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四周按了下來，玩家們被固定了視角。他們正處在一間婚房之中，牆上貼滿了龍鳳呈祥，桌子上放着兩根紅蠟燭，蠟燭已經燒了一半，紅色的滴蠟像血一樣堆積在陳舊的木桌上。燭火搖曳，讓昏暗房間裏的影子也不斷拉長又縮短。
這是一間婚房，桌子上放着幹癟的水果，牆上的囍字被風吹的烈烈作響，一聲叮鈴的脆響，坐在婚床上的少女如夢初醒。
她頭上蒙着一塊紅色的布，身穿紅色嫁衣，黑發垂落下來，潔白的手腕上挂着一串鈴铛。随着晚風從門縫中溜進來，鈴铛不斷發出喑啞的聲音。
蠟燭的光只能照到少女的腳下，她整個人仿佛籠罩在黑暗之中。雖然是大喜之日，房間內卻十分冷清，少女忽然打了個冷顫，此時，外面也傳來了腳步聲和交談聲。
“談好了，都談好了，這下大兒購置新房請人說媒的錢就有了。”
“一共這個數……只要婚事一成，我們就和王老爺是親家了！”
“王老爺最心疼那個兒子，自然不會吝啬……”
“能嫁給王家，是她的福氣啊。要不是家裏老頭子攔着，這筆生意早就談好了。”
“要不是王老爺給的銀子，咱們哪兒能安葬老頭子，阿姑還能不樂意嗎，老頭子最偏心她了……”
“好了，你進去吧，別哭喪着臉，萬一讓王老爺看見多不好。”
吱呀一聲響，門被推開，燭火猛地搖晃，讓來人的影子像黑蛇一樣扭動起來。穿着嫁衣的少女看着那條黑蛇離自己越來越近，鑽進裙擺裏，身邊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
“阿姑，我來給你梳頭。”二娘說。
二娘為她摘下了紅蓋頭，少女終于看清了房間內的布置，二娘站在她身邊，露出一個過于別扭而醜陋的笑。
二娘唇上抹了紅色，和牆上的紅紙一個顏色。
少女面無表情地盯着二娘，二娘心裏實在有點害怕，便拿着一把劣質的木梳，抓起少女的頭發，邊梳邊說：“阿姑，這也是為了你哥哥，你忍心看着他這麽大年紀還成不了家嗎，你哥哥會謝謝你的……”
她絮絮叨叨地說着：“能嫁到王家，那不是好事嗎，你爺爺也會為你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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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把我賣了多少錢？”
少女忽然開口。
二娘驚疑不定地盯着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就在這時，外面忽然響起一聲唢吶響。
“吉時已到——”
二娘忙不疊把紅蓋頭又放到少女頭上，然後推着少女往外走，外面幾個人吹着喇叭和唢吶，聲音被寒風撕扯成怪異的音調。
少女被推着往前走，一路上酒香濃郁，觥籌交錯，參加婚宴的人們目送她進入紅彤彤的大堂，那些人臉上的笑容仿佛是刻上去的一樣，連嘴角都是相同的弧度。
大堂內，貼滿了紅色的囍字，一排紅燈籠挂在屋檐上，最上方坐着兩個中年人，而大堂中間，擺放着一口棺材。
“今天就是最後的日子了……”
“一起下葬……”
“我不能讓他一個人走……”
兩個中年人竊竊私語，少女站在中央，聽到尖銳的吶喊聲。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送入——洞——房——”
幾個男人走上前來，保持着僵硬的笑意，把少女往棺材裏推。
少女拼命掙紮着，但她的力氣太小了，對幾個大男人來說實在不足為懼。少女雙手緊緊地抓住棺材一側，指甲深深地陷進棺材板裏，留下幾道血痕。男人們抓着她的手腕，擡起她的雙腳，把她的頭往棺材裏塞。
旁邊的人說：“新娘子別害羞，這入洞房的時間可耽誤不起啊。”
少女發出無聲的尖叫。
叮鈴鈴——
鈴铛聲響了。
從屋外忽然刮起一陣猛烈的大風，屋內的紅燈籠被猛地吹起來，火焰搖晃着點燃了燈籠，燈籠又被吹下來，落在地上。
火焰極其妖異地騰然變大，席卷了整個大堂。觀禮的人們驚慌起來，尖叫，逃跑，一片混亂。
坐在最上面的中年人站起來，厲聲喊道：“先把她按進去！不能誤了時辰！”
幾個男人愣了一下，少女趁機從棺材裏爬出來，跑到門口，那裏擺着幾大壇子烈酒。那壇子極沉，誰也想不到少女能推倒酒壇，她就像瘋了一樣砸碎了酒壇，烈酒撒得到處都是，烈火蔓延到外面，整個院子都燒起來了。在熾熱的火焰中，被烈火包圍的人們在其中掙紮，手腳抽搐，如同激烈的跳舞，他們的面容也被熱浪所模糊，那些僵硬的笑仍然如面具般嵌在他們臉上。
少女扔掉了紅蓋頭，頭上的首飾，身上的紅嫁衣，她赤着腳拼命往外跑，越過扭曲的人群和火海，一直往前跑着。
鈴铛的聲音伴随着她左右，燃燒的院子被她遠遠甩在身後，少女大笑着，然後撞上了一個人。
那是一個穿着紅黑色修身長袍的年輕男人，長得劍眉星目，十分英俊，但看上去就不像一個好人。
少女戒備地看着他，問：“你是誰？”
“如果想要掌握自己的命運，必須擁有強大的力量。”年輕男人說：“我是霍栖，你以後會知道我是誰的。”
動畫到這裏就結束了。
玩家們沉默了片刻，這個動畫其實并不長，不過三分鐘而已。
但第一次看到這個動畫，當他們置身于那間陰暗的婚房，參與了那場荒誕的婚禮，在火海與混亂中看到少女逃入黑暗，他們切實地感受到了少女的絕望與暢快。
今天上岸了嗎：冥婚啊這……
跪在地上的BOSS還在哭泣，如怨如訴。
姜嵊也默然，霍雲兮對他模糊地講過這段劇情，但當時她說起來非常輕松。
“最重要的是，我是自己逃出來的。”當時的霍雲兮這麽說。
一個幻影從玩家身後走過來，穿着剛才動畫裏的衣服，看外貌像是那個二娘。
“你殺了我們所有人！”
又一個幻影朝霍雲兮走過去。
“王家一百五十二口人，都死在你手上！”
越來越多的幻影穿過玩家走過去，他們圍在霍雲兮身邊，用手指指點點。
“就是你，謀殺了所有人！”
“我好疼啊……我要被燒死了……”
“大逆不道！”
“賠罪！”
……
“吉時已到——送入——洞房——”
中間忽然出現了一口棺材，幾個幻影朝霍雲兮伸出手，想把她按進棺材裏。
我操他爹的。
西米露憤怒不已，直接沖上前，然而那些幻影一碰就碎，西米露的技能沒有有效目标。眼看着霍雲兮就要被扔進棺材裏，她身上忽然散發出一團紅光。
“我是自由的！”
那些幻影盡數被撕碎，霍雲兮紅着眼睛看向玩家們，說：“你們也是來……逼我的嗎……”
“誰也不能阻止我……”
“自由……”
BOSS放了個大招，團裏頓時大掉血，姜嵊見狀，及時提醒道：“她入魔程度更深了，你們要小心！”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才那段動畫影響，玩家們打起來竟然開始束手束腳，面對霍雲兮，他們有一種自己在做惡人的感覺。
姜嵊沒想到他們受影響這麽深，說：“她現在神志不清，你們只有打敗她之後，才能讓她清醒過來！”
玩家們總算是打起精神，開始輸出BOSS，幸好BOSS雖然狂化了，但并沒有什麽更難的機制，玩家們狀态也好，居然一次直接過了。
被打敗的霍雲兮跪在中央，即使如此，她也沒恢複神智，她被魔氣入侵的太深了。
姜嵊走過去，伸手按在她眉心，一縷黑紅色的霧氣被他拉出來，随後捏在手裏，徹底消散了。
霍雲兮的狀态還沒有恢複，她茫然地看着姜嵊。
姜嵊低聲道：“你已經從那裏逃出來了，過去的已經過去，往前走吧。”
霍雲兮轉了轉眼珠，說：“是你？”
姜嵊嗯了一聲。
霍雲兮：“我不會感謝你的，修羅宗……”
姜嵊：“我知道，我來這裏也只是為了調查魔氣，并不想知道當初霍栖是怎麽騙你回修羅宗的。”
在設定裏，霍雲兮喜歡霍栖，而修羅宗和姜嵊的關系并不好，所以霍雲兮這個态度很正常，符合雙方人設。
霍雲兮：“……”
姜嵊問：“你為什麽會被魔氣入侵到這種地步？”
“事關魔氣，我暫時可以和你站在統一戰線。”霍雲兮說：“我前段時間，為了追殺殘秘會的人，去了趟舊州。在那裏我遇到了殘秘會的一個管事，他姓梅……我不知道他對我做了什麽，之後我就開始被魔氣浸染，直到徹底失去理智。”
姜嵊：“所以魔氣入侵這件事，和殘秘會有關？”
霍雲兮站起來，說：“那個殘秘會的梅管事就在更深處，白龍宮秘境內部似乎和殘秘會有很密切的關系，裏面是他們的一個老巢，有很多殘秘會成員守在那裏。你們要找梅管事，必須想辦法混進去才行。”
姜嵊問：“那我們要怎麽樣才能混進去？”
霍雲兮眨了眨眼，說：“梅管事是個好色之人，正巧他最近正在選納美女，你們可以變裝混進去……”
作者有話要說：
僞裝成美女混進敵方陣營也是常規操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