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喵個鬼
宋涵賤兮兮的笑聲在保姆車裏未歇。
越笑越想起剛才的場景，宋涵覺得這貓真是活寶，怎麽就這樣配合。
他心情舒暢，還想再說什麽，一擡眼時，卻從後視鏡裏看見陸沉睨了他一眼，眼神怪唬人的：“話多就把嘴巴縫上。”
宋涵捂嘴哈哈：“行行，最後一句。”
他轉頭，笑吟吟盯着後面的人和貓，神情很是真誠：“我說陸沉，養貓呢，就要溫柔有耐心，尤其對它這種布偶貓，人家養都是捧在手心抱在懷裏的，哪有你這種，兇巴巴，小心貓到時候跟別人跑咯。”
陸沉下意識地一皺眉，咬牙：“他敢？！”
話落，想起貓其實不是真貓，是黎知若，那個冷靜自持，板正守禮，很無趣的黎知若。
陸沉後悔剛才說得太快，臉色難看，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他餘光往旁邊一瞄，瞧見黎知若趴在座位上，輕飄飄地擡眼看向他。轉瞬，卻低下眼睛，平靜得好像什麽也沒有發生過。
也對，本來他們就只是再普通不過的關系。陸沉心裏閃過一絲自嘲，板着臉，繼續看窗外。
見這場景，宋涵意味深長一嘆：“貓奴誠不欺我。”
接下來七八小時的路程，除了最先有些尴尬外，後面都自然地開始談起工作的事。
黎知若搖搖晃晃睡了一覺，醒來時已經是黃昏。從車窗外看，太陽在西斜，暗淡的天空增添了與清晨不同的蕭索意味。溪嶼市和車水馬龍的京市不同，溫柔的水鄉古城，橋街連靠，白牆青磚黑瓦層疊，是和黎知若老家很相似的城市。
還在高速上沒有進城，他遠眺前方，油然産生了股親昵。
陸沉也在車上睡得昏沉，忽然驚醒，下意識看了眼身旁。乖巧的小貓前爪扒着車窗看風景，天有些暗，于是陸沉在車窗倒映間，看見布偶貓嘴角彎了下，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外面，似乎非常喜歡這裏。
陸沉抵着唇：“阿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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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知若被驚動，從車窗跳下來，看向他。
“溪嶼市天氣冷。”宋涵已經用小毛毯自己裹成一團，勉強伸手，不知從哪裏拎出條毯子往後一遞：“蓋着點，還有一個小時就到酒店了。”
毯子被放在黎知若和陸沉的中間。
黎知若倒是不覺得冷，他渾身毛毛挺暖和，聽到還有一個小時到，也不看外面了，揣起手手趴在座位上，想再睡睡。
明天陸沉拍廣告，估計一整天都在外面，他要養足精神。
保姆車裏又安靜下來，陸沉剛才的噴嚏只是鼻子突然發癢，沒感覺到冷。
他掃了眼毛毯和揣手趴在毛毯邊緣的黎知若，不冷不熱道：“你蓋着吧。”話落，拎着毛毯一甩，嚴嚴實實蓋在黎知若腦袋上。
正要陷入睡眠的黎知若被打斷，懵懵地頂着毛毯坐起來，搖了搖尾巴，滿臉不解。
抵達酒店時已經是晚飯時間。
明天還有工作，幾人沒有耽擱，收拾好睡覺。
次日黎知若是被宋琪叫醒的。
“小貍貓，我們去拍攝地吧。”宋琪對貓很溫柔，抱着黎知若的時候，很舒服。
他要是真的貓就讓宋琪抱了，可惜不是。成年男性被另一個稍顯陌生的男性抱住，黎知若難為情，肉墊拍拍宋琪的手，臉朝向他手裏的布袋：“喵。”
“你要坐袋子裏？”宋琪愣愣，才反應過來。
黎知若點點圓腦袋，沖他微笑：“喵嗚。”
宋琪更驚了：“你聽得懂我的話？”
黎知若心裏咯噔，心想自己表現得太明顯，連忙裝傻，在宋琪懷裏搖搖尾巴，爪子直往布袋裏刨。
宋琪眨眨眼睛，剛才是看錯了？
怪異的念頭一閃而過，宋琪沒再想這事，把貓裝進袋子裏，帶去拍攝地。
坐在柔軟的布袋子，貓腦袋探出來，兩只前爪抓着布袋邊緣。這樣的位置和角度都不錯，既不用被抱，也不至于累着腳，還能随心所欲地觀察四周。
酒店距離拍攝地不遠，黎知若眼前經過了一片胡同街道，再轉了幾個彎，便到達了別墅式游泳館。
一望無際的天然泳池，建在古樸優雅的別墅莊園庭院。
微陽将池水映照成波光粼粼的碧藍，襯着庭院裏幾顆碩大的垂絲海棠，尤為好看。
黎知若到的時候，那邊已經搭好外景拍攝機器。好幾人圍着說事情，陸沉站在他們中間，青年身姿挺拔，英俊硬朗，一眼就能看見。
黎知若貓爪托着腮，歪頭，感到了一絲疑惑。晚宴自現在，每每看見陸沉，他的背好像總是沒骨頭的靠着牆，腳也常常翹成二郎腿，手插在兜裏，一副漫不經心，肆意妄為，誰也惹不起的樣子。
他居然也有不輕狂的時候。
黎知若納罕。
那邊，導演将拍攝要求說完，開始整理鏡頭和軌道了。
陸沉這次的廣告是水下拍攝，他脫下大衣，換上廣告方準備的衣服。換好後随手把大衣往後面一遞，身後幾秒鐘都沒有反應，陸沉忽然想起已經讓宋琪去酒店接黎知若了。
片刻間，有溫軟的女聲在他耳邊響起：“陸老師，衣服給我吧，我幫您放到那邊。”
陸沉神色淡淡：“不用。”
女生是這次拍攝的合作者，見陸沉冷漠的拒絕，眼底滑過失落。
陸沉琢磨着宋琪難道還沒有把貓接來，臉色不太好看，擡眼掃向別墅入口處，這一眼卻發現宋琪獨自站在那兒，看他懷裏和地上，連貓的影兒都沒有。
陸沉眯了眯眼睛，大衣搭在手臂上，快步走去。
“宋琪。”陸沉淩厲的眸光在他四周轉了轉，确實沒看見黎知若，他眼睛閃了下，倒沒表現得緊張，不經意地發問：“貓沒帶來？”
宋琪啊了聲，盯着陸沉微怒的眼神，不解：“帶了。”
這下輪到陸沉疑惑了。
宋琪把布袋拎起來，提到陸沉眼睛的高度，笑笑：“它喜歡坐這裏面。”
剩下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布袋邊緣冒出兩只毛茸雪白的貓爪，陸沉平緩微亂的呼吸，後退半步，淡淡道：“哦。”
他把衣服遞給宋琪，轉身回到泳池邊。
慢悠悠從布袋裏冒出腦袋的黎知若只看到一個寬闊的背影，大步離去。
“喵嗚……”他歪歪腦袋，雪白柔軟的毛毛顫了顫，貓爪費力往外刨，無疑給宋琪發送了萌勢攻擊。
宋琪呃了下，試探着去猜測貓的想法：“你要過去看拍攝？”
黎知若眼睛一亮：“喵！”你好聰明啊。
圓溜溜的眼睛是藍色，但比藍寶石還要純粹和神秘，動人心魂，宋琪再是如何穩重，也熬不住：“不能亂跑，我們就在旁邊看。”
“喵嗚！”黎知若仰臉，笑眯起眼睛。
眼睛彎彎的，那膩人的弧度，怕是沾惹了甜糕。
宋琪捂着砰砰直跳的心髒，不敢相信自己被一只貓撩了。
距離變貓已經過去好幾天，沒有工作的日子黎知若很無趣。
現在來到熟悉的攝影棚，周圍都是眼熟的拍攝機器，他心裏的不安被取代，認真觀察四周。說來從出道開始，黎知若就喜歡看別人拍攝，小時候他常常搬着小板凳坐在劇組，後來在娛樂圈站穩跟腳，也是成天喜歡跟組，哪怕沒有通告，也愛在片場看別人拍戲。
八卦論壇分析過陸沉爆紅的原因，無非是演技好長得帥家世優越，但細說起來，誰也不清楚。黎知若很明白，被無數網友喜歡并熱愛，是一件很難的事。
每個被愛的人都有其優點，他突然好奇，想看看陸沉拍攝的樣子。
貓從布袋裏跳出來，乖乖坐在泳池邊，目視前方的攝影棚。
導演拿着喇叭喊：“Action！”
陸沉躍入水中，水花濺起優美的弧度。
黎知若是在泳池的另一頭角落看，視線不太清楚。他幹脆趴下，貓爪抓着池壁邊緣，歪着腦袋看泳池裏面。
他看見陸沉沉浸在廣告劇情裏，游泳時沒有用什麽花樣的姿勢，只是簡單地在水裏沉沉浮浮。
清冽的水撥開他額前的發絲。
黎知若意識到他光着額頭也挺帥，顯得不那麽輕浮，沉穩許多。
“很好！”導演滿意：“休息兩分鐘拍第二場。”
陸沉從泳池冒出了頭，被浸濕的劉海帶着水花，在陽光的照耀下，一滴一滴從他的額頭落下，滑在高挺的鼻梁，浸潤上稍薄的嘴唇，最後順着下巴的弧度，落進胸口。他臉色微淡，朝導演比了ok的手勢後，沉下去繼續游泳。
黎知若趴累了站起來，晃晃尾巴想喝水，轉身找後面的宋琪。
一雙紅色的高跟鞋闖進他眼裏。
未等黎知若擡頭，女生輕柔的嗓音落下：“白白的好可愛啊，是陸老師家的貓嗎？”
女生蹲下，黎知若才看清楚她，原來是陸沉廣告拍攝的合作者。聽宋琪剛才說起，是影視學院的新人，還沒畢業，通過好幾批試鏡才得到這樣一個令人豔羨的機會。
黎知若往旁邊看，宋琪正側身和人通話，難怪沒有看見有人過來。
女生越看越喜歡這貓，加上是陸沉養的，就更想親近，笑着準備摸它：“小乖乖，喵喵……你叫什麽名字呀，長得真萌。”
黎知若後退了兩步，默默離她遠點。
“原來陸老師喜歡貓啊。”
看女生好像發現了不知名的寶藏，眉飛色舞，神情滿是雀躍，黎知若怔了一瞬。
沒等他回神，一雙細長秀氣的手摸住了他軟軟的皮毛。黎知若腦子被敲了一棒，瞪大眼睛，被男性抱着已經是做貓以來最大的讓步，黎知若萬萬不好意思讓女孩子抱他。
後腳連忙退，兩只前爪也立起來縮在胸前躲她的手。
“喵嗚。”黎知若單單顧着躲她，突然發現女生瞳孔驟縮，并驚恐地收回手。
她驚呼：“我不碰，別再後退了！——啊呀！”
黎知若這時候才明白她為什麽突然害怕。
但來不及了，他腳掌一打滑，整只貓後仰着跌進水池裏。
“噗通！”
水波圈起漣漪。
接完電話的宋琪倏地回頭，“小貍！”
與此同時，靠着池壁等候拍攝的陸沉看到這幕，眉頭緊皺，驀地丢開頭上的毛巾，飛快游到黎知若的落水處。
攝影棚衆人被他的大動靜驚住，齊齊看過去。
糟糕，這麽緊張，陸沉的寶貝東西掉水裏了？
而與他們想象中驚慌失措的場面不同，在陸沉靠近時，一只濕嗒嗒的貓從池底慢慢游起來，萌萌的貓爪刨着水，睜着圓鼓鼓的大眼睛乖巧地浮在水面。
“喵……”黎知若打招呼，貓爪刨水撥了撥，“喵喵。”
水花濺起，陸沉看他一眼：“喵個鬼。”
嗓音帶了一絲緊張後的沙啞，陸沉後知後覺，喉嚨狼狽地吞咽兩下，噗通沉進水裏，懶得管它。
清澈碧藍的池水遮掩了他短暫一瞬、而深邃可怕的眼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