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覺得為什麽會是吳東和趙峰?”邵正寧給狄陵倒了一杯水,像是普通的聊天。
狄陵喝了一口潤潤嘴唇,“多行不義必自斃?”
“我從趙峰那裏得知你一直在遭受校園暴力,需要幫助嗎?”邵正寧凝視着狄陵的眼睛問道。
出乎他意料,狄陵毫不閃躲地迎上他的目光,“現在不需要了。”
因為該死的都死的差不多了嗎?
邵正寧隆起眉頭,“你認為還會有下一個受害者嗎?”
狄陵細長的手指在杯壁上敲了敲,發出脆響,“邵警官應該更想問我,下一個死的會不會是孫宇澤吧?”
他古井無波的眼瞳,仿佛要将人吸進去,邵正寧下意識繃緊皮-肉,一種發自本能,想要逃跑的沖動充斥全身。
“我怎麽會知道,我又不是兇手,還是在邵警官眼中,這一切都是我做的,目的就是為了報仇雪恨?”
邵正寧被背上的濕冷驚醒,往後退出一段安全距離,他故作鎮定地坐下,說:“我只是合理懷疑,一夜之間性情大變,霸淩過你的同學,接二連三遇害,狄陵同學,你的嫌疑太大了。”
狄陵的唇角揚起一絲漫不經心的笑,看向邵正寧的目光,好似在看一個幼稚的小孩兒。
邵正寧說不清楚狄陵身上的違和感從哪兒來,狄陵這個人,既讓人移不開眼,又讓人不敢逼視。
“邵警官不覺得以前的我看起來有點呆傻嗎?”狄陵問。
呆傻?!
邵正寧心頭震顫,終于明白現在的狄陵和以前的狄陵最大的不同在哪兒,他從之前的視頻裏了解到的狄陵,單純怯弱,永遠像個小孩子,可不是就是呆傻嗎。
狄陵繼續說:“我以前心智不全,現在只是恢複正常。”
邵正寧不敢相信,“那你的力量從何而來?”
“我也不知道,或許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吧。”狄陵攤手。
邵正寧并沒有就此排除狄陵的嫌疑,甚至懷疑狄陵這番話的真實性,但這些終究不過是他的猜測,沒有任何證據可以佐證。
“叩叩叩。”林淨元敲了敲門,探出腦袋,“邵隊,問完了嗎?”
邵正寧揉揉眉心,無奈地說:“問完了。”
“那我們可以走了吧?”林淨元走進來扯了扯狄陵的袖子,将人往外帶。
出門前,狄陵忽然回頭對邵正寧說:“如果我要報仇,不會留下屍體。”
一陣寒意從腳底竄上頭皮,仿若毒蛇纏住脖頸,邵正寧許久沒能找回自己的聲音。
“狄道友,你為什麽要和邵隊說那種話啊!這樣他更會懷疑你了。”林淨元有些着急。
狄陵側頭看向他,“你不懷疑我嗎”
林淨元搖搖頭,目光澄澈,“我覺得你不會這麽做。”
“只有像妖王那種罪大惡極的妖才會草菅人命。”
“妖王?”狄陵穿越到魔界後,成了被魔王遺忘的兒子,沒想到現世還有妖王,也不知道是什麽樣。
“對啊,妖魔們的王。”說到這個,林淨元來勁兒了,義憤填膺地罵道:“妖王特別可惡,他只要一出現就會為禍人間,毀天滅地,我遲早會親手除掉他!”
“狄道友,我剛才在外面聽到了,你既然能覺醒力量,那就注定不平凡,你無師自通比我這個修煉了十幾年的人都厲害,要是系統地學習之後,肯定能成為玄學界的翹楚!”
林淨元的手背在道袍上蹭了蹭,滿眼希冀地望着狄陵:“我師父是上靈觀觀主,弘真道長,你要是願意,我可以請他收你為徒,師父他肯定會親自教導你。”
弘真道長的名號,饒是狄陵這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人,都聽說過,換做旁人肯定很心動,不過狄陵不僅不為所動,反倒覺得有點麻煩。
弘真道長的愛徒,雖然挺弱的,但估計在玄學界實力還算不錯,非但不怕自己搶他的風頭,反而努力游說自己加入,正派人士的心思,狄陵果真猜不透。
“不必,我就是個普通人。”狄陵果斷拒絕。
林淨元耷拉下肩膀,他連師父的大名都搬出來了,狄道友仍舊不為所動,這下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這麽高的天賦,真浪費啊。
狄陵和林淨元在路口分手後,直接往出租屋走,回去的路上,必須途徑一段沒有路燈的巷子,此時正是黃昏,夕陽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一道黑影從後面襲向狄陵,粗重的鋼管劈頭而下,光陰交錯,讓人産生幻覺,剛才還在面前的目标突然消失,黑影怔怔地看着自己揮空的鋼管。
人呢?
“砰!”黑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踹向垃圾桶,整個人趴在垃圾桶上,狼狽不堪。
他掙紮着站起來,發了狠用力揮動手中的鋼管,“啊——”
每次他都以為自己會擊中,然而每次他都揮空了,狄陵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難以捉摸。
“呼——”數次之後,黑影體力不支,弓着腰喘起粗氣,鐵鏽的味道從喉嚨口溢出。
“在看哪兒?”狄陵陡然出現在黑影身後,聲音剛飄進耳朵,他就趴在了地上,動彈不得。
“咳咳咳……”黑影劇烈地咳嗽,頭暈眼花,嘴角流血。
借着落日的餘晖,狄陵看清對方手臂上的文身,是一只廉價的老虎。
狄陵将他拎起來翻了個面,果真是他去過兩次的飯館老板娘的兒子,青年渾身脫力,可看向狄陵的眼神依舊兇狠。
老虎?同夥總該不會是他吧,這麽弱。
最主要的是,狄陵帽子裏的蛋跟睡着了似的,完全沒有反應。
“誰叫你來的?”
“呸!死基佬。”青年想要啐一口狄陵,卻沒有力氣。
原來是恐同症患者,難怪當時一直盯着他的頭發看,估計是看不慣他的基佬紫發型。
即便看不慣,應該也不會突然過來襲擊自己,還帶着武器,顯然是有備而來。
狄陵腦中靈光一閃,“是孫宇澤?”
青年的眼神閃了閃,扭開頭,狄陵心中升起一陣冷意,直接将他提起來,摔在牆上。
“嘔——”青年吐出一口血,雙腿動彈不得,肋骨應該斷了,痛得他冷汗直流。
從小打了無數場架,第一次遇見這種被完全碾壓的情況,也第一次覺得自己這次真的要死了,恐懼和絕望在他心底彌漫開。
青年的眼角濕潤一片,他歪歪斜斜地靠在牆上,幾不可聞地喊着弟弟的名字,“樂樂,對不起……”
狄陵蹲下身,黑碌碌的眼睛凝視着他,“看在你做菜不錯的份上,放過你,沒有下次。”
狄陵從他衣兜裏拿出手機,幫他撥了120。
青年在失去意識前看見一道颀長的背影,暖橘色的光披在他身上,可他看起來卻是那樣清冷,孤寂。
“你沒有去找狄陵的麻煩吧?”馮成躺在病床上,面無血色。
孫宇澤沒說話,低頭削蘋果,見他不言語,馮成立即慌張道:“宇澤,你答應過我的,不會去找狄陵的麻煩!”
“我沒有找!真是的,你這樣子簡直像是被他下了降頭。”孫宇澤的蘋果削的坑坑窪窪,到後面直接拿蘋果發氣。
他是答應馮成不把狄陵趕出學校,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饒,他不過是找個人教訓一下狄陵,不算違背諾言,那個陳剛是附近出了名的混混,特別讨厭同性戀,他只要把狄陵幹的那些惡心事告訴陳剛,陳剛自然會收拾狄陵。
“你真的沒有?”馮成不大相信。
“艹,馮成你到底是誰哥們兒?我說的話你都不信了。”孫宇澤惱羞成怒。
“不是的,我就是擔心。”馮成嘆了一口氣,鼓起勇氣說:“其實,狄陵沒有喜歡我,以前和你說的那些話都是我騙你的。”
馮成望着天花板,手上輸着液,液體一點一滴往下落,冰冰涼,如同此時他的心,“是我喜歡他。”
說出來的這一瞬間,他仿佛得到了解脫,他一直不敢承認的事實,他喜歡男人,甚至被自己喜歡的人拒絕了,他的确不值得喜歡,因為他連對自己喜歡的人都那樣惡毒。
“馮成,你不至于為了不讓我去收拾狄陵,就編出這種謊話吧,你怎麽可能是惡心的同性戀,我們倆一塊長大的,你肯定是直男,我知道。”孫宇澤篤定地說。
曾經刺向狄陵的刀,這次直直刺向馮成。
“馮成,我不去找狄陵的麻煩就是,你不用這樣往你自己身上潑髒水,這話被我聽到就算了,我肯定不會當真,要是被你爸媽和大哥聽到可怎麽辦?你還想不想要家産了?”孫宇澤也不知是真沒信,還是不願意相信,他一遍遍地告訴馮成,“你就是直男,你以後還要結婚生子呢。”
馮成睜大眼睛,在這一刻他忽然明白,原來他一直在作繭自縛。
“你想實現願望嗎?”一個聲音忽然在馮成耳邊響起。
“誰?”馮成猛然擡頭,病房裏除了他和孫宇澤,沒有別人。
“你有任何願望我都可以幫你實現。”那個聲音再次在馮成耳邊說話。
“誰?!別裝神弄鬼的!”馮成害怕極了,大聲喊道。
他的反應把孫宇澤吓得不輕,以為他傷到了腦子,“我我我,我去找醫生。”
孫宇澤沖到門口,擰開門跑出去,可他明明出了病房,卻又在下一秒回到原點。
馮成慌亂間扯掉輸液的針,鮮血不停往外溢,他猛然擡頭,目眦盡裂,“狄陵,給狄陵打電話,我要他陪我下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