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9祭先祖與泡個澡

像答應陳書的那樣，神荼在詢問了小茹邪術的來源後，開始消除她對陳書的記憶。

從黃泉花上扯下一條細長的花瓣，神荼念了一段咒訣，将花瓣泡在水裏。

這黃泉花瓣已經吸收了陳書的靈魂，神荼控制好了量，又加了咒訣，可以在保證不傷害小茹的前提下，讓她忘卻與陳書相關的一切。

看小茹順從地接過茶杯，安岩忍不住問她：“你為什麽…”

“為什麽會這麽配合你們是嗎？”小茹知道安岩想問什麽，她看向神荼手中的黃泉花，臉上的表情滿是依戀，就像在看陳書，“因為這是他希望的。之前，我擅自違背了他的意願，害得他魂飛魄散…現在我能做的，就只有幫他達成最後的心願了。”

小茹就這樣堅定地将那杯茶一飲而盡，然後躺在床上，閉上了眼睛。

安岩看到她的眼角落下一滴淚來，只是看着，便覺得那透明晶瑩的淚滴灼熱地讓人心痛。

松濤城城祠。

安岩恭敬地跪在蒲墊上，祭拜着安家的先祖。

這幾天的經歷對于安岩來說，比他過去的十八年加起來都要精彩刺激。

安岩知道自己一直都是向往着這樣的生活的，過去那中規中矩的十八年，就好像是被囚禁在一個形狀規整的軀殼中。直到遇到神荼，他才覺得自己的人生鮮活了起來。

可另一方面，安岩也不得不承認，他有着太多“多餘”的情緒。即使将來他可能需要親手去了結一些鬼魂，可如果是林春花和陳書這樣的，他便不願稱它們為鬼。

可能對于一個馗道傳人來説，這樣的心思太過怯懦和慈悲了，可安岩并不想改變什麽。他固執地認為，若是沒了這些心思，他便不再是他自己了。

看了眼安家先祖的牌位，安岩閉上眼睛，心中默念着些什麽，然後恭謹地三叩首。

神荼立在一邊，看着安岩跪在蒲墊上閉着眼睛祈禱着什麽，心中只覺得一陣紛亂——從離開小茹家到現在，安岩一句話都沒有說，這個樣子的安岩讓神荼覺得他離自己很遠。

靠在身後的柱子上，神荼垂下眼眸，心中的擔憂再次翻湧而起，更摻上許多私心：溺死鬼是他斬殺的，倒黴鬼是他引導的，他突然很怕，怕安岩會厭惡他…

城祠中的熏香似乎有着安神的效果，安岩原本焦躁的心緒在這裏得到了平靜。當他直起身來睜開眼睛，看向一邊的神荼，發現他正靠在柱子上低垂着腦袋。

安岩看不清神荼的神色，卻能感覺到他雜亂的情緒。

想起這幾天與神荼相處的一切，安岩明白，比起自己這個“旁觀者”，神荼一定承受着更多，他也一定經歷了很多自己所不知道的痛苦。或許現在神荼還并不想将他的過去告訴自己，但安岩相信，總有一天他會走進神荼的心中，他會和神荼一樣強大，跟他一起成為天下最厲害的馗道傳人！

神荼正沉浸在雜亂的思緒中，肩上突然搭上一只手。他猛地擡起頭，就看到安岩正站在他面前，臉上是他熟悉的，充滿活力的笑：“我說，神荼師兄，我們是不是該去皎月城，把那個可惡的李天師給消滅掉了？”

神荼怔愣一瞬，忽然伸手将安岩抱進懷裏，下巴抵在他的肩上，原本清亮的嗓音變得喑啞：“不管發生什麽事，都不可以厭惡我！”

安岩原本僵直的身體在聽完神荼的話後放松下來，忽略周圍人朝着他們倆的指指點點，他擡手拍拍神荼的背，語調與心情一樣輕快：“我永遠都不會厭惡你的，我們可是絕世無雙的好搭檔啊！”

神荼隐約覺得安岩所說的“搭檔”似乎并不是他想要的關系，卻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麽。得了安岩的保證，他便不再細想。

将安岩松開，神荼看着他的眼睛，點頭說道：“走吧，去皎月城。”

小茹的邪術是從皎月城一個姓李的天師那裏學來的，所以神荼和安岩一致決定，先去皎月城會會這位李天師，再一起去度朔山見鐘道。

前往皎月城的一路上，在神荼的要求下，安岩一直與他住在一間屋子裏。

神荼給的理由是，因為不知道那位李天師的底細，所以他決定抓緊一切時間來教安岩馗道，好讓他能有起碼的自保能力。當然他沒說出口的是，按照安岩這招鬼的體質，他實在是不放心讓安岩單獨居住。

有了神荼的貼身教導，安岩的各項馗道技能都有了飛速提升，他甚至可以上半夜打坐，下半夜再睡覺了。雖然這好像稱不上是什麽厲害的技能，但是安岩開心的樣子讓神荼也心情不錯。

只是有一件事讓安岩一直心有不滿，奔波幾天之後，他終于受不了了。

剛一跨進房門，安岩就轉過身沖着神荼義正言辭地說道：“我要洗澡！”

神荼原本關門的動作頓住，扭頭看向安岩。

“清潔咒雖然挺有用，但我還是覺得洗個澡比較舒服。”安岩繼續發表着自己觀點，“你不覺得被清水洗滌過的皮膚才能配得上‘清潔’這兩個字嗎？”

神荼沒有說話，直接把門打開出去了。

安岩愣了一會兒，後知後覺地摸摸下巴，嘀咕着：“他該不會，去給我叫洗澡水了吧？”

如安岩所料，不一會兒神荼就回來了，身後跟着擡了熱水的夥計。

安岩沖神荼露出個大大的笑來：“神荼！你對我太好了！”

安岩本來是想叫神荼師兄的，可是從松濤城城祠中出來以後，神荼就告訴他不能叫他師兄。

安岩當時委屈巴巴地問他：“你是不是嫌棄我？”

神荼被他那雙狗狗眼萌到，輕咳一聲，說：“你是郁壘傳人，神荼shu與郁壘不同，師父是不會收你為徒的。”

所以安岩只好嘆了口氣，繼續直接喊神荼的名字。

屏風後面的浴桶中，全身被熱水浸潤着的安岩長長地舒了口氣：“這才是人該享受的清潔啊！”

神荼正坐在桌邊整理着乾坤袋中的東西，聽到他這聲滿足的慨嘆，嘴角彎起露出個笑來。

安岩突然沖神荼喊道：“神荼，你也泡個澡呗，好舒服的！”

神荼忽然想起那天夜裏在河邊他把安岩扒光時的情景，當時沒什麽感覺，現在想起來總覺得似乎哪裏不對。

沒聽到神荼的回答，安岩在浴桶中站起身，歪着身子朝他這邊看過來：“神荼你沒事吧？怎麽不搭理我啊？”

神荼聽到動靜看過去，就看到安岩上半個身子歪着朝向這邊，濕漉漉的長發貼在身前，發尾還滴着水珠。有幾道水痕順着脖頸劃過他的胸前，沒入神荼看不到的位置。

覺得自己的鼻頭有些發癢，神荼擡手摸了摸鼻子，沖安岩說：“好好洗你的澡，我不需要。”

安岩撇撇嘴，坐回浴桶中，嘟囔着：“對哦，我忘了，你是神，神是不會懂人的樂趣的。”

安岩只是調侃，神荼卻将他的這句話在心中反複念了幾遍，原本有些灼熱的心緒漸漸冷成一團冰雪——如果可以的話，他只想做一個普通的人。

終于泡了個心心念念的熱水澡，安岩覺得自己全身都舒展開來了。甚至這一整晚，他都只靠着打坐便到了天亮，睜開眼時還覺得精力充沛。

倒是神荼看起來精神不太好，安岩奇怪地問他：“你是昨晚失眠了嗎？”

神荼看他一眼，沒有說話。

安岩只好不明所以地撓撓頭，跟在神荼身後出去吃早飯。

走在前面的神荼回想着自己盯着安岩的臉看了一整晚的舉動，覺得自己的腦子似乎被安岩影響得越來越不正常了——他到底為什麽要看一個男人的臉看上一整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