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李戲春的目光最後停留在李老爺子身上,好歹這是一個暫時還沒有融入氛圍的人,她紅唇一動,叫了聲爸。

喊得雖然是李老爺子,卻讓所有人的視線都看過來。

李戲春唇畔笑容冰冷:“沒什麽事的話,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

她可是要正常朝九晚五的人。

上演了一晚上的鬧劇,李老爺子臉色自然稱不上多好看,不虞的目光凝視秦晉,終究沒有當場撕破臉,轉而望向李相浮:“還愣着做什麽?”

李相浮狀似善解人意:“我留在這裏陪秦先生說會兒話。”邊說在床邊坐下:“他受到了刺激,需要人陪。”

“……”

李老爺子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竟然沒有開口斥責,比起這個荒唐的理由,他已經經歷過更離譜的……好端端的秦晉居然把求救短信發到自己兒子這裏。

真正一錘定音的是李懷塵,他望着李相浮說:“車子也坐不下這麽多人,半小時後,我叫人來接你。”

沒融入進傷感氣氛,便被強行牽離酒店的李沙沙上電梯時問:“爸爸不跟着回去?”

李懷塵說話一貫雲裏霧裏,這次對待孩子也并未例外:“他一個人留下問出的信息,比一群人擠在客房好。”

李沙沙聽懂了,聽不懂的是張阿姨。

“麻煩您了,大晚上還跟着我們跑一趟,”李懷塵倒是沒有忘記張阿姨的存在,開口說:“今天當是加班,工錢按照三倍結算。”

另一邊,只剩下兩人的客房安靜如初,這一次連洗澡的聲音都沒有。

李相浮整理了一下略微散亂的頭發,保持靜默,等着秦晉先開口。他不信對方會無聊到為了引自己來,專門利用仙人跳設局,想來是有額外的目的要實現。

秦晉發稍還在滴着水珠,順着頸部線條一路下滑,水珠最終滾進了衣服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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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人并沒有意識到出現在個人身上這種不經意間的魅惑,順手拉開窗簾,讓室內保持通風,半晌像是對着窗外無邊夜色在說話:“秦伽玉還活着。”

不過六個字,有關這個結果李相浮也早有懷疑,但真正聽到确認答案,呼吸不由一緊。秦晉用随意的語氣輕易複述了秦伽玉的話。

“不讓我們見面?”李相浮聞言覺得好笑。

凡是受過九年義務教育的人都不會用這麽曲折的手法,去實現如此幼稚的圖謀。

秦晉:“這只是個由頭。”

李相浮終于有了反應,眉梢一擡:“那真正的目的是什麽?”

秦晉:“顯示一下存在感。”

“……”

“畢竟折騰了這麽久,一件事也沒幹成過。”

李相浮皺眉:“彰顯存在感的方式應該是親自出來晃悠兩下。”

夜色壓抑住了秦晉眼底的幾分譏嘲,不過聲音中的情緒卻是壓不住的:“他暫時不敢見你。”話音落下側過身子補充說:“字面上的意思。”

以目前秦伽玉的所作所為,不敢見面絕對不是因為情感。李相浮首先考慮的是家世,很快也過濾掉這點,欠債之類的就更加離譜。

正當他沉思時,秦晉從外衣口袋掏出一個小紙袋,遞了過去。

李相浮拆開,是一張嬰兒的照片。

“這是……”

“陳冉和施辰的孩子。”秦晉:“這孩子出生在國外,目前有專人在照顧,案發前不久,陳冉的母親順利辦理了移民手續。”

李相浮眼神一暗:“手續不是那麽好下來的,在國外生活開銷也不少。”

秦晉點頭:“所以這件事本質上是一場交易。陳冉那邊給警方交代的只會是誤導信息,拖緩辦案速度。”

李相浮停下提問,低頭盯着照片陷入沉思,陳冉并未直接對李沙沙進行迫害,單純選擇誘拐。

在這處處監控的城市中,她順利逃脫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似乎是想到什麽,李相浮下意識抿了抿唇,既然已經從指使的人手中得到資金,敲詐這個理由便不成立……

李沙沙。

他心中驀地一動。

誘拐包括秦伽玉不敢見自己的原因會不會和系統有關?

這個念頭只能在腦海中浮現,李相浮無法當面和秦晉确認。

透過玻璃窗上的倒影,看不出身後人神情中任何細微的變化,如今李相浮拿捏每一次情緒都已如魚得水。

見狀秦晉嘴角微掀,恐怕就連李老爺子都沒發現,他的幾個孩子裏,看似最不靠譜的小兒子才是最不可估量的一個。

不到半小時,接人的車已經停在酒店外,不停打電話催促。

李相浮站起身看了眼秦晉,後者單手插在口袋,緩緩道:“該說的都已經說了,早點回去休息。”

在他即将走出房門前,秦晉突然開口:“明天如果有時間,可以和我去舊宅轉轉。”

李相浮沒拒絕。

他一向時間寬裕的超乎想象。

鬧了這麽一出,收獲是終于解除了人身限制。當晚李相浮回到家,誰都沒有去詢問他和秦晉的對話內容,明面上這件事似乎翻篇,但李相浮清楚,大家私下都各有各的調查盤算。

關于秦伽玉的事情,他專門給過系統提醒。

李沙沙擁有着不同于外表的穩重:“秦伽玉像是條可憐蟲,外人都說他和秦晉兄弟情深,和你是親密好友,實際都是假象,如今他只能用錢來擺平一切。”

擡起頭一臉認真:“而爸爸你除了錢,什麽都有。”

“……”

李相浮眯了眯眼:“一個明面上失蹤的人,背後竟然還有充足的資金可以支配。”

仿佛四年時間,秦伽玉完成了一次巨額財富積累。

“爸爸不要妄自菲薄,你是十項全能。”頓了頓李沙沙重複強調說:“除了沒錢。”

“……”

因為兩次點題,原本還能休息一天的熊孩子被強制送去了學校念書。

誘拐未遂的事件發生後,李沙沙上下學都有專人接送,學校內部也管得更加嚴格。

李相浮送完他,又去赴秦晉的約。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來老樓,但每次都有不同的感受。

兩人并肩站在陽臺上吹了半天風,李相浮不好次次都讓對方打開話題,唇瓣動了動,一個音還沒來得及發出,秦晉便從他身側走過。

鑰匙輕輕一轉,一扇滿是灰塵的房門多年後第一次解封,李相浮好奇地跟過去。

先前到訪,他的活動區域僅限于客廳和陽臺,除此之外,全部是上了鎖的房間。

屋內面積不大,整齊到令人發指的境界。最明顯的當屬書架,占據了整個房間一半的面積,每一本書全部按照大小薄厚做了細密的劃分。噴霧酒精,過期的洗手液……桌上專門有收納櫃來存放這些物品。

李相浮掀開防塵罩一角,發現床單也是純色的。

換成任何人站在這裏,都會直覺屋主是一個強迫症。

秦晉的話也證實了這點:“他在生活中有嚴重的強迫症表現。”

這個‘他’指得是誰,不言而喻。

唯一不和諧的地方是桌上的杯墊,過于明亮的蔚藍色和整間屋子暗沉的色調不搭。李相浮覺得有幾分眼熟,拿起來細細瞧了瞧。

杯墊右下角的logo标志已經模糊,勉強能認出是‘藍天’二字。

這家店他有印象,高中時就開在校門口,是家創意咖啡廳,一次性購買兩杯咖啡會送一個小杯墊。

翻開後杯墊背面是用圓珠筆寫的一行字: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李相浮贈。

“……”

秦晉:“你也送過我一個。”

生怕他不夠尴尬似的,秦晉從手機裏翻出一張照片,是玫紅色的杯墊,上面寫着:眼睛為他下着雨,心卻為你打着傘。

“……”

李相浮喉頭一動,意識到一個事實:“我們從前認識?”

秦晉似笑非笑。

李相浮想了想:“這麽說我把你們兄弟倆都忘了,一碗水端得還挺平。”

所謂的一視同仁不過如此。

“……”

之後的時間秦晉一直在等他開口,然而直到離開前,李相浮也并未就着往事發問。在對秦伽玉的性格有了進一步了解後,他便不知在想些什麽。

一同在附近的餐館用完午飯,李相浮擦了擦嘴角問:“我準備去咖啡廳一趟,要一起麽?”

秦晉搖頭:“我下午還有會議。”

李相浮主動結賬,兩人自路口處分道揚镳。

早上臨時推掉了手頭的部分工作,導致秦晉下午日程安排的很滿。會議開到一半,秘書突然敲門進來。

嚴肅的會議氣氛被暫時打斷,在數道上級主管的目光注視下,秘書感覺快要左右腳同步。這場會議預計還要再開兩個小時,跟在老板身邊工作這麽久,好歹有些基本的了解,他直覺應該先告知對方。

“李相浮那邊出事了,”秘書徑直走到秦晉身邊,彎腰壓低聲音:“說是他從天橋上失足摔了下來,腦部受傷,現在已經被轉到一家私人醫院。”

秦晉手上筆的驟然被握緊,過于用力導致筆頭直接折斷。其他人面面相觑,不明白發生了什麽,竟然讓向來喜怒不形于色的上司出現這種情緒波動。

口袋裏的手機一直在震動,看見是陌生號碼,秦晉接通後大步走出去,到了樓梯間停步冷聲問:“秦伽玉,你是想再死一次麽?”

那邊沉默了一瞬。

片刻後,響起一道很溫和的聲音:“秦先生,是我。”

秦晉罕見地語氣一滞:“……李相浮?”

“對,是我。”

秦晉不認為秘書敢在這種事上戲弄自己,耐着性子靜候下文。

“害怕你聽到消息擔心……我沒大礙,單純胳膊蹭破了點皮。其實是我有意假摔,好借此把事情鬧大,讓二哥那邊遞出的風聲。”

秦晉面對過不少居心叵測的對手,每一次都能精準分析出背後的目的,但李相浮明顯是他生命中的例外。

揉着眉心靠在樓梯扶手上,問:“為什麽要鬧大?”

李相浮:“誘拐案發生前,秦伽玉曾經發過信息。內容大致是說他正在展示我和他之間的回憶,當把所有的曾經展示完,會迎來了斷。”

停了一下問道:“……秦伽玉是個強迫症,做什麽事情一定會有始有終對麽?”

秦晉給出肯定回答。

“明天有關我舊疾複發,再次失憶的傳言會在圈子裏傳遍。按照正常推論,他要回到第一個步驟,從寄仙人掌花開始,重走一遍流程。”

“……”

“正好我可以借着這段時間以療養的名義去鄰市采風,我姐說他們畫廊最近收畫,有了采風活動特等獎的名聲,我的畫作可以賣個好價錢。”

“……”

那邊傳來咔嚓咔嚓的聲音,聽着像是在啃蘋果。

李相浮邊吃邊說:“人的大腦很神奇,下一次我準備用記憶混亂這個理由,失憶這個梗起碼可以玩三年。”

作者有話要說:李相浮:我要讓他知道,什麽叫做一朝回到解放前。

反派:……三年,你知道我這三年是怎麽過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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