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人算不如天算
葉棠棠乘坐馬車緩緩駛出京城, 沿着官道往江南而去,她掀開車簾望向窗外,雖然沿途依然是京城四周的風景, 可是在她心中, 她已經想象着江南的美好。
她雖然是地地道道的北京人,可是大學四年卻不顧家人的反對, 死活去了南方讀書,在江南煙雨小橋流水中, 詩情畫意的渡過四年。
葉棠棠很喜歡江南的美景和美食, 心裏默默想着第一站去江南的哪裏, 要麽去揚州吧, 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 此時的揚州經濟極其發達,熱鬧又繁華。
不過,葉棠棠心裏總是有些不安, 明明她已經離開京城,但是那股揮之不去的陰影依然圍繞在四周。
她放下車簾, 望向車中的三人, 心裏暗暗盤算, 若是到了揚州, 這三人應該怎麽辦?
按照她目前帶的銀票, 一輩子吃穿不愁, 還能在揚州買幾個大宅院, 這幾年她不打算開任何鋪子,萬一小皇帝查到江南,他總不會每一戶人家都搜個遍吧, 只要她安安靜靜縮在角落裏,總能避開小皇帝的耳目。
這三個人是忠臣之後,她雖說也養得起,但是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總不能嫁妝和彩禮啥的也要她出吧,這就不道義了。
想了想問道,“不知三位家中還有沒有親戚?”
舒寧想了想,眼圈一紅,忍不住就要落淚,勉強忍住道,“京城的親戚已經被鳌拜悉數抄家,流放寧古塔,不過我有個嫡親姑姑,是阿瑪最小的妹妹,嫁在盛京,因為是嫁出的女兒,又遠在盛京,并未受到牽連。”
葉棠棠覺得親姑姑應該挺靠譜,繼續問道,“那你們可有投奔的打算?”
舒寧一怔,投奔?難道說這個姑娘買他們不是為了給到什麽莫須有的夫人,而是為了救他們出來?
她想了想故意試探問道,“嬷嬷您是說要把賣身契還給我們,放我們離開?”
葉棠棠沒有絲毫猶豫的點點頭,若是三人有親戚投奔,她一定毫不猶豫給到他們賣身契,畢竟五兩銀子的賣身契和養一輩子比起來,開銷要少得多。
舒寧垂下頭默然無語,良久,擡起頭望向葉棠棠,“嬷嬷,可否借一步說話?”
葉棠棠有些驚訝,什麽事情這麽神神秘秘,不過應該是告訴她有什麽親戚吧,畢竟作為罪臣之女,這些事情還是要悄悄摸摸說,萬一被镖師知道,傳了出去,也許鳌拜會聞風而來。
她笑着點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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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棠棠喊镖師停了馬車,讓她們原地待着,而後四人從後面車廂一起下了馬車,去了旁邊一個小河邊,離開馬車有些距離。
舒寧四顧無人,拉住亓賢和睦恬跪了下來,眼含熱淚道,“亓賢,睦恬,你們快給救命恩人磕頭。”
睦恬聽話的磕了三個頭,而亓賢望着葉棠棠那張俏麗稚嫩的臉,臉上燙了起來,耳尖有些發紅,無論如何頭是磕不下去。
葉棠棠吓了一跳,忙扶起三人,“幹嗎行此大禮,我也不是存心救你們,不過剛好遇到,打抱不平,蘇大人為官清廉,鳌拜那個狗賊人人得而誅之。”
舒寧見她義憤填膺的樣子,更是欽佩,“嬷嬷年紀尚幼,就這般俠骨丹心,救我們姐弟三人水火之中,此等大恩,結草銜環必報。”
話雖聽着舒服,總感覺怪怪的,年紀尚幼,葉棠棠忙走到河邊對着河水照了照,不由瞪大眼睛,怎麽臉上的妝容都沒了?想到剛才舒寧為自己擦汗,恍然大悟,恐怕那個時候被擦掉了。
好在已經離開京城,倒也不是太擔心。
葉棠棠笑了笑,“原來如此,因為從江南來京城路途遙遠,所以喬裝打扮一下。”
“可真像。”舒寧掩唇輕笑,“出城的時候,旗兵們都沒注意到嬷嬷,我們沾嬷嬷的光,也沒被他們發現,但是我可緊張了,以為鳌拜派人來追捕呢。”
想了想又道,“後來見旗兵只是盯着單身女子,方才放下心來。”
葉棠棠笑了笑,“是啊,只是探查單身女子,也許京城丢了什麽格格。”
心中忽的一動,她明白自己為何一直覺得不安,剛才城門處搜查的察爾哈,她終于想起來是誰了,是之前小皇帝提到過的那個被鳌拜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的兵部尚書察爾哈,而後被貶為步兵營統領,統管京畿內外所有的防衛,實權人物。
小皇帝竟然命令察爾哈在城門口巡查,只為自己這個已經死透透的人?絕對不可能,唯有可能是小皇帝也許猜到自己可能是詐死,此刻正想着混出京城,因此才會這麽興師動衆。
心裏一陣涼嗖嗖,小皇帝不會放過自己的。
葉棠棠覺得眼前一陣金星亂冒,她還記得之前小皇帝問過她,自己是否記得家在哪裏,她回答是在江南。
她覺得身體有些發軟,連忙狠狠掐自己一下,快點冷靜下來,倘若她是小皇帝會怎麽辦?
小皇帝一定會派很多人前往江南,四處捉拿她,這些人守在每一座城的城門,讓她寸步難行,還有此時前往江南的官道上,也許已經被層層把守,她再走下去,簡直就是自投羅網。
不行,江南是不能去了,至少目前不能去,可是她又能去哪裏呢?
葉棠棠突然覺得天大地大似乎沒有自己的容身之處,想哭~
目光落在舒寧的臉上,她烏黑的眸中,滿滿的關心,又看了一眼亓賢和睦恬,也是如此,一個念頭突然閃過,盛京?小皇帝老家?
她記得歷史記載,小皇帝第一次去盛京祭祖也是要幾年後了,到時候她算準時間逃之夭夭,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恐怕小皇帝做夢都想不到,她會去盛京。
于是,葉棠棠又開始演戲了,輕輕嘆口氣,從懷裏拿出賣身契遞給舒寧,杏眸中湧起陣陣悲傷。
“既然分別在即,我也不瞞諸位了,其實鳌拜想抓的人是我。”說完,淚珠如雨滾落,落在白皙如玉的臉上,美如帶雨梨花,凝露清荷。
舒寧忙取出帕子為她擦去眼淚,亓賢在一邊手足無措,想要用衣袖為她擦淚又不敢,俊俏的臉漲得通紅,“姑娘,別哭了,究竟怎麽回事?”
葉棠棠嗚嗚咽咽道,“我家在京郊,也是爹娘寵愛的掌上明珠,可是鳌拜的圈地,讓爹娘死于非命,而我又被鳌拜的奴才送到鳌拜府,好在三公子法那見我可憐,偷偷放我出來,贈我銀兩,我想着喬裝改扮逃出京城,沒想到遇到同被鳌拜殘害的你們,讓我不由起了同命相憐的感覺,所以願為你們贖身。”
舒寧三人聽罷,頓時起了同情心,原來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亓賢咬牙切齒道,“該死的狗賊鳌拜,天理難容,早晚我會殺了他。”
葉棠棠心裏暗想,沒事,不用早晚,左右不過這幾個月了,鳌拜就滾犢子了。
她可憐巴巴的嘆口氣,“就此一別吧,你們一定要小心,處處是鳌拜的同黨。”
舒寧咬了咬唇,“我怎麽稱呼你呢,陳嬷嬷?”
葉棠棠笑了笑,“我姓張,你叫我雲兒吧。”
舒寧擔心的問道,“雲兒姑娘,你會去哪裏?我們還能見面嗎?”
葉棠棠心中暗笑,好了,上鈎了,面上卻是凄婉一笑,“身如浮萍如柳絮,飄到哪裏算哪裏吧。”
亓賢一臉不忍,伸手抓住葉棠棠的衣袖,“雲兒姑娘,你是我們的救命恩人,我和姐姐不會眼睜睜看着你居無定所,四處漂泊,不如随我們去盛京,我會照顧你的。”
麻鴨,清朝的少年們早熟的這麽厲害,一個個才蔥頭大,就想着照顧小姑娘了。
葉棠棠搖搖頭,“不用了。”
舒寧握住葉棠棠的手,波瀾不驚的臉上閃過憐惜和同情,他們雖然家破人亡,可還有姑姑,他嗒喇氏也還有別的宗族在,可是雲兒姑娘卻是孑然一身。
語氣誠摯,“雲兒姑娘,亓賢說得對,我們一起去盛京,投奔姑姑,若是姑姑不收留,我們靠一雙手也能養活自己,既然我們四人能夠有緣相聚,就是上天讓我們互相照顧。”
葉棠棠向來是個以退為進的高手,忙又推辭了,只是以不想麻煩他們為理由,舒寧三人費盡唇舌勸解,葉棠棠唱作俱佳一番,最終勉強答應下來,垂着頭委委屈屈,“雲兒連累你們了,若是你們的姑姑不肯收留,雲兒會馬上離開的。”
亓賢斬釘截鐵道,“雲兒放心,若是姑姑不收留你,我們就一起走。”
舒寧也點點頭,“雲兒,我見你年紀比我們還小,不如我們就姐妹相稱,我會告訴姑姑,你是阿瑪的養女,和睦恬一樣,姑姑不會不收留的。”
葉棠棠屈膝深施一禮,“多謝姐姐。”
四人商議如何前往盛京,舒寧問道,“雲兒,這镖師從京城而來,很容易暴露行蹤,不如打發她們回去吧,也好讓鳌拜不能輕易查到我們的行蹤。”
葉棠棠有些糾結,“我怕路上有危險,所以想請镖師保護。”
舒寧笑着指了指亓賢,“雲兒放心,我這弟弟雖說年紀不大,但是天生力氣大,拳腳功夫了得,有他保護,沒事的。”
亓賢握拳比了個孔武有力的架勢,“雲兒放心,我自小和阿瑪習武,一定可以保護你和姐姐。”
舒寧神色黯然,“阿瑪年輕的時候,是睿親王的護衛。”
多爾衮的護衛?蘇納海真是文武雙全,難怪是順治留給小皇帝的肱骨大臣,可惜了。
四人商議已定,葉棠棠沒了妝容,不便出面,由舒寧和亓賢兩人打發了镖師回京,只說要沿着京杭運河水路去江南,镖師得了銀子,也不懷疑,自行離去,一行人撥轉馬頭,往盛京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