揮別,期盼公司早點上軌道,翟闵早點給她加薪,回到宿舍,她又是踩着門禁時間,宿管阿姨認得她了,碎碎念:“又是你,你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小姑娘搞對象要知道分寸的!”
趙有時奔上樓,暗道已經搞完了,對象正在天上飛呢!
24、
翟闵消失兩天兩夜,回去後遭到李江和丁士磊嚴刑逼供,可惜他威武不屈,那兩人始終問不出所以然。
翟闵很快調整狀态,專心投入工作,三人分工明确,丁士磊找貨源和倉庫,李江負責招聘和找尋新的辦公地點,翟闵主攻技術,但他什麽都做,今天陪丁士磊出差,明天幫李江面試員工,半個月後趙有時放暑假回來,木子科技新的辦公地點已經落實。
公司新址仍舊臨近時代大廈,房租昂貴,面積翻倍。
新公司有三間辦公室,李江的辦公室位置最佳,廚房依舊保留,煮飯阿姨每天上午會來一趟,廚房邊上是茶水間,冰箱、微波爐和咖啡壺一應俱全,趙有時去超市買來一堆零食和飲料,放在茶水間供員工食用。
翟闵很少呆在辦公室,他在員工辦公區特意替自己留下一張辦公桌,大多數時候他都在這裏辦公,趙有時煮好咖啡端給他,翟闵擡眼,與她目光交彙,無聲對話。
“晚上一起吃飯?”
“說了不行,我姐會問起的。”
“那我上你家吃!”
“你敢!”
趙有時瞪他一眼,結束對視,昂首挺胸去忙別的。
公司三大元老是李江三人,趙有時勉強算第四大元老,她年紀最小,資歷最深,新業務雖然不懂,但公司情況她比其他員工都要了解,因此她暫代人事主管一職,陪同李江面試,建立新員工檔案,負責公司日常開銷。
這天李江在辦公室打電話,趙有時先行前往會客室,面試者是應屆生,姓李,簡歷記錄寥寥無幾,趙有時說:“我姓趙,你可以叫我趙姐。李小姐,你今年剛畢業,還沒有工作經驗,那你清楚助理工作嗎?”
李小姐說:“領導交代什麽,助理就做什麽?”
趙有時說:“我們公司的丁總主要負責業務洽談,經常需要出差,助理要負責安排所有人的行程,包括酒店預訂、路費開銷還有平常的吃喝,你還要做好會議記錄,以及出差在外的所有記錄,對了,你有駕照嗎?”
李小姐終于舒口氣:“有的,我有駕照。”
誰知道趙有時又問:“有駕照,那會開車嗎?”
李小姐一愣,幹巴巴道:“駕照去年考出來,還沒機會開車。”
趙有時笑眯眯:“也沒有關系,開車這種可以練出來。”
她低頭做記錄,又劃又勾,李小姐看不到她手上的記錄紙,只好打量趙有時,趙有時紮着馬尾辮,小臉,脖頸修長,皮膚白皙,五官精致,穿着簡單,可是怎麽看都不像比她大,更加不像職業女性。
趙有時做完記錄,說道:“這份工作我們并不要求對方必須有工作經驗,我們接受應屆生,經驗可以慢慢積累,但必須吃得起苦,能夠跟着大家東奔西跑,說話大方得體,不會怯場,細心膽大,必要的時候能夠獨自出面處理問題,協助丁總完成所有工作,公司每周休息一天半,但是周六下午,我們通常會組織集體活動,培養團隊精神,比如唱歌、爬山、燒烤,我這邊的情況就是這樣,你還有什麽想問的嗎?”
李小姐想問的問題比較敏感,一時沒有開口,趙有時眯眼笑道:“你想問薪水福利嗎?我剛剛說過,不要怯場,大方得體就行了。實習期月薪三千,實習結束以後,公司會交五險一金,有生日福利、節日福利,還有孝敬父母獎,孝敬父母獎是你們薪水的百分之八,我們會直接交給員工的父母。另外,每半年一次績效考核,月薪會逐加,七千封頂,當然,假如你有能力,薪水無限上漲。現在還有什麽問題嗎?”
李小姐紅着臉搖頭:“沒有問題了。”
“那你先回去等消息吧,我們會在一周內通知你面試結果。”
李小姐起身告別:“謝謝,那我先走了,趙姐!”
“噗——”
門外有人噴水,趙有時打開門,瞪眼威脅,李江和丁士磊忙着找紙巾擦嘴,丁士磊喊:“趙姐,有沒有紙,快給我拿來!”
趙有時笑眯眯地送別一頭霧水的李小姐,沖他們說:“你們別忘了自己的身份,居然躲門外偷聽!”
“趙姐,我們沒聽到多少。”李江也忍不住打趣,說完就想笑。
趙有時臉紅,把簡歷舉到丁士磊面前:“剛才那個女生太內向了,我怕她應付不了助理這份工作,她倒更适合做我們的文員,很安靜老實。”
“跟你一樣?”丁士磊揚眉,“那就遭了,披着安靜老實外皮的員工,我們已經有一個了!”
趙有時跟他說正經的:“助理不能太過油滑,但更加不能內向,這幾天面試這麽多人,我不是很滿意,你們看看吧,資料都在裏面。”
翟闵一直坐在電腦後旁觀,開放辦公區由他親自駐場,員工各個心無雜念,只有他的眼睛總是瞟向會客室門口,終于等到趙有時走過來,他悄悄拉住她的手腕,眼睛卻正正經經地看着電腦屏幕。
趙有時掃一圈周圍,抽抽手壓低聲音:“別鬧,會有人看到的!”
翟闵掰她的手指頭玩,說:“剛才在聊什麽,你們笑得這麽開心?”
趙有時小聲說:“他們嘲笑我,你快放手。”
翟闵一笑:“晚上去看電影。”
趙有時還沒回答,口袋裏的手機震動起來,她掏出接聽,另一只手還被翟闵偷偷捏着,電話那頭的蔣方瑤不知在說什麽,翟闵發現趙有時的手抖了一下,許久挂斷電話,趙有時苦惱道:“翟闵,蔣方瑤說想來做暑期工!”
蔣方瑤想來翟闵這邊打工的念頭已存許久,可是翟闵當她兒戲,理也不理,她找上門來,翟闵幹脆把她趕出去,蔣方瑤求助無門,突然想到趙有時,這才轉而另尋突破口。
中午吃飯,趙有時、翟闵、丁士磊和李江四人縮在大辦公室裏商量大事。
“我的助理還沒找好,公司就要供一個小祖宗?”丁士磊不喜歡蔣方瑤,蔣方瑤習慣跟在翟闵的屁股後頭轉,打籃球送水,晚自習偷溜進他們男生宿舍找翟闵,平常脾氣大,嬌生慣養公主病,丁士磊從前對這類女生并無多大喜好厭惡,有比較才有想法,相比之下,趙有時簡直是小可愛。
趙有時小聲說話,生怕遠在市區另一頭的蔣方瑤聽見:“她有打工經驗,性格也好,說話不會怯場,現在你的助理還沒找到,不如我們一邊找,一邊讓她留在這裏做暑期工,當你的助理?”
丁士磊抗議:“我堅決不同意!”
這次連翟闵也反對:“不行。”工作不是兒戲,能者居之,親媽也不會留情面,更何況只是區區一個蔣方瑤,“趙有時,我這裏不走後門,假如你以為你進入木子科技工作是我給你走的後門,那你就大錯特錯,如果不是李江和丁士磊覺得你能力不錯,你一個大一的學生,現在也不會在這裏負責招聘!”
他直視趙有時,一字一句清清楚楚:“你要記住,這裏是木子科技,我們付你薪水,你必須認真對待工作,蔣方瑤的能力你最清楚,她除了吃喝拉撒化妝打扮,還能做什麽?你現在昧着良心說她好話,以後把她招進來,她工作出現問題,你負責?你能負什麽責?”
翟闵語氣太嚴厲,把趙有時逼得面紅耳赤,說不出話來,李江打圓場:“翟闵,小事而已,好好說話,小時年紀還小。”
翟闵說:“年紀小不是借口,做事要知輕重,我在教她,不是害她,趙有時,懂了嗎?”
趙有時點頭,紅着眼睛小聲道:“懂了。”
她識好歹,知道翟闵只是公事公辦,可是她到底無法接受翟闵太公事公辦,直到下班她也沒和翟闵說一句話。
丁士磊在茶水間撞了撞她的胳膊,笑道:“翟闵就那樣,我做錯事情他照罵不誤,你當他在外面辦公是圖員工的電腦高級?他是在壓着他們,我和他都剛本科畢業,李江下學期才研二,新招的那些員工,哪個年紀比我們小?翟闵工作的時候很嚴厲,坐在外面,沒人敢開小差,平常他又經常請員工吃飯唱歌,和他們稱兄道弟,打一個巴掌再賞顆甜棗,把那些人制得服服帖帖,所以你得體諒他,他只是公私分明而已。”說完,偷拿一包零食塞進趙有時懷裏,“哎,我下個禮拜又要出差,要是助理沒請到,你和我一起去,我先賄賂賄賂你,別被人發現,啊?”
趙有時終于笑了,接過零食勉強答應。洗好杯子,她回辦公桌收拾書包離開,電梯門剛剛阖上,立刻有一條腿伸了進來,翟闵入內,趙有時眼看天花板。
“生氣了?”翟闵扯扯她的馬尾辮,“受委屈了?”
趙有時撇頭,翟闵去抱她:“今天你姐跟沈道約會,你可以晚點回家,我們去哪裏吃飯?”
趙有時低頭看鞋,還是不理他,翟闵只好牽起她的手,幸而她也沒有反抗,翟闵笑笑,走出電梯前親了親她的手指頭。
公司有輛車,平時供員工出門辦事時使用,李江和丁士磊各自有車,因此這輛公車,大多數時候都是翟闵在開。
趙有時站在樓下等翟闵取車,不遠處就是時代大廈,她能看到那裏進出的人,姐姐已經到點下班,不知道她今天和沈道去哪裏約會,但願她們別撞上。
趙有時天馬行空,突然見到沈道從時代大廈裏走出來,身旁卻沒有趙有為的身影,趙有時正覺得奇怪,又看見一輛招眼的紅色小車停在沈道面前,車上下來一個女人,打扮時髦,戴着墨鏡,挽着他的胳膊在同他說話。
趙有時心裏咯噔一下,翟闵已将車開來,說:“小呆子,上車!”
趙有時問:“翟闵,你不是說我姐和沈道約會嗎?”她手指前方,只剩下一男一女的背影,不知道他們走去哪裏,連車也不管。
翟闵遙遙望去,眉一挑,見趙有時眉頭緊擰,他不動聲色道:“你打個電話問問你姐,不就什麽都清楚了?”
趙有時恍悟,立刻撥通姐姐的電話,問她今晚幾點回來,姐姐說:“今天沈道的妹妹找他有事,我待會兒回家吃飯,你呢,公司要加班?”
趙有時舒口氣,原來只是妹妹,她看一眼翟闵,見他對着口型在警告她,抿嘴笑了笑,只好撒謊:“我公司有點事情,姐,你自己吃飯吧,我給你買宵夜回來!”
終于上車出發,趙有時關門系安全帶,并沒有注意到翟闵一直盯着沈道和那個“妹妹”消失的方向。
一周眨眼過,丁士磊心心念念的助理始終沒有請到,趙有時只能親自出馬,臨行前翟闵替她補課,把一堆關于建材的資料找給她,教會她一些專業知識,又說:“有時間你就多看看,注意行程上的安排,按摩桑拿這些你要是不懂,倒時打我電話。”
趙有時眯眯眼:“你懂?”
翟闵笑說:“想知道?”
等到出發這天,趙有時在機場等待半小時,遲遲不見丁士磊的身影,打他手機關機,她打電話問翟闵,翟闵說:“我現在去他家裏找他,你看着時間,實在不行就改簽!”
趙有時剛應下,就見到有個男人慢慢走過來,胡子拉碴,蓬頭垢面,T恤反穿,她對着手機輕念:“翟闵,丁士磊出事了……”
25、
丁士磊真的出了大事,不羁的少年變成落魄的浪子,只需要兩天時間。這兩天他沒有去公司,有事一直電話交流,李江他們當他生病,昨天還問他是否需要換人出差,丁士磊一口否決。
可今天一瞧,趙有時覺得很有必要換一個人。
丁士磊一聲不吭,神情陰沉,趙有時第一次坐飛機,什麽都不懂,只能懵懵的跟着他走,等到落座,趙有時有些緊張,交握着兩手深呼吸,又轉頭對丁士磊說:“我是第一次乘飛機。”
丁士磊垂着頭,不說話。
趙有時問:“你是不是跟你爸媽吵架了,被他們罵?”
丁士磊終于古怪地看她一眼,看完幹脆阖眼睡覺,趙有時只好自行想象他的家庭矛盾。
趙有時乘過四次火車,每次耗時五小時,這次乘飛機去往同一個城市,一個小時就落地,她還有些不習慣,更不習慣的是丁士磊在飛機上死氣沉沉,下了飛機後,他雙眼猩紅,咬牙切齒,大步流星完全忽視了趙有時比他短小的腿。
抵達賓館,趙有時終于忍不住爆發:“你到底怎麽回事,還要不要談生意了,你這副死樣子做給誰看,你是去找建材還是找棺材!”
丁士磊驚呆了,完全沒想到她這麽刻薄毒辣。趙有時吼完有些後悔,丁士磊心情不好,她該安慰而不是氣他,她小聲說:“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我……”
丁士磊大度擺手,呆坐片刻,他又倏地起身,終于說出今天的第一句話:“我有事,出去一下。”
這“一下”耗時有點久,趙有時只能獨自安排明天的行程,她打電話給翟闵,說:“丁士磊跑出去一下午,現在天都黑了,他還沒回來,明天我們早上八點出發,他怎麽做準備?”
“晚上別讓他睡覺,你辛苦一點,看着他。”頓了頓,翟闵又問,“他到底怎麽了?”
“我還想問你呢。”
誰都不知道丁士磊發生了什麽事,他後半夜才回來,趙有時一直呆在他的房間裏打瞌睡,丁士磊進門時吓得“啊”了一聲,趙有時打着哈欠:“這是你今天說的第二句話。”
丁士磊很憔悴,說了第三句話:“你回房睡吧,不用擔心明天,我洗個澡出來準備準備。”
趙有時擔心道:“你真的沒事嗎?要是有事,我們不如把時間推遲一些,翟闵說他過幾天可以趕來。”
“用不着。”丁士磊搓了搓臉,疲憊道,“放心吧,你先回房睡覺。”
趙有時怎麽可能放心,回到房間,她又拿出資料複習,熬到兩點多才休息,幸好第二天丁士磊已經剃掉胡渣,穿上西裝,看起來像一個有為青年。
上午八點起,他們租車跑了兩家廠商,瓷磚和地板是重中之重,來前翟闵千叮萬囑,務必要他們談妥,網上商城主打價格戰,沒有價格優勢,誰會放棄看得見摸得着的實體店。
丁士磊和廠商老總談到口幹,趙有時在旁打下手,直到下午四點才終于結束,雙方相約明天吃飯時才詳談。
趙有時舒口氣,回來的路上她說:“聽說老許總白手起家,平常不奢侈,我剛才和前臺的姐姐聊了一會兒,她說老許總對吃不講究,就喜歡喝好酒,晚上我查查那些酒類,你……哎你去哪裏,回酒店不是這條路!”
丁士磊瞪着前方,說:“待會兒我放你下車,你自己打車回去,我有事!”
趙有時見他的表情和狀态,知道他又變成了昨天的落魄浪子,叫苦不疊,死掰車門,說:“不行,我不走!”
她真的擔心丁士磊會出事,萬一他亂開車,出車禍怎麽辦,趙有時想到什麽,突然靈機一動:“你來這裏還沒見過喬喬姐呢,今天我們有時間,晚上跟喬喬姐一起吃飯吧!”
丁士磊突然暴怒:“吃飯,吃屁飯,她在吃別人口水呢!”說完他一手開車,一手拿手機,接通電話後語氣轉換的讓趙有時咋舌,丁士磊輕聲細語,“在做什麽?”
對方不知說了什麽,丁士磊笑道:“嗯,那你早點休息,不舒服就別做飯了,喝點粥。”
挂斷電話,他猛踩煞車,趙有時沒有防備,猛地撲向前方,等重新坐穩,旁邊愕然出現一家快捷酒店。
丁士磊陰沉沉道:“開房開這種經濟型,越來越掉價!”
這次輪到趙有時驚呆了。
趙有時只聽說過女人捉男人的奸,捉奸時通常帶上自己的小姐妹,或者三五親朋,捉到後一頓暴打,鬧得街頭巷尾人盡皆知,從前梧桐巷裏并非沒有發生過這類醜聞。
但她從來不知道,原來男人也會捉女人的奸,且如此怒火沖天,戾氣滿臉。
趙有時抱住丁士磊的胳膊,不讓他下車,急道:“你查清楚了嗎,你确定嗎,你能不能理智一點,有事慢慢解決,你現在跑上去想做什麽!”
丁士磊喊:“你還想我怎麽查,上個禮拜那男人把她的床照發來向我示威,前天晚上七點我打她電話,她說在家,可那男人又發來一張她的照片,背景是那天的新聞聯播,老子還特地去重看那天的新聞聯播,希望照片是PS的,結果自打臉!”
趙有時使出吃奶的力氣:“那你也不能這麽沖動,我們回去想辦法,你跟我回去!”
“回去你妹,老子要上去敲碎那對奸|夫淫|婦的腦殼!”
丁士磊狠勁推開趙有時,趙有時的後腦勺撞到車玻璃,頭暈眼花也不忘拽住丁士磊,“別走,你別走!”這種時候翟闵會怎麽做,趙有時拼命想翟闵,翟闵一定有解決辦法,無論發生什麽事,他總能輕而易舉,不費吹灰之力地解決,比如那次舅舅來鬧事,本來都已兵刃相見了,可翟闵三言兩語就保住了她的平安。
趙有時眼睛一亮,說:“我們報警吧,說那間客房有人……”賣|淫太惡毒,女孩兒也要注重名聲,“有人非法傳銷,是個傳銷窩點,怎麽樣?”
這招借刀殺人是翟闵所教,趙有時覺得主意棒極,到時警察來搗亂,丁士磊裝偶遇捉奸,即使一言不合,警察在場他們也不敢亂來。
丁士磊一愣,說:“聰明!”然後蓋住趙有時的臉,把她一點一點推開,“報假警,知法犯法,浪費警力,我是良好公民!”
趙有時目視丁士磊氣勢洶洶跑進酒店,忐忑不安,無可奈何,猶豫良久,還是不放心,只好下車跑進酒店,但她不知道丁士磊去那間客房,她問前臺:“小姐,五分鐘前有一個男人進來,你知不知道他去幾樓?”
前臺說:“我不清楚,你可以……”她話說一半,有一個大媽拎着拖把從樓梯上跑下來,喊:“三樓有客人打架,快點找人上去看看!”
趙有時比酒店員工反應迅速,立刻鑽進電梯,直奔三樓。
三樓的一間客房房門大開,兩個男人在門口打架,趙有時來到走廊口,遠遠見到丁士磊揮拳,奸夫只在腰上圍一條浴巾,隐隐有裸|奔的趨勢,無法還擊。
喬喬也圍着浴巾,半站門外大喊:“于嘉你這混蛋,你真的把我照片發出去?”
奸夫沖她說:“是又怎麽樣,我不發出去,你還想腳踏兩船到什麽時候,你今天就跟他說清楚!”
丁士磊爆口粗,下手狠厲,酒店員工和邊上的客人紛紛上前勸說,有人還想報警,趙有時擔心事情鬧大,趕緊上前攔住:“別報警別報警,那是我朋友,我馬上把他拖走!”
可她人小力弱,根本無法靠近丁士磊,喬喬淚流滿面:“丁士磊,我要跟你分手,你給我住手,住手,聽見沒有!”
奸夫的浴巾終于落地,周圍的尖叫聲此起彼伏,趙有時目瞪口呆,“啊”一聲立刻閉上眼,喬喬怒吼:“你除了打架還會做什麽,你當我是你女朋友嗎,你除了工作就是工作,我從一月回來到現在,除了你來這裏呆的兩個禮拜,畢業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