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楚君逸和沈十六面面相觑，半晌，沈十六忽然翻過身，不帶絲毫感情，冷冷道：“滾出去。”
“這裏是我的房間，師兄讓我滾哪去？”楚君逸微微一笑，卻沒有戲弄的意思，只是想讓氣氛變得輕松一點。然而他支起身子一看，卻止了聲。不知何時，沈十六已然淚流滿面。
“沈師兄……”楚君逸遲疑道，“師兄……”
“還不夠嗎？”沈十六壓抑着悲憤，聲音低沉地道，“你就當可憐我，讓我一個人靜靜，好嗎？”
楚君逸讷讷收手，下了床，向外走。
沈十六緊繃的後背一松，手背一反，抹掉面上淚水，抓住面側床單，幾乎将床單抓爛。
“師兄……”
沈十六眉頭狠皺，猛地回頭直起身子，冷冷道：“你還要幹什麽？”
楚君逸默默走到床邊，将手中一碗白粥放在桌上，碗底與桌沿相碰之際，發出輕輕一聲聲響，驀地驚醒了沈十六。
沈十六動作一頓，望向楚君逸的目光變得複雜起來。
楚君逸轉身向外走去，走到門口時，似是忍不住回頭一望，道：“師兄，我一定會找到辦法的，你別着急。”
沈十六拿碗的動作一滞，飛快地縮回手，冷下寒冰稍融的臉，沒有回答。
待楚君逸苦笑一聲，慢吞吞走出去後，又過了很久，他擡頭看了看門口，确定楚君逸離開了，方才慢慢伸出手，将放在桌上的粥拿了起來。與粥一道的，還有一副筷子，和一碟小菜。
沈十六陰晴不定地看着手中的粥，許久後慢慢吃了一口，細細嚼爛咽了下去，面色幾變，終于又将碗擱了回去。
粥雖然已經涼了，但依然香甜，表明着這碗粥并不僅僅只是白粥。
但面對如此香甜的食物，沈十六卻食不下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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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楚君逸遍查古籍，卻沒有找到任何對于這件事的解釋。一夜之間，性別逆轉，此事确實過于詭異了。
第二日沈十六看到楚君逸眼下淡淡的青色時，将楚君逸帶來的飯菜砸到了地上。
“你何必如此惺惺作态？”沈十六掀開被子下床，身着單衣，兩手兩足間的鐐铐因他動作晃動起來，“就是你治好了我，我也不會與你半分感激。楚君逸，來個痛快的，讓我死了吧。”
楚君逸連忙扔了手頭古籍，飛奔過來将沈十六攔腰抱起，并且不顧沈十六掙紮，将他放在床上，細致地檢查了一番腳底，确認他并沒有被碗碟的碎片紮傷後，方才松了口氣，道：“師兄何必與我置氣，終歸是自己的身子要緊。”
說完，楚君逸便将沈十六受了地上寒氣的腳抱在懷中，細細捂熱了。沈十六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嘴巴動了動，想再說些刻薄的話，卻在看到楚君逸溫情脈脈的動作後，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了。
最終他只能別過臉去，不斷提醒自己道：別相信他，怎麽可能會有人被人害了之後，還願意如此關心那人呢？一定是有陰謀，一定是。
他如此反複與自己言說，卻在楚君逸又開口時，心中堅冰驀地缺了個角，露出了破綻。
“找了這麽久，始終沒找到應對之法。師兄身上的怪狀來得古怪，到底是誰做的？”楚君逸道，“若我知道，必要讓他也體會一番師兄的痛苦。”
沈十六低着頭，不想回答，卻忍不住問道：“你為什麽……”
而楚君逸，卻低下頭看着沈十六的雙足發起了呆。他見過很多美人的金蓮，卻沒有一刻，像此刻一樣，被一雙蒼白沒有血色的冰涼的腳引去了心神。
懷中的雙足很修長，但是骨頭卻嶙峋地突起，握在手心非常硌手。楚君逸胸口像是被堵住了一樣，他一想到這身單薄的衣衫之下，師兄的身子也是這般，就難受得心裏發緊。
“……楚君逸，你聽不到嗎？”
“師兄在說什麽？”楚君逸恍然回神，道，“我聽着。”
沈十六微微蹙眉，遲疑道：“我幼時在民間，聽說過一種說法，若是遇上不能解決而又頗為古怪之事，可去靖江邊上，尋一名名喚百裏一度的漁人，他會告訴你，如何解決此事。”
“果真？”楚君逸眼中一喜，思忖片刻，道，“事不宜遲，我現在就去。”
楚君逸起身，急匆匆離開，面帶喜色。沈十六望着他的背影，目光複雜，唇角露出一絲冷笑。
他沒有說謊，只是沒有告訴楚君逸，傳說中，想讓百裏一度将法子告訴你，須得付出你難以支付的代價。
到那時，你也不必再将善人僞裝下去了。
沈十六心想，望着兩只手腕上的鐐铐，猛地一用力，卻只使鐐铐蕩了蕩，非但沒有震碎鐐铐，反使自己的手腕磨得通紅。
自己真是個廢人。沈十六眼中浮現出一抹厲色。
靖江邊。
楚君逸遠遠落下雲頭，徒步走來，見到過往漁人，便詢問百裏一度去向。那路人告訴他了，打量他一番，頗為遺憾地搖搖頭。楚君逸不明所以，但也不甚在意，拱手作了個禮，便走向了百裏一度。
百裏一度皮膚黝黑，身材幹練，眼神精亮，正是最為尋常的年輕漁人模樣。楚君逸上前行禮，将沈十六之症恭敬地說了，側手而立，靜待百裏一度反應。
百裏一度伸出手，順着手中的漁網摸索了一番，半晌後若有所悟，道：“此事我已知道是怎麽回事，只是要你付出一個代價，方能告知與你。”
楚君逸知道天下沒有白來的好處，當即肅容道：“請講。”
百裏一度又上下打量他一番，換了張漁網，又摸索一番，沉吟一會，道：“你可是姓楚名君逸？”
“正是。”楚君逸心中一凜，知道這百裏一度正是師兄所說的高人，态度越發恭敬起來。
百裏一度道：“嗯，是楚君逸……你需要付出的代價是，從此以後不能再與任何一名女子相愛，直至輪回終止，神魂俱滅。你可願意？”
楚君逸原是做足了心理準備，想着便是留下一條胳膊一條腿，也要把治好師兄的法子帶回去。卻哪曾想，這百裏一度提出了這麽一個似難非難的要求。
楚君逸皺眉道：“雖然現下我沒有對任何女子産生私情，可日後如何我也說不清楚，若是我一不小心管不住自己的心，可算違約？”
“你放心，絕不會發生這種情況。”百裏一度高深莫測地笑了笑，“我們交易之後，你就不會再對任何女子動心，我敢保證。”
“不會再對任何女子動心？”楚君逸加重了“女子”二字讀音。
百裏一度深深地看了眼他，緩緩點頭。
楚君逸腦中閃過沈十六蒼白俊逸的面龐，和沈十六連連嘔血的場景，忽然覺得這個代價簡直稱不上代價。他不再遲疑，飛快地點了點頭。
百裏一度也不再廢話，直截了當道：“在靖江源頭，有一山洞名喚淖洞，其內長着一種仙草，名字叫做神轉草，你帶着你師兄去那山洞，讓他在十二個時辰內吞下神轉草，此症可解。”
“多謝百裏前輩。”楚君逸鄭重道，身上一松，仿佛忽然間丢了什麽東西。
百裏一度神秘微笑道：“你交換的東西我拿走了。”
楚君逸內視一番，并未察覺不妥，只有回去見師兄的心情愈發急迫了。他點點頭，感激地行一大禮，轉身禦劍離開了。
楚君逸離開後，百裏一度眨了眨眼，搖身一變，從一其貌不揚的漁人，化作了一名年輕俊秀的青年。青年唇角微彎，顯然是心情愉悅。
他身旁光芒一閃，一名高大俊朗的青年出現在他身側。
“這次你可滿意了？百裏一度在那嚷嚷着說要去天庭告你我二人的狀，怕是要被我們氣死了。”
“随他去告。”俊秀青年道，“我不過順水推舟一把，又能讓丹袂神界更加興旺，天帝只有獎我的道理。”
高大青年苦笑道：“是是，只是我的終點神界，人丁愈發凋零了。”
俊秀青年面色一變，斜睨了高大青年一眼，冷冷道：“你當我不知道，你那終點神界內，美女如雲……你跟我說清楚了，那日你在終點神界，和美杜莎女王做了什麽？”
“我能和她做什麽？”高大青年面色委屈，上前擁住俊秀青年，低頭附耳幾句，便見俊秀青年耳畔微紅，頭也不回地走了。
高大青年哈哈大笑，跟上俊秀青年。
