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姜妄說的危險 他咬着她的唇,低聲道:……
季眠到酒吧街的時候, 剛三點多,夜裏繁華的街道此時行人寥寥。她臉頰還有些燙,側頭, 從商店玻璃櫥窗的倒影裏就能看見臉頰紅了一片。
她皮膚白, 所以很明顯。
季眠用手背貼着臉頰,在外面站了會兒, 最後進了邊上的奶茶店,要了杯冰檸檬水。
下午三四點, 買賣稀, 街道上沒什麽人, 店裏除了她, 也沒別的顧客了。季眠落得自在,她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用冰檸檬水貼着臉頰,慢慢敷。
她怕一會兒被張可可看出來,又要咋咋呼呼去找施漫了。她朋友不算多, 實在不想自己這一身麻煩牽連到他們。
大概是沒什麽顧客,老板娘也坐在落地窗處邊曬太陽邊玩手機。玩了會兒, 可能膩了, 就放下手機, 打量對面的季眠。
老板娘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姐姐, 青春靓麗, 化着精致的淡妝, 看起來很舒服。
季眠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微微低下點頭。
“跟人打架了?”老板娘擡手指了指季眠的臉頰。
季眠張張嘴,不知道怎麽解釋,只輕輕嗯了一聲。
“一人在這兒敷臉退紅?”小姐姐很熱情, 坐了過來,“着急去見人?”
跟陌生人對話,季眠略微有點緊張,小聲地嗯了一聲。
“你這樣不行,皮膚太白了,一點點就能看出來,等完全退下去,得什麽時候了。我幫你化個妝?弄點遮瑕,打點粉就遮住了。”
店裏沒人,小姐姐太閑了,看見好看乖巧的妹子,就忍不住搭讪。
“不、不麻煩了……”
“哪兒麻煩,我閑得不行,刷手機刷得頭都暈了,讓我給你化吧。我技術超級好,你看我畫的眼線,是不是特絕?”
小姐姐說着,閉上了眼,讓季眠欣賞她特絕的眼線。
季眠真誠贊揚:“畫得很漂亮。”
“是吧!來來來,我給你化。你底子很好啊,稍微畫畫就行,主要給你遮遮臉上的紅。你眼睛真好看,我給你弄個楚楚可憐的綠茶眼妝,絕對讓你男朋友心軟成一灘。”
季眠:“……”
“不是,沒有男朋友,是朋友生日。”
“那得冠絕全場才行!”
小姐姐熱情地拎來了一個鼓鼓囊囊的化妝包,季眠拗不過她,就由着她化了。
小姐姐技術很好,速度也很快,只半個小時就搞定。
她拿着鏡子在季眠面前比劃,得意地問:“怎麽樣,是不是絕了?”
季眠倒不太會評價妝容,只注意看了臉頰,确實看不見紅的地方了。她由衷地沖小姐姐笑,“謝謝,很漂亮。”
耽誤了這麽半天,季眠到酒吧時,人基本都到齊了。
此時下午,酒吧還沒正式開門營業,大門落着,偌大的大廳清清冷冷,光線昏暗。只有靠邊的卡座裏亮着幾暧昧的彩燈,不時有笑鬧聲傳來。
張可可看起來乖張放肆,但其實只是被生活的一地雞毛逼得豎起了渾身的刺,她骨子裏仍然是一個很懂事的姑娘。
她招呼了一堆朋友來玩,也不耽誤酒吧營業時間,更不會耽誤自己演出掙錢的時間。酒吧下午沒什麽客人,可以随便玩。晚上的話,她自己出錢在二樓開了個包間,她下大廳唱歌,朋友在樓上玩。
季眠很能理解她,如果沒有天宮,沒有機緣巧合下成為神君的妻子,她現在估計也要為生活四處打工,也要逼自己變得強勢張揚點,以免被欺負。
但每個人的命運是不同的,她現在有天宮供她衣食無憂,也有張可可和姜妄替她解決很多麻煩。
季眠拿出給張可可準備的禮物,走到了卡座,“可可,生日快樂。”
窩在沙發的張可可立馬跳了起來,一把抱住她,“怎麽才來?不是說很快嗎?狗姜妄,讓他去接你,自己跑出去玩兒,真不是東西!”
季眠趴在張可可剛想說話,卻見窩在沙發角落的一個少年擡起了頭,目光淡淡掃了過來,“誰不是東西了?”
姜妄?!
季眠看着他,緩緩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相信。不是說不來嗎?而且、而且姜妄看起來有點不一樣。
季眠默默打量了他一下,注意到經常一身黑衣的姜妄居然穿了件白襯衣!而且發型也變了,在她的印象中姜妄一直是褐色頭發,然後應該是燙過,經常亂七八糟地像雜草一樣堆在腦袋上。
可是現在,居然變成了垂順的黑發?!劉海垂下來,掃着眉骨,将黑沉的眸子藏在碎發間,看着乖順幹淨,不過卻讓季眠覺得格外不習慣。
就像好好的哈士奇突然變成了金毛,她一時有點無法适應。
季眠不擅長掩飾情緒,就那麽驚訝地睜大眼看窩在沙發裏的姜妄。姜妄卻好像沒看見她一樣,怼了張可可一句,就垂下眼,催自己下家,“你快打啊,一張牌挑到過年過年去?要點個炮仗慶祝?”
這暴躁的脾氣,不能好好說話的性格,有原來的味道了。
季眠這才沒那麽震驚,不然都要懷疑姜妄是不是也像她這樣遇到了什麽奇異事件,被魂穿了之類的。
季眠稍微環視了一下,這一大幫子,估計有二十幾號人,除了四號樓的那幾個,大多數她都不認識。她沒看見陸晨,據張可可說,他有事,剛接了個電話就走了,晚上過來。
張可可作為主角,自然不能光守着季眠,還得招呼其他人,又得忙着去廚房點吃的。季眠自己照顧自己,找了個人少的角落坐下,邊上正好是戴着耳機,埋頭打游戲的胥霆。
“你們不是不來嗎?”季眠有些驚訝,忍不住問。
胥霆察覺有人在旁邊坐下,摘下一只耳機,看了過來,立刻喊道:“卧槽,眠眠你可來了。”
他這一喊,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有人起哄——
“霆哥,幹嘛呀,這麽激動?”
“怪不得不打牌,自己坐一邊,等妹子呢?”
胥霆察覺到角落飄來的一道涼涼的目光,側頭就看見了姜妄。他嘶了一聲,抓起桌上一顆橘子向起哄的人砸去,“怎麽逼話那麽多呢?玩你自己的泥巴去!少看老子!”
察覺到姜妄的目光消失,胥霆才默默松口氣,有些尴尬地像季眠解釋:“別聽他們瞎說,我是打牌臭,被姜妄趕過來的。我們這群,你知道的,都是瞎說口嗨,但沒什麽壞心眼。”
季眠笑着沖他點頭,表示理解。
胥霆偷偷看一眼那邊角落裏的姜妄,見他沒看這邊,才湊近點,低聲問季眠:“你覺得妄哥今天怎麽樣?”
季眠有點蒙,“什麽?”
“你沒覺得他不一樣了?”
“你是說發型衣服?”季眠笑了,“我還是覺得以前的适合他。”
胥霆直起身,拍一下大腿,“看,我就說嗎,偏他媽不聽我的。”
“怎麽了?”
“沒事,打牌去不?”
季眠搖了搖頭,朝那邊看了一眼。
姜妄那邊幾個人在打牌,圍了一圈在看。他邊上坐着個女生,季眠認識,風俗村見過,儲顏。
她正歪着頭看他手上的牌,兩人靠得很近,幾乎要趴他手臂上了。姜妄沒反應,繼續低眼打牌。
倒是對面兩個女生故意說道:“儲顏,你自己出來,你男朋友放心啊?”
“你男朋友不是管挺嚴的?”
儲顏黑了臉,挺不高興道:“我們早分手了,提這些八百年前的事,故意壞可可的興致?”
兩個女生不再吱聲,倒是臉色也不太好看。
一起打牌的,有人喊了起來,“張可可,過來替把手,我要去拉屎!”
“田宏我草你媽的,你惡不惡心?趕緊滾!”
“我也想滾,來個替手的啊!還有誰會炸金花的,張可可,你過來啊。”
“我也想,但我得拿蛋糕去了,要不您憋着?”
一群人哈哈地笑。
胥霆喊了起來,“我來,我來!說好了,輸了算你的,老子牌臭。”
胥霆就是典型的瘾大技術差,等不及去替手。臨走前,想起什麽,一把拽起旁邊的季眠,“過來,跟我玩兒牌。”
“我不會。”
“沒事,看我玩兒。”
田宏那邊鬼喊鬼叫的,季眠不好一直僵持,跟着胥霆過去了。
她也不知道什麽情況,反正走到那邊,被胥霆一摁肩膀,就直接坐在了姜妄對家的位置上。
胥霆恬不知恥道:“來來來,季眠幫我打,輸了算她的。”
周圍一片噓聲——
“胥霆,你做個人吧?”
“霆哥,你這太狗了啊,欺負小姑娘?”
胥霆踢他一腳,“你懂個屁,你要懂了,你就是哥了。滾一邊去。”
胥霆在季眠邊上坐下,小聲安撫她,“別怕嗷,我給你支招,教你怎麽做你就怎麽做。”
圍觀的人都忍不住閉眼:完犢子,讓胥霆教,小姑娘得輸得哭出來。
姜妄坐在對面,全程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麽。旁邊有人遞給他一支眼,他接了過來,目光也終于擡起來,往對面季眠臉上掃了一下,又垂了下去。他靠在椅背上,兩根手指撚着煙玩兒,神情松散,也不知道有沒有在聽他們說話。
胥霆看他那樣子就來氣,平常多能叨逼叨,這會兒蔫吧了?
他在桌底下踢了他一腳。
姜妄終于有了點反應,掀起眼皮看過來,目光凝在季眠身上,漆黑的瞳仁裏有微光跳躍。
“打牌還是聊天?你們倒是打啊。”
胥霆:……狗東西!你他媽一輩子打光棍吧!
姜妄也沒管沖他使眼色的胥霆,轉而看向一邊的儲顏,“你貼我身上幹什麽?”
雖然所有人都能看見儲顏要貼他身上了,但這話一說出來,氣氛還是瞬間變得尴尬起來。
看好戲的目光一道道落在儲顏身上,她頓時有些坐不住,但還是硬着頭皮往回找補,“我看看你的牌。”
姜妄沒什麽表情看着她,“幹嘛?我牌技好着呢,不需要軍師。”
這話明顯在說季眠了,所有都能聽出來,胥霆更是被氣得夠嗆,狠狠瞪他一眼。
狗東西,活該他媽季眠不喜歡你,看你那賤嗖的樣!姑娘又沒瞎!
這一下,再遲鈍的人都能察覺,姜妄今天心情很不好,不能輕易招惹。雖然他打架的事跡讓他兇名在外,但他平時跟他們這群人相處大多是嬉皮笑臉的,很少這樣板着臉句句不留情地刺人。
季眠也察覺了,小聲問:“姜妄,你怎麽了?”
“沒怎麽啊,”姜妄擡眼看她,“我們這種人不夠斯文,說話都是這樣的。”
季眠:……
“打牌打牌打牌,別說了。”胥霆趕緊出來打圓場,恨不得把姜妄的狗嘴堵起來。
姜妄也不再說話,低下眼,修長的手指抓過桌面上的紙牌,輪流給桌上四人發牌。
季眠完全不懂炸金花是什麽,反正就聽着胥霆的指揮,讓她下注就下注,讓她跟就跟,讓她翻牌就翻牌。
周圍也鬧哄哄的,季眠完全一抹黑,暈暈乎乎就結束了第一輪。
姜妄翻開底牌,旁邊的錢洲暴躁地把手裏的底牌甩桌上,搓着臉哀嚎,“妄哥,你他媽今天吃什麽了?往死裏虐我們。”
所有人都知道,姜妄心情不好,虐菜呢。
季眠倒是不太清楚,側頭問胥霆,“所以我們輸了?”
“對呗,得挨罰。”
大家已經對胥霆的厚顏無恥見怪不怪了。
“是這些籌碼嗎?”季眠指了指桌上堆成一堆的籌碼。
“那不成,用籌碼是賭博,我們只玩兒個樂。”
“那是什麽懲罰?”
胥霆還是有點心虛了,目光一直飄不敢看季眠單純的模樣,小聲道:“就,輸幾個籌碼,抽幾個耳光。”
季眠:!!!
這邊她還沒震驚完,就聽見耳邊啪啪啪幾聲響。順着聲音,就看見姜妄拿着酒吧點酒水的單子,直接照錢洲臉上扇。
聲音啪啪響,聽着就很疼,季眠心驚肉跳地看着,已經下意識捂住了臉。
幾個耳光扇完,錢洲捂着臉吱哇喊,“哎呀,卧槽,真疼,妄哥你輕點不行啊?”
“那不成,我們粗人,就是這樣的。”
胥霆一聽他這話,還他媽帶刺兒呢,看來火一點沒消。他原本是指望季眠跟姜妄說兩句話,讓他順順氣,誰知道這氣順不了了。
估摸還帶着火,一會兒別真下狠手。胥霆秒反悔,想替季眠挨耳光。但姜妄像是知道他想什麽似的,目光不善地看了他一眼,胥霆瞬間不敢再有動作。
季眠只擔心耳光的事,沒注意到他們這些來來去去的眼神。
姜妄打完錢洲,已經俯身越過桌子,湊到她面前了。
季眠是真的怕,臉頰被施漫打的地方還在發燙,她捂着臉,露出一雙大眼看着姜妄,小聲請求:“姜妄,你可不可以輕一點點?我怕疼。”
就這麽輕輕軟軟的一聲,姜妄瞬間就破功了,憋了半天的火氣,莫名其妙就全散了,沒出息的像個軟骨頭。
“那不行,”他又湊近一點,嘴上說着不行,語氣卻像在哄孩子,“除非你說姜妄賊他媽帥。”
他說完,看着季眠驚詫的模樣,自己沒忍住,笑了起來。
在場衆人集體震驚:????我他媽???妄哥,你清醒點啊!
原來收服暴走的大佬,只需要小姑娘軟軟的一句話,真是老道理說得好,一物總有一物降。
季眠無語地看他,還捂着臉,怕被他打,小聲抱怨:“你能不能不要總是亂說?”
“沒啊。”姜妄俯身看她,依舊忍不住笑,“你快點說,不然我就真打你了。”
這一秒從動物世轉換成動畫頻道的畫風,讓一衆人都看傻眼了。姜妄騷起來,是完全不顧群衆的感受,甚至想把群衆打一頓再趕出去。
“那你打吧。”季眠是絕對說不出那種話的,她幹脆閉上眼,等着姜妄打她。
季眠等了會兒,耳光沒落下來,倒是眼皮被輕輕觸了一下,她倏然睜開眼,正對上姜妄研究的目光。
“你眼睛上弄的什麽東西?”
“啊?哦,是樓下姐姐給畫的。”
“化妝了啊?”
季眠乖乖點頭。
姜妄看着她,嘴角越翹越高,笑意越來越深,“挺漂亮,我……”
“別調情啊妄哥!”胥霆直接打斷了他,他太了解自己的哥們兒了,姜妄後面絕對是些不做人的話,他從來都是這麽旁若無人,“你倆打個臉要搞一晚上啊?”
經他這一喊,氣氛頓時又活躍了起來,大家也察覺到姜妄的低氣壓解除,都開始起哄。
“妄哥,你打不打,舍不得是不是?”
姜妄掃那人一眼,“滾!”
大家一起哄,季眠就不好意思,也不想再跟他拖拖拉拉,幹脆地仰起頭,把臉送到他面前,“你打吧。”
“那我真打了。”
“嗯。”
“用力打啊。”
“好。”
“那你別哭……”
“妄哥,你他媽快點,膩歪死了!”胥霆第一次發現,自己兄弟真他媽墨跡,毫無意義毫無營養的對話,他估計能跟季眠說一晚上。
戀愛降智,誠不欺我。
姜妄踢了他一腳,“滾一邊去。”
“就不滾,就看你打。”
姜妄笑着罵他,同時高高舉起了點餐單,然後輕飄飄落在了季眠臉上。
圍觀群衆:這他媽的,這是打輸家,還是打單身狗呢?看個熱鬧,受到一萬點暴擊。
姜妄就那麽輕飄飄在她臉上碰了四下,算是完事。
季眠睜開眼看他,“這樣就行了?”
姜妄被她逗笑,“怎麽着,你真要我打你啊?”
“這樣不合規矩吧?”
圍觀群衆:“沒有,很合規矩,我們的規矩對女生就是這樣的。”
“對,我們的規矩就是妄哥說了算。”
一群人開始起哄,姜妄心情好得不行,自己悶在沙發那裏一個勁笑。
季眠被他們鬧得有點不好意思,剛好田宏也回來了,她就起身去洗手間,想讓臉降降溫。
季眠到了洗手間,洗了把手,看着鏡子裏的自己,不得不說化妝挺神奇的,居然不太看得出來臉紅得厲害。
她等着臉上溫度降了點,準備走,去聽見裏面隔間傳來一陣争吵聲。
“郭朗,你能不能不要這麽煩人?我跟你說了,分手分手分手,你聽不懂啊?”
是儲顏的聲音,似乎是在跟那個傳說中的職高男友吵架。
“你到哪兒了?門口?!你給我滾,滾回去,不準進來!你找姜妄幹什麽?我不喜歡你,跟他有什麽關系?郭朗,我警告你,你敢找他麻煩,我一輩子不會原諒你的!你要砍死他,你先砍我!”
季眠立刻抓住重點信息,郭朗帶着人到門口了,要找姜妄麻煩。
她心頭一跳,趕緊往外走,因為匆忙,居然沒看見靠在牆邊等她的姜妄。
“你看哪兒呢?”姜妄好笑,伸手将她抓了回來。
季眠一看到他,立刻慌張道:“姜妄,你跟我走,有人要找你麻煩。”
“嗯?”
季眠沒工夫跟他解釋,抓着他的手就往外走。走廊那端傳來一陣雜亂腳步聲,估計郭朗那些人到了,季眠心裏一急,抓着姜妄躲進了旁邊的小雜物間。
雜物間又窄又小,門一關,沒有一絲光線,兩人徹底被籠在黑暗裏。
季眠什麽也看不見,只能感知到姜妄就在她身後,應該離得很近,她能聽到他呼吸的聲音,甚至能隔着衣料感受到他身上的溫度。
姜妄作為死神,相比白天,他更适應黑暗,所有東西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他清楚地看見季眠護在他身前,清楚地看見她雙手捏着拳,明明怕得要死,還得裝着無事發生。他能清楚看見她轉過頭來,抿着小嘴,緊張地想要看看他,但黑暗中什麽也看不見,雙眼裏全是茫然。
她小聲問他:“姜妄,你還好嗎?”
姜妄沒有出聲,默默在黑暗中看着她,然後搖了搖頭、他一點都不好,他開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尤其在黑暗中,會放大他暴戾的一面。
季眠沒有得到回應,伸出手去摸,一下就摁在了他胸膛上。她趕緊縮回手,确認他沒事後,臉上的神情明顯放松了,“你怎麽不說話,是不是害怕?沒關系的,我會幫你,你躲在我後面。”
姜妄愣了,從他有意識開始,所有人都在跟他說:姜煊陽,你是死神,你要肅清這世間的肮髒污穢,保護有靈萬物是你與生俱來的使命。
但從來沒人跟他說,姜煊陽,我可以幫你。
他生來是強者,保護萬物已經是根植在骨髓裏伴随一生。所以他從沒憧憬過有人能保護他,當某一天,他被護在身後,那種沖擊力極大,他的心幾乎瞬間軟成一灘泥。
季眠一句輕軟堅定的“你躲在我後面”,就輕易折服了強大無匹的神君煊陽。
從此,他只想保護她一人。
他一直看着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心緒起伏難定。
外面響起了喧鬧聲,的确是郭朗帶着人來了,儲顏也從衛生間裏出來,兩邊的人就在雜物間外遇上了,開始争吵哭喊。
外面聲音雜亂喧嚣,季眠卻一直聽不到姜妄的回應,也看不見他現在是什麽情況,有些擔心。
“姜妄?你怎麽了?可以說一句話嗎?不用害怕的,小聲一點,他們很快會走的。”
她明明自己都怕得不行,還在安慰他。
“姜妄,能應我一下嗎?”
“能。”
他終于出聲,但聲音卻低沉的有些奇怪,像是嗓子啞了一般。
季眠以為他哭了,她懷疑姜妄可能有幽閉恐懼症,因為姜妄不是害怕打架的人,現在這麽反常,大概率是幽閉恐懼症。季眠伸出手,想拍拍他,安慰一下,手剛碰到他衣服,手腕卻猛地被扣住。姜妄俯身過來,瞬間将她摁在了牆上。
她吓得差點要叫出聲,卻立刻用手捂住了嘴。
姜妄将她壓在牆上,身體牢牢禁锢着她,然後抓住她的手腕拽下了她的手扣在牆上。
季眠什麽都看不見,黑暗将恐懼放大,她劇烈喘息,顫着聲問:“姜、姜妄,你幹什麽?”
姜妄的氣息拂在耳邊,滾燙的,她忍不住哆嗦。
“我是不是跟你說過,不要再擋在我前面?這樣很危險。”
他一字一頓的說,聲音低沉發啞,像月夜裏的人魚之歌,惑人又危險。
季眠已經意識到了什麽,她努力往後躲,卻死死貼在了牆壁上。
“姜妄,你冷靜點,不危險的,我們不要出聲就可以了……唔……”
季眠話沒說完,就被一片溫熱堵住了嘴唇,她在黑暗中倏然睜大了眼。
她僵在那裏,感受着姜妄輕輕啃咬她的唇瓣,頭皮一點點緊縮。然後她聽見姜妄壓抑着的低沉聲音在黑暗中擴散開來。
“我說的危險,是現在這種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